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楚夢被狠狠地宰了一頓,宰她的是揚言如果她不乖乖聽話就向她班主任告狀的老楊。她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麼無恥的大人,可恨的是她確實被他捉住了命脈。她倒不是怕班主任,而是怕跟班主任“沆瀣一氣”的楚太太。只得乖乖在吃貨樓三樓請老楊吃一頓滿漢全席,抵了封口費。華陽一姐竟然也有被勒索的一天,這件事老楊最好爛在肚子裡,不然她也不介意讓他提前退休——用物理辦法!

不過,更讓楚夢歎爲觀止的是,老楊點了一桌不止兩人份的豐盛飯菜,在她還在大快朵頤的時候,他早早擱了筷子,然後不知哪裡摸出兩個肥大的保溫瓶,風捲殘雲般地把桌上的菜全打包起來,包括她剛夾起來的雞腿也被“虎口奪食”。

楚夢氣得想掀桌,老楊卻惡人先告狀:“說好了請我吃飯那就都是我的,你怎麼能自己吃了呢?”

楚夢:“??”邏輯滿分。

很好,她氣飽了,連飯後甜點都不想吃了,撇下老楊就氣咻咻地回課室。

時間已接近一點,住宿生要午休、走讀生還在浪,校道上並沒有什麼人,只有晃眼的陽光照得人昏昏欲睡。

江小蕙和社團的另一個女生結伴回學校,參加社團聚餐的只有她們兩個是住宿生,緊趕慢趕地回來午休。快要進校門時,斜刺裡突然衝上來一個人,攔在她們面前。江小蕙看到對方的臉,還沒來得及驚訝,對方的話更讓她震驚。

“喂!”一看就是不良少年的男生惡聲惡氣地說,“你們去告訴高一2班的楚夢,說鄭喬彬被人搞了!”

“啊?這……”同行的女生驚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江小蕙看着前面有過幾面之緣的臉,雖然對方似乎沒有認出她,但她還是抑制不住地驚慌。她很清楚,就算是誘餌,“誘餌”的情況也是凶多吉少。“哦、哦……我們馬上去!”

進了校門後,江小蕙讓同行的女生先回了宿舍,她自己跑上教學樓。她記得鄭喬彬提過楚夢的“習性”,比如不愛看手機信息、比如中午也待在教室。果然,她趕到教室時,楚夢正一個人窩在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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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夢好久沒搞事情了,今天又憋了一肚子氣,聽說鄭喬彬出事,她全身的肌肉都開始蠢蠢欲動。不過她不蠢,知道事情定不簡單。不管是跟鄭喬彬作對的、還是鄭喬彬的人都不可能找上她,因爲她在外行事用的是鄭喬彬的名號。反正鄭喬彬長得娘嘛,她又一向打扮中性,糊弄外面那些智障綽綽有餘。因此,如果直接找上她,那麼就是擺明了針對她的了。

楚夢雖然性子急躁,但該有的謹慎還是有的,她先給鄭喬彬撥了個電話,沒有接通,這說明鄭喬彬暫時安全。因爲如果是被控制住了,要麼被掛掉,要麼被別人接通。現在這種情況就是鄭喬彬正在打架不方便拿手機。

很好,打架又不叫她,牛批啊鄭喬彬!

江小蕙在一旁看着楚夢蒼白的薄脣勾起,原本清冷的臉上添了一抹邪氣,鏡片後的鳳眸明滅不定。她心裡一突,輕聲道:“要不……我們告訴老師吧?”

楚夢才發覺江小蕙還沒走,十分不耐煩地說:“多事。”

江小蕙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仗着一張可甜可鹽的笑臉從未被甩過臉卻屢屢在楚夢這兒碰釘子,她難堪極了。

而楚夢早已把江小蕙當空氣,一邊往課室外走,一邊摸出一副黑色長手套慢條斯理地戴上。手套自指尖至上臂將整個手臂裹住,原本纖瘦的雙臂一下子顯得更細了,肘和腕關節的突出也更明顯,看起來像機械臂似的,尖細的手指也略顯恐怖。她早就換下了那身招搖的C服,白衣黑褲的夏季校服鬆垮垮地套在身上,領子的鈕釦規規矩矩地扣完兩顆,黑白校服外套卻衣襟大敞,袖管擼到手肘上方,因大步行走而被風鼓起颯爽的弧度。除了脖子和臉,她全身上下只有雪白的腳踝裸露在外,跟腱細得可以當刀使。

在校門口的不良直到少女站在自己面前還愣着。在社會不見光的角落混多了,不良對危險的預知十分敏感。這女生比照片看上去還瘦,一根甘蔗似的,卻不似照片裡的呆板,莫測的神情隱在鏡片後,整個人散發着鋒利的氣息,讓不良在正午的太陽底下都打了冷戰。

“帶路。”

不常開口說話而有點沙啞的少女音讓不良回神,他連忙調整表情,一臉急切地說:“啊,楚、楚夢姐,我是剛跟彬哥混的。彬哥在商業區那邊被人堵了,我、我這就帶你去!”

楚夢沒再說話,高冷地擡着尖尖的下巴,一副“再唧唧歪歪的就弄死你”的表情。不良瑟瑟發抖地閉上嘴巴,在前面帶路。

剛過了第一個路口,離開了校門口保安的視線,楚夢突然停下來:“站住。”

不良一頓,不解地回頭。楚夢該不會是怕了吧?卻見少女偏頭,冷笑着摘下眼鏡,如慢鏡頭一般,鳳眸裡清冽的眼珠緩緩地轉過來。

摘下鏡片的楚夢不但顏值解封,氣質也陡變,要開大的楚夢莫名冷豔。可是不良完全沒有心思欣賞“大變活人”,雖然他不知道“傑哥不要啦”的梗,面對楚夢的動作,卻沒由來地菊花一緊。

“……楚夢姐?”不良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拳,做好了大不了就欺負一下女生把人打服帖了走。誰知鼻樑突然一歪,他被砸得矇住了,還沒反應過來,腰腹又生生捱了一腳。痛覺來襲,不良這纔回神,手忙腳亂地應付。可惜他一來失了先機,二來他毫無章法的拳腳根本不是楚夢那些真功夫的對手。他還不知道是哪裡露了馬腳。

平心而論,他那拙劣的演技就騙騙楚夢這樣社交經驗爲零的死宅。然而楚夢早就心裡有數,根本就沒打算配合他的演出。

不良不是很懂,這還在光天化日之下呢,楚夢怎麼就動手了呢?連他都知道要把人引到沒有監控的小巷子裡才下手。

從來偷偷摸摸搞事情的不良少年自然不會懂背靠大樹有恃無恐的刁蠻大小姐,這個路口還沒出華陽地界,還在華陽的監控範圍內,沒聽過在自家和人“切磋”還要被管的。而且這裡是學校路段,又是大中午的,車輛行人少得可憐,就算有人不幸看到,也會因爲不想惹事而袖手旁觀。楚夢自己沒有意識到,但她此刻行事方便也是得益於社會的人情冷漠。

跟女生打架本來就夠丟臉的了,更讓不良鬱悶的是,他連女生都打不過,還基本上實在被動挨打!他被打到毫無還手之力——腳崴了,胳膊脫臼了,下巴還被卸了!呼救都沒有辦法!——都這樣了,女生還不停手,彷彿把他當成了一個出氣筒。本來還很硬氣地想要和女生同歸於盡的不良,開始懷疑人生。

不得不說,不良很有自知之明,楚夢確實在把不良當出氣筒。她是有那麼一點“恃強凌弱”,打不過實力強橫又老奸巨猾的老楊,便瘋狂虐菜,虐爽了爲止。沒錯,她揍不良不是因爲他妄圖給她下套,只是因爲他菜,菜還不自量力往她面前湊,不是送人頭嘛。就算他真的是鄭喬彬的人,她也照揍不誤。因爲鄭喬彬的人就是她的人,她的人和惹到她的人都有義務承受她的毒打。

大約過了五分鐘,楚夢才略顯疲憊地收了手,她的體力不太跟得上她的身手,這就累了。不過還沒完,她一邊放鬆筋骨,一邊居高臨下地命令躺在地上眼神呆滯的不良:“手機。”

不良沒反應。楚夢踹了一腳,不耐煩地重複:“手機。”

不良詐屍一樣動了,機械地掏出手機,直到手機離手,他才猛然回魂。

楚夢奪過手機,在不良驚悚的目光下,將手機哐噹一聲砸向路旁學校的鐵欄杆。一擊不夠,她打鐵般使出“亂披風錘法”哐哐哐地砸了十幾下,砸得不良看在眼裡痛在心裡。他的蘋果機啊!

無視不良痛徹心扉的目光,楚夢暴力拆開了手機外殼,拿出裡面的卡輕飄飄一甩,丟進了圍欄裡的草叢中,然後把手機的電路板“嘎嘣”一聲掰斷又丟了進去,最後把手機殼拼好,還給不良。

不良木然地接過手機的“屍體”,不,應該說是“木乃伊半成品”,內心有如寒冬臘月。他辛苦存的資源啊!好不容易要到的美女的電話啊!全沒了!她是魔鬼嗎?

楚夢欣賞了會兒菜雞絕望的表情,又毫無人性地踹他:“起來,帶路。”

不良很想就這樣告別這個殘忍的世界,卻不得不掙扎着起身。活着纔有希望,他要看他的弟兄們給她報仇!雖然被識破,但既然她主動要往陷阱裡跳,就別怪他順水推舟了!

不良目光怨恨,但嵌在一張掛彩繽紛的臉上分外滑稽。這副看她不順眼又幹不掉她的模樣取悅了楚夢,心情大好的她語氣輕快了不少:“快點!”

踹人的動作也輕佻了不少。

不良菊花瓣一疼,踉蹌了幾步,羞憤地拖起傷腿一瘸一拐地帶路。可恨路那麼長,腿那麼痛,女魔頭還要時不時嫌他慢地踹他一下,還專踹肉厚的菊花。腿長了不起啊!更可恨的是,她喜歡用右腿,害他的菊花痛得十分不對稱!有一段路要過橋,在橋上的時候,他幾欲一頭栽進珠江結束這屈辱的人生!

不良帶着楚夢進入城中村的巷道後,腳步急切起來。快要懷疑不良在整她的楚夢見狀挑眉,看來不遠了。卻見不良在前方路口處停住了,傻不愣登地杵着。

走錯路了嗎?楚夢“以己度人”,一把推開他往前走,看到面前的場景也是一愣。

擁擠的小巷裡傷員和摩托橫七豎八地倒着,不堪入耳的叫罵聲在隔壁施工聲的掩蓋下垂死掙扎,地面上蜿蜒着亂七八糟的車轍,空氣裡飄着嗆鼻的機油味。在楚夢裸眼視力所能及的範圍裡,一個膚色白到發光的男生正蹲着,伸手摸向另一個被摩托壓着半邊身動彈不得的男生的大腿。

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