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臣啞然,不禁佩服梅耶的老奸巨猾。
“以朕看,宰相之計可行,哈伯,你儘快挑選一位合適的使臣連夜出發。”
“梅耶大人,您所提最後一事,給予東地數領強制徵兵權,會不會太過冒失?
要知道即便是立國之戰時,陛下都未賦予過領主們這等權利。”伊雲家族的席爾瓦族長開口。
“一旦如此做,每位公爵都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強制徵兵。
他們的實力會急劇膨脹,並且不受私軍數量的約束,屆時將誕生數個獨立的王國,遺禍甚深啊。”
“席爾瓦公爵,閣下所慮甚是。
然而您想過沒有,若龐加萊真的已經躍遷,待世界之門重新開啓之日,周圍數領之地必將生靈塗炭,那可是千萬的但丁子民啊。”
“宰相說的極是,躍遷後的龐加萊將是與青嵐一般的世界。
屆時,我們的對手不再是某個原國,而是一整個序面!所以怎麼部署都不爲過。”
原國元帥蓋呂薩克斬釘截鐵地說,他用僅餘的一隻胳膊指着東方,神情激動起來:
“雖然那裡的原住民依然很落後,也沒有復魔武裝,但他們數量多的可怕,而且最關鍵的,他們都是真正的戰士!”
說到這裡,連他都露出一絲欽佩之色。
殿內響起沉重的嘆息聲。
“唉,希望撒隆親王能夠活着回來。”倫琴大公擔憂地說。
想起那位風華絕代的年輕親王,衆臣不禁感慨起來。
親王自小天資無雙,無論是智慧武功還是軍略都世所罕有,更難能可貴的是他與陛下骨肉情深,毫無疏分。
然而就在他成年那天,親王突然立誓,要爲但丁打下一片廣闊的世界,以作爲百世之基,也作爲給哥哥的禮物。
於是便不顧陛下及衆臣勸說,執意進入龐加萊。
自此一別便十年未歸。
“撒隆,我的弟弟……”提圖斯喃喃地說。
“陛下,還有一事我們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世界之門重啓之日,不知會有幾位天啓出來,到時我方要如何抵擋?”席爾瓦公爵說道。
大殿中又是一陣沉默,似乎有冷颼颼的風颳起。
“以臣之見,陛下可赴神殿與教皇霓下一見,若是霓下肯出手,想必一兩個龐加萊天啓翻不起什麼大浪來。”老元帥斟酌說道。
“不可!有霓下坐鎮原都方固若金湯,若霓下去了東境,柯西大師又不在,一旦敵國的天啓巨擘來襲,陛下和原都則陷入萬劫不復之境!”財務大臣安德烈反對道。
“此事我會詢問霓下的意見,”提圖斯斟酌着說,“不論如何,我都會親至世界之門。”
“萬萬不可!陛下是萬金之軀,但丁的根本,豈能以身犯險!”安德烈疾呼。
“朕自立國之戰以來,歷經大小數百仗,便是強如圖蘭也未把我怎樣,區區龐加萊能奈我何!”
“這次不同,那可是一整個序面,陛下請聽臣一勸!”安德烈居然跪了下來,以頭搶地。
連同哈伯也從椅子上滑落,趴到地上勸阻。
殿中大半重臣也都跟着跪下。
“你們這是幹什麼?”一股強大的氣勢從提圖斯身上升起,散發着煌煌威嚴。
“但丁起於荒蠻,先祖仗劍躬身,以爲士先,這纔有昔日之盛況,現原國遭遇頹傾之禍,吾爲君皇,自當以死相抵。”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道:
“朕今年五十有餘,然頸中熱血,尤可煮酒,吾意已決,衆卿不必再說。”
“那麼,請陛下帶臣同去,有臣在,無人能近陛下,若臣身隕,則陛下爲臣報仇。”倫琴大公平靜地說。
“臣等亦然。”其他人紛紛跪下。
朝堂結束後,提圖斯獨自立於窗前,直到綠色的月光灑下。
“亨廷頓。”
“陛下。”
“更衣,備馬,我要去見霓下。”
貝隆大教堂,提圖斯見到了當今智慧之殿的教皇,奧勒留。
“霓下,這件事您作何考慮。”提圖斯將來意說了一遍。
教皇眼裡亮起無數金色光點,一剎那如有萬千星辰流轉。
但丁至尊靜靜等待着。
他知道老人正在向智慧造物祈求預示。
片刻後,教皇眼中的光輝消失,聲音蒼老地說:“偉大的造物之主說,一切自有安排。”
提圖斯皺起眉頭:“這是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
“霓下,您能預見到這場戰爭的結局嗎?”
“這次的預示十分模糊,似乎有許多幹擾。”
教皇搖了搖頭。
“干擾,有誰能干擾到智慧造物?”
“或許是其他的造物在關注這裡,纔會令預言模糊不清。”
提圖斯疑惑起來:“這場戰爭對但丁而言是存亡大事,但如何入得了其他造物之眼?”
“我也不知道,但應該是這個原因。”
教皇憂慮地說。
“如此看來,這場戰爭比你我想象的要重要的多。”
“這並非好事。”
“也未必是壞事,”提圖斯起身,淡淡道,“事情越混亂,我們或許越有機會。”
“此戰請陛下帶一個人去。”
“誰?”
“瑞文。”
“他?”提圖斯驚訝,“爲何是他?”
“他出現在智慧造物的預示中。”教皇也面色疑惑。
“那一戰中,一切景象都異常模糊,唯獨他是清晰的。”
提圖斯沉思。
“不知這意味着什麼?”
“不知道,但凡我目中所見,便是吾主想要出現在世間的。”
教皇意味深長地說。
“我會的。”提圖斯點頭。
“另外,我請陛下關注一個人。”
“霓下請說。”
“毀滅大公。”
“他?”提圖斯奇怪,“霓下爲何關注他?”
“因爲一絲感應。陛下請閉目,我給你看一點東西。”
提圖斯照做,教皇擡起一根手指,上面金光縈繞,細看之下竟是無數神則之線。
手指點上他的額頭。
但丁至尊腦中頓時出現一幕幕景象。
這是座智慧教堂,一箇中年牧師正跪地祈禱,背影沐浴在綠色的月光下。
虔誠而安寧。
門突然被撞開,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闖進來,懷裡抱着個嬰兒。
牧師聞聲轉頭,見是女人,眼睛驀地睜大,神情在那一刻凝滯。
正是年輕的奧勒留。
女人將嬰兒交到牧師手中,只來得及交代幾句話便死去。
牧師傷心欲絕,抱着嬰兒仰天悲吼。
就在這時,又有幾人闖進教堂,看裝束是聖教廷的騎兵。
他們見到嬰兒便要搶奪。
悲痛的牧師下手毫不留情,很快殺了幾人,隨即更多的秩序神騎衝進教堂。
牧師最終不敵,受傷而逃,最終在一條河邊昏死過去。
當他醒來,連忙尋找嬰兒,發現他正平靜地看着自己。
目光深邃冷漠,彷彿居高臨下的審視。
牧師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寒意。
看着這個嬰兒,毫無徵兆地,他眼裡出現了一副末日場景——
天崩地裂的爆炸,五光十色的燃力噴發,以及倒卷而下、無邊無際的黑色海浪……
世界在燃燒中崩碎。
牧師突然明白,這是智慧造物給他的預示,而他也成爲了造物眷顧的預言者。
下一刻,他望向嬰兒,心中生出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