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追逐,穿過了竹林子,回到泥房所在的一邊。
兩人拿着東西回到竈邊上,放下,看了看天色,應該煮中午飯了。
“你們去那裡了?”一個沙啞的聲音,輕飄飄地響過。
一陣陰風似的,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冷戰。
看向聲音的方向。
一個人頭從房子的轉角處離地一米半左右地方伸了出來,一束頭髮將臉遮住了一半。就像一個人頭地那裡飄着一般。
青天白日的,太陽正在頭頂上。
這,這是一種怎樣的狀況?
許家安一手揪着江子奕的衣服,躲在他的身後,伸出頭想看又不敢看地躲着。
“你們去那裡了?”那個沙啞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還是一樣的輕飄飄,沒有一絲的力氣的樣子。
江子奕閉着眼睛向後退着。當聲音再一次響起,心裡害怕,但是他還是張開了其中的一隻眼睛,瞄了一瞄那聲音的方向。
從那粘着泥的頭髮沒遮着的半張臉上,江子奕看出了一點東西。
“母親。”江子奕輕輕地叫了一聲。
“你們剛剛去那裡了?”那半張臉繼續傳來了聲音。
江子奕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他確認了,那是江何氏。
許家安感受到江子奕已經鎮定下來的,也跟着探頭。
哦,真是的,人嚇人,嚇死人啦!
許家安吐了吐舌頭,也跟着江子奕叫了一聲:“母親。”然後慢慢站了出來。
那人頭慢慢地點了點頭,哦,不對,應該是江何氏慢慢地點了點頭。
江子奕上前,許家安連忙跟上。
原來江何氏正扶着牆,站在房子的轉角處。
可能是身體沒什麼力的原因,現在正在打着抖。
江子奕上前扶着江何氏,讓她進屋裡休息。
“母親,你怎麼出來了,進去休息好不好?”江子奕小心在扶着,輕聲地問。
江何氏點了點頭。
許家安連忙上前去扶着別外的一邊,走走停停,很久的一會,纔回到房間裡。
江何氏慢慢地躺回鋪着草的地上。
“你們剛剛去那裡了?”江何氏再一次問起她的問題。
“我們去找吃的。”江子奕一邊給江何氏整理衣服整理頭髮,一邊說。
江何氏瞪大她的眼睛,一臉的不相信。
“母親,你好好的休息就行了,我和安安,都會找吃的,家裡的事我也會做,我已經長大了,你不用擔心,剛剛,我們就打了一隻雞。”江子奕說着,還想走出去拿雞邀功。
江何氏拉着他,不讓他走,看着,小心翼翼地看着,眼裡滿是心痛,嘆了一口氣,“辛苦你了,孩子!”
江子奕搖了搖頭,笑了笑,“沒事,母親,你不知道,捉雞可好玩了,只要我努力,那麼我們天天都會的雞吃的,你只要好好的休息,很快就可以好起來。”江子奕一臉自豪地說着,說完還親親熱熱地靠着江何氏笑着。
江何氏伸出她那乾瘦的手,輕輕地摸上江子奕的下巴,那裡有着剛剛追雉雞留下的一些擦傷。
摸完下巴,又摸了摸江子奕的頭,然後向着許家安伸出了手。
原本站在一旁,看着這溫馨的場面的許家安,呆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也應該是溫馨當中的一員,這樣站着是不應該的。走上兩步,蹲下,伸手捉過江何氏伸來的手,骨頭嶙峋,青色的血管一一出現在。
“母親。”許家安小聲地叫了一聲,眼睛看着那瘦瘦的手,心裡酸溜溜的,淚水在不知不覺中就出現在眼眶裡,滾動着。
“安安乖,安安不哭,母親很快就會好起來。”江何氏用力的抓着許家安的手,吃力地伸過了另外一隻手摸着許家安的頭,說着。眼睛卻很明顯的溼潤了起來。
“唔。”許家安點着頭。雖然嘴上應着,心裡卻不舒服着。原本養尊處優的貴婦,變成現在這個模樣,她吃了多少的苦?真是不敢想象。
江何氏一手捉着一人,閉上眼睛,輕咬着脣。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江子奕更是趴到江何氏的身上抽咽着。
一會之後,大家的情緒慢慢地恢復了。
江何氏指了指許家安身後的地方說,“那個是你們方嬸拿來的。”
地上放着個布袋子,和一個竹籃子。
許家安看江何氏鬆開了手,就小跑過去看了看,布袋子裡是一些黍面,籃子裡是一些雞蛋。
看來是方行看不過眼,讓方陳氏送來的。
讓江何氏躺好,兩人拿了兩個雞蛋準備煮午飯。
許家安拿着竹筒子到小溪邊盛水,江子奕拿着雉雞也跟來了。
許家安盛好了水正想往家裡走去,看了看,入目是那樣的慘不忍睹。
江子奕張整隻雉雞放進水裡衝了一下,直直地就揪起了雞毛,雞毛連皮帶血地補揪了出來。景況十分的血腥。
“不是這樣的,你洗一洗雞,拿回去,先用熱水處理一下,毛才容易拔的。”許家安忍不住開口說。
“哦,要這樣的嗎?”江子奕一面的驚訝地看着許家安,看到許家安點頭後,回頭就將雉雞用溪水沖洗着。
也難怪,江子奕根本就是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一個七歲小孩下廚,何況做殺雞這麼的血腥的事,在那個年代都不常發生的。
許家安回到竈邊等着,她等着江子奕回來生火。
很快江子奕就拿着一隻溼漉漉的雉雞,一路滴着血水的回來了。
看了看那路上的點點滴滴的血跡,斑駁的向着小溪延伸而去。
“我等一下會沖洗乾淨的。”江子奕也看到了,尷尬地說着。小小的臉上泛着兩個紅印子。
許家安讓江子奕生起了火,煮着水,她自己拿着小竹刀子,坐在一邊整理着那些剛採回來的竹笙,去帽去託,把爛掉的去掉,有四個是完整無傷的,放到一邊吹乾留着,有破損的,洗了洗切了切準備等一下煮着吃。
水開了,收小了火,許家安站上了石頭,雙手捉住雉雞的腳,將雉雞慢慢地放了進去。頭和身子都燙了一會,然後找了個樹枝將頭撈了出來,將雞的下半身也燙着。
許家安小時候因爲好奇是看過大人們是怎樣殺雞的,但是時間和火候卻是一點也不清楚的。
也不管了,自己覺得可以,就讓江子奕將雞撈了上來,讓他試一試,會不會好拔一點。
江子奕一拉之下,一把雉雞毛連皮都給拔了下來。
哦,燙過頭了。
過了就過了,已經沒有辦法補救了,讓江子奕到一邊將毛拔好。
許家安找了一堆樹葉,疊了個整齊,想用這些樹葉子墊手,拿起那熱熱的燙雞水去倒掉,還得好好洗洗那瓦缸片。
江子奕很快的三下二下就已經揪了大半的毛,看見那雉雞尾巴上的長毛還算漂亮,沒有給打壞,就想問問許家安,要不要這個。
一擡頭應看到許家安正在從事着高難度,超危險的動作。
“停下,安安你快停下。”一邊說,就是手上的雞也扔到那一地的雞毛上。衝向許家安。
原本人小,力氣就不夠的許家安,試了兩次都拿不上那瓦缸片,正想調整一下角度再試,一聽到江子奕的叫聲,立刻就停了下來,看着那衝了上來的人。
知道江子奕叫喊的原因,許家安吐了吐舌頭,嘻嘻地笑了一下,小聲地咕嘟着,“還不是又忘記了自己現在是小孩子了。”
江子奕好像沒有聽到許家安說話,拉着許家安下了石頭,瞪着許家安,接過她手上的葉子,小心地站上了石頭,慢慢拿起了瓦缸片,小心地下了地,走向小溪。
“要洗乾淨。”許家安追上兩步,在江子奕身後喊着,喊完,自己就走到一邊處理着筍子。
當江子奕回來的時候,許家安已經將筍子切好,用水泡着。
“安安,你給我聽着,倒水這樣的事情,你一定,是一定要讓我做,你不可以自己亂來。”江子奕一邊說一邊盯着許家安看。
看到許家安低着頭,沒有回答,“答應我,安安!”語氣帶着命令。
“好,我知道。”無奈啊,許家安應着。
將瓦缸片架好,裝上水,江子奕回頭拔毛去。
看着那沒有了皮的雉雞,許家安走了過去,指點江山,——那個,對,腳上的皮也要去掉,爪子很利,要小心,沒有大刀,不能去掉,那就要洗乾淨,吃的時候也要小心,雞頭不要了,能不能去掉,那是屁股,也不要,能不能也去掉。
外部處理好了,要開胸了,沒有大刀。那怎麼辦?
竹刀子加手,起肉拆骨,又是一幕血腥的,雞肚子裡的內臟,什麼的還和着血呢?
雞肉起了,用節盤子裝了,雞架子出來了,又是一盤。
內臟,當然不能扔掉,可是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許家安決定這一步聚回到小溪邊上去完成。
順便將一地的毛皮扔到茅坑裡去,只留下了幾根還不錯的翎毛。又打了水衝了好幾次,地纔算乾淨。
溪邊,雉雞的心,肝,腸子等都是小小巧巧的,江子奕的手又不算巧,加上今天拿竹矛打雞已經用力過度,現在根本就完成不了這艱鉅的任務,一通亂來,最後,心碎了,肝沒了,腸子成了小米碎,當然也就沒用了。
一直看全程的許家安,無語了,但是又沒法,自己也是會弄成這樣的,何況,那樣的血,那樣的味道,自己還真的下不了手。
回到竈子邊,將一部份的筍子片過了過水。
再煮了一窩水,將過了水的筍子片切成了絲,切了一些雞肉絲,竹笙絲,也放了進去,加油鹽,小火煮着。
香氣慢慢就出來了。打了兩個雞蛋下去,快速攪拌,用勺子裝了一點,試了一下味道,淡了一點,再加了一點鹽。
一窩竹笙竹筍煮雉雞羹就完成了。
收了火,用竹筒子盛好,端着進了屋裡,拿出昨天剩下的四個窩窩,準備吃午飯了。
早上放在江何氏身邊的窩窩江何氏還沒有吃,五個窩窩放在一塊,叫着江何氏,江子奕想喂着她喝湯,她擺着手,自己慢慢在坐了起來,慢慢地,一勺一勺地自個喝着,一邊喝還一邊讓江子奕和許家安吃喝。
雉雞肉的鮮,嫩,竹笙的滑,筍子的爽,三者可謂完美地相結合,一頓下來,每人都是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