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寧和逄梟對視了一眼,面色都非常複雜。
他們又仔細詢問過柳掌櫃,確定秋飛珊真的做了兩手準備,將逄梟騙去泊安道,又預備着逄梟一旦失力就賣了他,二人一時間都有些無語
他們本來還要勸和人家小夫妻,逄梟也因秋飛珊不關心穆靜湖而埋怨過,現在看看,人家夫妻好的很,他們還真是多此一舉了……
逄梟無奈的道:“罷了,先將他暫時關押起來。”
“是。”
虎子行禮應下,提着人就往山洞深處走去。柳掌櫃痛苦的喘氣聲音越來越遠。
天機子眨巴着眼睛:“王爺便打算如此輕易放過此人?”
逄梟看到天機子那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便心生警惕,輕咳了一聲道:“這就不勞仙姑費心了。”
天機子便也不再糾結此事,而是笑着看向秦宜寧,“我與王妃已許久不見了。此番再見,也是物是人非,有幾言想與王妃說,不知王妃是否肯賞面一聞?”
秦宜寧對天機子已經完全沒有好印象,這會子想與她說話,八成是要說一些她不愛聽的。
不等秦宜寧回答,逄梟已先道:“仙姑若有什麼事,但講無妨。”
意思便讓天機子有什麼話就當面說。
仰頭看了看逄梟那張不善的臉,天機子笑了笑道:“王爺若想聽,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這還是看王妃的意思吧。”
秦宜寧垂眸想了想,轉而勸說逄梟:“我們就在外頭說話,不會走遠。”
逄梟是非常不放心的。天機子這人,做糖不甜,做醋必酸,他真怕天機子會胡亂攪合他們夫妻的感情。
但是他也尊重秦宜寧的決定。反正這是在平南軍大營中,他就在不遠處看着,就不信天機子還能怎麼對秦宜寧不利。
“便去我指定的位置談吧。”逄梟拉着秦宜寧的手,先一步向外走去。
天機子錯愕的看着逄梟高大的背影,目光最後落在二人相牽的手上,抿脣跟了上去。
秋日的夜晚,處在郊外的軍營風已很冷。逄梟將外袍脫下來披在秦宜寧的肩頭,才指着校場邊上的一塊石臺道:“你們便在這裡談吧。”
又對秦宜寧道:“有事叫我。”
秦宜寧緊了緊外袍的衣領,笑着點點頭。
天機子也不多言,與秦宜寧快步去了石臺邊。
秦宜寧道:“仙姑有什麼話,請講吧。”
天機子回頭看了看一直瞪眼盯着此處的逄梟,輕笑了一聲:“看來王爺對王妃一往情深並非傳聞,能夠如此小心仔細,可見王爺將你放在心上。”
秦宜寧宛然一笑,坦然道:“你說的是。仙姑不會是轉成來與我討論王爺對我的好的吧?”
“還真的是。”天機子嘆息道,“看到他這般對你,我真是又欣慰又擔憂。你也知道,我早年推算的那些事,後來咱們之間發生的一些事,相信你也一直記在心上。你應該也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你的存在便是個最大的變數吧?”
天機子趁着她身懷有孕時來刺殺她,她怎麼可能忘記?
秦宜寧笑了一下:“仙姑提起往事,是爲了什麼?”
天機子咧嘴嘿嘿的笑了,“當年你給我銀票讓我冒充天機子坑了妖后時,我就已經將你看透了。不過我雖看透你的性子,卻算不透你的命數,你是我這一生唯一算不透的人,也是王爺霸業上最大的一個變數。”
說到此處,天機子的面容漸漸嚴肅,道:“曾經我一時鬼迷心竅,曾想殺掉你,對此,我深感歉意。”說這便向秦宜寧行了一禮。
秦宜寧側身避開不受她的禮。
天機子感慨又讚歎的道:“不愧是智潘安教導出的千金小姐,竟然如此寬宏,已不計較過去了嗎?”
“當然不是。”秦宜寧挑起一邊脣角,“若受你的禮,豈不是要被你誤會成原諒你了?你曾要殺我,並且你現在依舊沒有滅了這心思,我不會原諒你的。”
天機子一時竟無言以對,半晌方道:“王妃是個實在人。”
秦宜寧笑道:“還好。陰謀陽謀也不是不可以用,只是有可爲有可不爲吧。對於你,我只能說是看在穆公子的面上吧。”
話未說全,但意思已經很清楚了。
若不是看在穆靜湖的面子上,秦宜寧怕早就想辦法要了她的命了。
“所以家師曾經說過,這小子將來能保我的命啊。”天機子也不生氣,笑着道,“罷了,這些暫且不說。但是王妃,如今天下的局勢你應當比我看的清楚吧?
“聖上對王爺的忌憚,相信你在京城時已經深有體會,如今王爺又與南燕交好,往後還不知事情會發展到什麼地步。王妃是聰明本人,對於這些局面應該比我還要了解。
“但是我想說,其實王爺的命格便是紫微帝星轉世,應統一世之人保天下人永享太平的。我早前就說過,若不是當初的那件事,王爺應當是在逄中正的教導之下,直接從少帥做起,接過大旗直接推翻北冀國的暴政,順理成章的的坐上那個位置。
“可當初因爲你母親有了你,因爲其中種種事,你父親用了那個離間計,都成了最後害死逄中正的推手,導致王爺的經歷完全偏離了命運既定的軌道。
“我一直在仕途導正命運,事實上後來王爺的情況也早已好轉多了,可自從你出現,一切又在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前些日,我夜觀星象,推算出近期因爲你,王爺會有一劫。”
說到此處,天機子成功的看到秦宜寧緊張起來。
“王妃,我如今也知道自己沒有能力,也沒有機會除掉你這個變數了。我也不想徹底與王爺鬧翻,所以我也不會再動心思殺你。”天機子真誠的道,“但是你留在他身邊,對他的影響太大,只會讓他更加偏離命運的軌道。”
“我不是讓你們和離。我的意思是,你若肯離開他身邊一段時間,給他三五年時間,那之後你們便可有一輩子的時間相守,到時你便是母儀天下之命,那樣有什麼不好?總好過你這樣耽誤着他,讓你們未來的日子一直都顛沛流離,危險甚至都要波及到你們的兒子?”
秦宜寧其實不太相信什麼推算什麼命格,她相信的是人定勝天。可是事情落在她自己的身上時她可以不在意,但是天機子推算出的,卻是是管逄梟和兩個孩子,她便不能不多考慮了。
她不知道當年爲什麼因爲母親懷了她,導致推動了父親去用離間計陷害逄中正。她也知道問天機子也得不到答案。
她更不知道她留在逄梟身邊,是不是真的會對他的安全有影響,可是天機子的推算天下人都知道那是最準的,她說逄梟有一劫,又說他們的孩子會被牽連……
秦宜寧垂下頭,不由自主的去猜想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李啓天有了什麼動作。
逄梟遠遠地看着二人說話,見天機子恭敬的給秦宜寧行禮時,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這會子眼瞧着他媳婦低着頭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逄梟哪裡還能旁觀?
他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將人拉倒了身邊,看也不看天機子一眼,直接問秦宜寧:“你怎麼了?”
秦宜寧搖搖頭,“沒什麼事。”
逄梟沉下了臉,“有什麼事你要與我說纔是。到底怎麼了?”
秦宜寧擡眸看他,隨即便不由自主的又低了頭想了片刻。
這件事,她最想知道的是逄梟的看法,如果逄梟也篤信命數,那她去夕月陪伴父親一陣也沒什麼不好。
秦宜寧擡眸看着逄梟,道:“也沒什麼,是仙姑算出你最近有一劫因我在你身邊而成,且我在你身邊會影響你,會害死你,甚至還會害死咱們的孩子……”
“哦。”不等秦宜寧說完,逄梟已先應了一聲,回頭對不遠處的幾個精虎衛招了下手。
精虎衛們立即大步跑了過來。
天機子眼睛一轉,覺得事情不妙,轉身就往方纔的屋子走去,掩口打呵欠,道:“哎,也不知那蠢小子今天回來不,我這都困了。”
逄梟冷笑:“正好,你們將裡頭最堅固的那間牢房打掃乾淨,請仙姑住進去,天色不早了,仙姑也好休息。”
天機子猛然轉頭,呵欠打了一半,滑稽的半張着嘴瞪着逄梟。
“王爺這是何意?”
“意思就是,本王要把你關起來。”逄梟沉着臉擺了擺手。
精虎衛立即一左一右的架住天機子的手臂就往牢房去。
天機子生的矮胖敦實,精虎衛高大威武,被他們架住手臂,幾乎是雙腳離地的擡走,她哪裡能舒坦?當即就大叫起來。
“王爺你不能這麼對我,你這是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啊你!”
住滿了大老爺們的軍營中,大晚上的,有個女聲這麼喊……
逄梟額頭上的青筋直跳,斥道:“閉嘴,再說話,我縫了你的嘴。”
天機子立馬痛快的閉嘴了。因爲她知道,逄梟這人說一不二,他說能縫了她的嘴就肯定做得出來,她還想留着嘴喝水吃飯呢!
秦宜寧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人鵪鶉似的被擡走,遲疑道:“那個,這樣怕是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