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真他媽討厭

楚夢單手撐着窗沿,呆呆地看着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如果視野更廣闊些就好了,能看到遠處的一座山或者高樓什麼的也行。那樣她就可以用視差計算一下遠處那個目標物和自己的相對距離了。而不是滿腦子在思考顧凱晨和譚梓欣之間的關係。

瞥了一眼身旁帶着耳機閉目養神的鄭喬彬,楚夢打消了去問他的念頭。多半問不出有用的東西,而她又不能把問題描述得太直白。

“怎麼了,夢夢?還在生氣啊?”駕駛座上的鄭喬彬爸爸從後視鏡看到楚夢愁眉苦臉的樣子,以爲楚夢還在氣他們強行把她帶出來——畢竟對於御宅族來說,讓她出個門就是要了她的命——忍不住問,“待會兒請你吃榴蓮披薩好不好?”

鄭老爹總是不由自主地把楚夢當小孩子哄,可從小就沒少挨他揍的楚夢每次被用這種語氣問話都感到非常驚悚。如果是別的大人這樣問,楚夢少不了順勢鬧一下小情緒、撒一下嬌什麼的,但鄭老爹給她留下的心理陰影讓她條件反射地正襟危坐,並回答:“沒有生氣……”然而她的嘴還是撅着的,“沒有生氣”的可信度不高。而且她不習慣找藉口,所以……沒有下文了。其實她很想說,她暑假已經吃過兩次榴蓮披薩了,可不可以吃點別的比如至尊堡……但她沒法向臉上橫着疤、土匪頭子似的鄭老爹說這種撒嬌似的話。

鄭老爹是練家子,臉上又有舊傷疤,看上去特有威懾力,一點都不像是長得比女孩子還好看的鄭喬彬的爸爸。大概是因爲男孩子隨媽媽吧!

長相特別嚇人的鄭老爹爽朗地笑了一聲,道:“如果你還生氣,直接揍阿彬就是了,不用同契爺客氣!”

“我聽到了爸!”鄭喬彬摘下耳機,哭笑不得。

楚夢見狀,一本正經地抱拳:“遵命!師父!”

……

吃飽喝足後,鄭老爹把兒子和乾女兒送回了學校。

校門陸續迎進三三兩兩的學生,這個點還不多人。

整個年級,1、2兩個重點班回到課室的人數目測是最多的。開學才幾天,平行班的老師就沒少讓自己的學生向重點班看齊。而重點班之間也常常暗地裡較勁。

此時,2班課室裡已有近二十人。刷題的刷題,背書的背書,也有在小聲討論的,整得跟已經開始晚自習似的。其他班追逐打鬧的同學經過2班都不自覺地放輕腳步。

當楚夢吃力地抱着一本《古漢語詞典》、一本第九版的《牛津詞典》以及新一期的《知音漫客》回到自己座位準備放下書時,發現桌面上貼着兩張方形的便利貼。本來要垂直放書的手馬上偏向一邊,然而鬆手的勢頭已經受不住了,遂“咚”的一聲,近十斤的書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

同學們紛紛回頭,以爲楚夢又要鬧什麼。卻見她只是撕下桌面的便利貼拿起來看。字跡算不上漂亮,至少沒有顧凱晨的好看,但非常的工整,看得出字體的主人是個嚴謹的人:

“第一、上課的時候不要搞各種各樣的動靜。就算你不用聽課,但大部分同學是需要聽課的,包括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如果我干擾你上課看小說,你肯定也是不高興的。

第二、不是每個人都應該對你言聽計從。這裡是學校,同學之間是平等的,請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氣。被人頤氣指使,你肯定連忍都沒法忍吧?

第三、我知道你肯定不會聽我的勸告,所以我跟你打個賭:如果月考我總分比你高的話,你就要做到以上兩點。如果你不想賭,我只好把你上課看小說的事如實告訴老師了”。

“靠!”

楚夢把那兩張密密麻麻寫滿兩面的便利貼揉成小小一團,當成彈丸彈到邵樺後腦勺上。

邵樺轉過來時,紙團恰好掉地上。他彎腰撿起來,雖不至於像楚夢那樣擺出凶神惡煞的表情,卻也是臉上明顯地寫着“不高興”。

“如果你還有什麼不滿,請說出來。”而不是動不動就動手,邵樺如是道。

什麼不滿?什麼都不滿!你丫說賭就賭,鬼才想理你啊?擦!還一副“替天行道、爲民除害”的樣子,了不起嗎?跟寫政治題似的,怪不得作文滿分,還真以爲自己是聖人啊!

然而這招激將法非常有用,因爲邵樺踩到了楚夢的痛處——岌岌可危的級排名!

楚夢氣得想掀桌:“我丟……”

然而粗鄙之語還沒完整地爆出口,楚夢便看到楚鈴從前門進來了。在老師面前,她還是個乖寶寶。尤其是在有可能向楚太太打小報告的楚鈴面前。

楚夢瞪着邵樺坐下,雙手朝他比了一下中指。邵樺不再理會她,轉身。

“打擾一下大家,我說兩件事。好吧?”楚鈴站在講臺邊,環顧課室一週。大家紛紛放下手頭的事,擡頭看老師。

楚鈴手中拿着幾張紙,她說:“我這裡有一個‘木棉杯’徵文比賽的通知和報名表,這個是區級的。往年都是要求高二級必須參加的,但其實它不限年級。如果你們感興趣的話可以試一下,好吧?不要求你們拿到什麼名次——當然能拿到名次是最好的。”

有人聽了第一句就興味索然地低下頭繼續寫作業,有人則好奇地歪着頭,聽得很認真。楚夢是前者,邵樺是後者。

“韻怡。”楚鈴喚道。

語文課代楊韻怡馬上離開座位。楚鈴交代參賽細則和報名表給楊韻怡後,繼續道:“接下來說第二件大家都很關心的事。”

低頭刷題的、或迫不及待找楊韻怡要比賽細則看的復又被老師的話吸引過去。

“軍訓的大體安排已經出來了。”

頓時全班屏息——不管是期待軍訓的,還是牴觸軍訓的。

“我們全級將在兩週後前往軍事訓練基地進行爲期一週的國防軍事訓練……如果有身體原因導致不能參加軍訓的同學在這周內到校醫室或醫院開具證明。好吧?不過這類訓練呢只要不是身體殘疾,都應該參加的。”楚鈴半開玩笑道,“相信我們班沒有殘疾人吧?”

大夥兒會心一笑時,出現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那我怎麼證明自己殘疾啊老師?”

楚鈴無語地把目光投向故意搗亂的汪曉淇。汪曉淇見自己耍嘴皮子的目的得逞了,正要得瑟,汪曉琴突然轉頭對他說:“你應該去掛精神科,讓醫生證明你腦殘!”

汪曉琴聲音不大不小,大部分人都聽到了,惹得鬨堂大笑,連楚鈴都忍俊不禁,道:“腦殘的話不用免訓了,直接退學吧!剛纔兩個內容呢,希望在座的同學告知那些還沒回來的同學,好吧?沒問題的話,到時生委負責收一下軍訓食宿費和衣服的費用,好吧?生委鄭喬彬第一節下課來我這兒領一下名單,好吧?大家安靜自習吧!”

老師離開課室後,楚夢卻沒法集中注意力學習了。軍訓哪——還真是個大問題呢!一想到到時要和還不算熟的人生活在一個窄小的空間,空氣中都是別人的體外激素,在不知多少人用過的浴室裡洗澡……噫額,太糟心了!要不讓師父給她加訓,然後因爲“訓練強度過大導致韌帶拉傷”或“骨折”?這樣楚太太也不能說什麼……

“如果因爲突發情況參加不了軍訓怎麼辦?”隔壁組一女生問同桌。

“好像要補訓,就是下一年跟新生一起參加。”

楚夢:……

“……邵樺肯定能拿獎啦!‘不過是個區賽’,是吧邵樺?”

聒噪的聲音把楚夢從不切實際的妄想中拉回現實。

江小蕙不知何時又堵在了二三組後排的過道上,正是楚夢、邵樺和鄭喬彬三個座位所圍起來的空間——她好像老是跑到這裡來講話,明明她的座位在第一組。她要好的女生座位也不在這附近,雖然她跟誰都很要好的樣子——她手裡拿着一張用A4翻印的海報,應該就是剛纔老師交給楊韻怡的比賽細則,目光卻投向邵樺手中的紙張,並無惡意地調侃着。

楚夢從後面看不清他手上拿着什麼,不過估計是報名表。邵樺原本側仰着頭,聽到江小蕙的話後似乎有些靦腆地低下頭,又謙虛地搖搖頭,迴應江小蕙:“我是真的用來練手的……”

這話怎麼聽着不對。楚夢腹誹。

“哈,練手啊!”鄭喬彬誇張地驚歎,“雖然只是個區級的比賽,你也太不放心上了!”

鄭喬彬顯然是故意誇大其詞,但他確實看好邵樺。邵樺還是搖搖頭,不知該拿什麼話去反駁,只好把報名表放到一邊。

楚夢聽着心中很不是滋味。一直以來,她都是同學們“膜拜”的對象。像“哇,你肯定能拿第一啦”、“哇,你肯定能獲獎啦”這樣的話從來只是說給她聽的。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把這些話說給另一個人聽。

“哎,對了,楚夢。”

突然被點到名,楚夢直勾勾地盯着邵樺後腦勺的眼睛猛地一眨,在對上邵樺轉過來的視線那一瞬,轉向了江小蕙。

江小蕙揚了揚手中的A4紙,朝楚夢道:“你報名嗎?”

關你屁事啊!楚夢心道,也沒擺什麼好臉色。她把目光放回到自己桌上的套捲上,左手托腮,右手轉筆,冷淡地說:“區級比賽有什麼好報名的?”毫不留情地打了三個人的臉。

鄭喬彬無所謂地笑笑,江小蕙卻不依不饒地說:“邵樺那麼厲害也報名了啊!練手嘛!”

我擦!邵樺報名關她屁事!有本事你也去“練手”啊!還有什麼叫“邵樺這麼厲害也報名”?!楚夢的手指卡停了轉得跟螺旋槳似的黑筆,怒氣值MAX。

“沒!興!趣!”

江小蕙那過分熱情的笑容終於僵住了。

“楚夢只愛數理化呢!”一段尬聊在鄭喬彬的救場下結束。

楚夢心中已把江小蕙和邵樺劃到了同一陣營。果然和孫銘恩說的一樣,江小蕙真他媽的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