七八歲的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仰着頭看自己,叫自己一聲“美人哥哥”,那時他只覺得心軟的一塌糊塗,因爲小女孩實在是太可愛了。
現在的逄梟也覺得心軟的一塌糊塗。
因爲這一聲美人哥哥,着實酥到了他的骨子裡,素來覺得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氣,這會子他卻覺得自己可能連擡一下手臂的能力都失去了。就只剩下那渾身酥軟的感覺佔據了他的感官。
“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我們逄家對不住你。”
許久,逄梟才緩緩的說出這一句。
秦宜寧此時腦子極爲混亂,可是眼淚卻像是有自己的主張,不肯聽她的控制,一個勁兒的往外流。
她不是個軟弱的人,極少會掉眼淚,今天也不知是怎麼了,一聽說當年自己被換出府的事是逄梟父親的舊部所做,她就覺得莫名的委屈。
或許,這件事是什麼人做的都無所謂,她都不會介懷。唯獨逄梟,因爲寄託了太多感情,纔會對他的要求格外的高?
並不是怨恨,只是覺得委屈。
逄梟見秦宜寧許久不回答,安靜的屋內隱約能聽見抽泣聲,大手摸向她的臉,摸到滿手的溼,一下子就慌了神。
“宜姐兒,別哭了,是我的不是,是我不好。”逄梟心疼的湊上前,將秦宜寧摟在懷中,“對不住,對不住,當年我若是早一些知道,若是我能抽出空來多去看看你,你就不會吃了那麼多的苦了。”
秦宜寧搖搖頭,抽抽噎噎的道:“這又不是你的錯。當年你若是沒有給我那十多兩銀子,我也沒法子給養母治病,後來興許會賣身去了。你還是幫了我很大的忙的,讓我有銀子孝敬養母,爲她送終。”
一聽她說當年差點還要賣身還錢,逄梟真是心如刀割,收緊了懷抱搖晃着她道:“若是真的將你害到那個地步,我就真的罪該萬死了。
“你不知道,這件事一直是我心裡的一個疙瘩,因爲我沒能參與到你的人生之前,竟是因爲我父親的人才讓你吃苦受罪。我覺得愧對你。
“但是早些年我在軍中的身份地位還不穩固,沒有自己的權力和人脈,想做任何事都要看人的臉色,也是近兩年我纔有了自己的力量,才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你就趁着攻打大燕的機會去了京城?”秦宜寧想起當初在仙姑觀初見這人時的一幕幕,坐直了身子道:“當初劉仙姑就是你手下的人了?”
“算不得我的手下,早就有一些交流,劉仙姑聰明絕頂,善於謀算,我與木頭又要好,是以一些事情常常去與她說一說。”
秦宜寧擦乾了眼淚,腦子飛速運轉,將一些關係都聯繫了起來。穆靜湖是天機子的師侄,而逄梟剛纔的一番話,便可證明劉仙姑就是天機子。
秦宜寧分析出這個結論,卻並不如何的驚訝,只是想起當初自己還曾經花了大筆銀子讓劉仙姑去扮天機子 ,就莫名覺得有些窘。
逄梟又道:“其實自從秦家人找到了你,我便得到了一些消息。當時戰事緊張,岳父大人又身居高位,自然備受關注。你初回府那天,我還悄悄地去看過呢。他們把你安排在一個近院牆的院落,又故意怠慢你,讓你等了許久。你在竹林旁的石凳坐着時,我就在屋頂上看着你。”
秦宜寧這下子可真的震驚了。
想不到他們的初次見面,除了小時候的那一次,之後還有這麼多的細節。
逄梟說到此處,聲音居然透出一些扭捏,有些羞澀的道:“後來搶你的那根簪子,我就放在枕頭下,每天都拿出來瞧瞧。”
秦宜寧愕然的瞪圓了眼,想起那時從天而降的登徒子,搶了她的簪子不說,還摸了一把她的臉,這件事她一直都頗爲介懷,想不到逄梟竟會做這種事!
再聽他說他將簪子放在枕頭下,每天都要看一看,秦宜寧真真是整張臉都紅透了。
如此說來,在仙姑觀見面之前,他就已經關注着她,在意着她,甚至搶了她的簪子回去“睹物思人”。
“你,你從那時候就,就……”
“是,我那時候就心悅你。雖然當時我自己心裡也不甚明白,但是我本能之下做出的每一件事,都已經證明我的心早就偏向於你。”
逄梟的雙手握着秦宜寧的,粗糙的指腹摩挲她滑膩的像嫩豆腐一樣的手背,虔誠的在她的手心落下一吻。
“宜姐兒,你如今也一樣的心悅我,關心我,我很開心。”
如此直白的話,讓秦宜寧又是害羞又是歡喜,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只知看着黑暗之中他隱約的輪廓傻笑。
逄梟感受到她快樂的情緒,又在她的指尖和手背上落下無數個吻。
將過去的事說開,逄梟心裡的負罪感也少了一些,忐忑的問道:“宜姐兒,你能原諒我嗎?”
秦宜寧好笑的道:“那又不是你的錯。我爲何要怪你呢?你說的那一句我很贊成。禍不及家人,上一輩的事是上一輩做的,將我偷出秦家的人也不是你安排的,你實在沒有必要太過爲此事而自苦。”
“可我到底覺得心裡難安。”逄梟再度將她擁入懷中,長長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