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染上半邊天空的濃煙意味着什麼?
爆炸、火災、灰塵……一些比較近的猜想在消防車鳴着笛從一旁穿過,周圍的車輛紛紛避讓,一時間路怒的謾罵也小了一些。
人們開始好奇,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造成了道路的擁堵。
事發似乎並不久,網絡上也搜索什麼消息,搜索引擎過於垃圾,推送的都是一些毫不相干的話題。
等人把附近的街道名稱和火災爆炸等詞排列組合了一遍,總算是在其中一組中搜到了一些圖片和畫面。
網上說是附近有個小區的一棟樓上發生了爆炸,爆炸引起了大範圍的火災,燒得很旺,消防車剛剛纔開進去。
小區是哪個網友沒說,但白僳翻着翻着,覺得圖片中的景色有點眼熟。
這好像是……他住的小區?
再一擡頭,濃煙升起的位置他比了比距離,好像就是他住的地方。
不是……吧?
黑髮青年眼皮一垂,半闔着眼,狀若小憩。
白犬……白犬確實在這附近。
在白僳藉口中被寄養在他人家中的白色犬隻其實天天待在家裡,只是晝伏夜出。
每天夜裡避開了所有監控和可能被記錄下身影的方位,無比嫺熟地摸下樓,去周圍打打“野味”,並在天亮之前返回。
左右知曉它被寄宿的人不可能真的找到喬江去對峙,或許他們也找不到喬江。
白犬這個時間點,理論上是在家裡待着的。
整個去溫家村的過程中都沒怎麼看過白犬這也沒接到白犬警報的白僳視線剛一切過去,就看到的熊熊的火光與大片的濃煙。
白犬要是一隻真的狗,這會兒估計已經被燒死了。
短小的四肢踩在火舌上,外部的皮毛理應被燒得蜷曲,可當白色犬隻走過時什麼都沒有發生,狗狗渾身上下乾乾淨淨。
他現在,站在自己的家中。
如果這裡還能稱之爲家的話。
牆壁天花板被薰得焦黑,火星子噼裡啪啦作響之間,偶能聽到咔嚓一聲的重物墜地聲,可能是頭頂某塊水泥碎塊落了下來。
這裡具體是哪?好像是客廳的沙發邊,他腳邊還踩着一塊殘破的布匹,看那材質是沙發上的。
所以,這裡是發生過——
“白先生?”人類的呼喊猶在耳邊,黑髮青年睜開了眼,“你趕時間嗎?”
說趕也不趕,說趕也趕的。
房子着了火他怎麼也得趕到現場看看情況,但就這火勢一時半會來說……也沒這麼快撲滅,他現在趕過去也只能在樓下乾瞪眼。
要說不趕,那也確實無所謂,白犬就在火災現場,它要是能落下什麼蛛絲馬跡……這分身不要也罷。
黑髮青年別過頭去看窗外來往的行人,在不知道第幾輛自行車從一旁蹬過後,他坐不住了。
再坐下去,誰知道還要在這裡堵多久。
白僳同充作司機的特殊部門成員打了聲招呼,從右側的車門把門把手一扭,恰好車子也停在最右側的車道,稍微看一下沒有路過的非機動車輛就可以開車門了。
下了車呼吸到了新鮮空氣,黑髮青年隨着人類慢慢朝前走。
他也沒跑,就晃晃悠悠地來到了擁了一大波人的小區門口,有許多是在看熱鬧的。
小區保安盡職地在門口攔着看熱鬧的人,試圖驅走他們,但效果有限。
白僳站在人羣后,他兩手空空,摸了摸同樣沒放什麼東西的口袋。
說起來,他包呢?
白僳跟特殊部門的人類去溫家村前理了個隨手攜帶的小包,裡面就是一點換洗衣物和必要的用品。
那些東西好像在離開溫家村後都被特殊部門收走了,因爲除了手機外也沒什麼貴重物品,加之特殊部門結任務費用非常爽快,錢多給了百分之三十,白僳自然沒多說什麼。
可是,他這會兒才記起來,他小區門禁卡好像在那包裡,現在回去找特殊部門要是不是來不及了?
黑髮青年邊想邊穿過擁擠的人羣,被他以不容拒絕力道推開的圍觀羣衆有的剛想回頭質問是誰推的,才一轉頭,人影都沒。
怪了,這是誰走了一條分開的路。
從人羣后擠到人羣前花了幾分鐘,黑髮青年遙望在小區內忙忙碌碌的消防人員,不一會兒,有一輛救護車也疾馳過來。
門口第一時間放行,白僳趁着看熱鬧的人都朝另一邊看時,去找了保安。
小區保安對他有些眼熟,原想驅趕的手一頓,對着白僳的臉回想道:“你……你好像是這個小區的人啊,伱是不是……那個、那個一直忘帶門禁卡的?”
在記憶裡翻找了一通,保安終於對上了面前這張白淨的臉。
黑髮青年啞然。
他沒帶門禁卡也沒有這麼頻繁,也就一二三四五六次?
前幾次是被社區工作人員小江撈進去的,後面是保安眼熟了就放他進了……說道社區工作人員,住院的人類醒了沒?
倒在他家房門口的社區工作人員小江還是讓白僳跑了趟醫院探病的。
正想着,保安招呼他趕緊進去:“行了也不用你刷卡了,你快點進去吧,出事的剛好是你住的那幢樓。”
說着,他把門一開,揮手示意白僳過去。
黑髮青年一彎腰一進,大門重新在他背後關上了。
有看到這一幕的旁觀者問怎麼這人沒有刷卡也能進去,被多問了幾句,被問煩的保安答道:“他家燒了,你家也燒了嗎?”
旁觀者聽了面面相覷,目光不由地上移。
天空中的黑色濃煙有些邪門,消防車已經開進去努力了一會兒了,可煙和火卻越燒越旺,頗有股要把一切都燃盡的念頭。
如果剛剛進去那位年輕人是這樓裡的住戶,那損失可就大了。
……
家中失火要擺出怎樣的表情?
白僳一路走好一路聽着耳邊或是哀嚎或是沮喪或是嚎啕大哭的動靜,更多的人則是不可置信地看向高處。
太突然了,這場火災或者說爆炸來得太突然了。
白天,還好是白天,還是工作日的半天,許多年輕人都在上學上班,樓裡留着的人並不多,主要還是老人和部分不到入學年齡的小孩。
幸運的家庭剛好這會出門了沒在,不幸的就留在家裡,剛好被升騰而起的大火殃及到。 白僳聽着有人在哭,跟他一樣是後面才趕到的人茫然地望着高樓,問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沒人回答他,在調查結果出來前一切都是猜測,有人猜是煤氣爆炸,也有人猜是電器故障引起的火災。
總而言之,什麼猜想都有,但他們所有人都不被允許接近着火的那棟樓,以免妨礙救援。
白僳想了一會兒,臉上擺出了空白的表情。
只要不笑就可以了,只要不表現出高興的情緒就可以了。
黑髮青年沒什麼表情地注視着旁人拉着消防員的手,哭訴着自己的親人還在樓上,還是在高樓之上。
大概望了望,比他住的地方還要高個七八層,消防車上的雲梯正在很努力地工作。
消防員安撫了沒兩句就又衝進去救火,安撫的工作交由後來的社區人員來做。
後來的社區人員不是白僳熟悉的那位小江,但也在宣講會有幾面之緣,就屬於認識對方的臉,能喊得上姓氏。
比如,這位有點面熟的社區工作人員姓蔣,和江的發音挺像,兩個人老被喊錯。
社區工作人員小蔣好不容易從人羣中脫身,大概是消防員從樓裡救出了什麼人,好多人涌上去看,對方這才得以空閒,與白僳對上了視線。
“啊……白、白先生啊。”人類的嗓子說得幹得快要冒煙,他打了個招呼,“你……哦你也住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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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工作人員小蔣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白僳的神情,發現黑髮青年只是表情空白,沒有太多的悲傷難過之一。
他悟了悟,覺得這是還沒反應過來。
人的情緒嘛,總要有一個誕生的過程,有的人比較感性,情緒爆發得就比較快,有的人遲鈍一些,就還在醞釀。
不知道白僳是哪一類,但社區工作人員小蔣姑且還是放輕了聲音,勸到:“深呼吸……深呼吸,不要太激動,剛剛有個過呼吸了才被擡走。”
聽到了人類的聲音,黑髮青年啊了一聲,緩慢眨了下眼。
“不是。”他說道,“在想……賠償問題。”
可能是覺得這會兒想賠償問題進度有點快了,白僳眉頭一皺立馬把話頭一轉,問起了火災的起因和經過。
外面的人亂糟糟地說了一大堆,不少都彼此衝突,想要知道事故的真相,還是要問相關人員。
社區工作人員小蔣被人這麼冷靜的一問,難免多看了白僳兩眼,感慨起了年輕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挺好。
在他的敘述下,事故的脈絡變得清晰起來。
一切始於一聲爆裂般的炸響。
在下方小區裡活動的居民仰頭望去,只看到幾片飛馳的黑影,連忙躲閃,等退到自認爲安全的地方再站起身往後看,看到了砸得嵌入地面的半塊建築殘骸。
如若不是那居民躲得快,現在他的腦袋應該已經被削掉了。
接着,噼裡啪啦的爆炸聲,轟得一下樓裡的一切都朝外面炸了開來。
據說,據說最開始的爆炸發生在……社區工作人員小蔣報了兩個數字。
“煙太大了,等有人注意到的時候,那兩層都燒起來了。”人類說着,轉頭看向白僳,“說起來,白先生你好像是……”
黑髮青年淡然地點頭:“對,我住在你報的那兩層樓裡。”
社區工作人員小蔣沉默片刻,咳了兩聲,強行扯開話題:“聽說裡面情況不大好,但白先生你還是挺幸運的,沒有住在家裡……我記得您是主播?”
“啊,是的,主播。”白僳點了點頭,“平時沒有意外都會待在家裡做直播。”
“是啊,如果您待在家裡的話,說不定……”
人類說着忍不住嘆了口氣,周圍猛然爆發出一陣哭鬧聲,二人聞聲看過去,發現是消防員擡了什麼下來,定睛一看是一個半個身子都重度燒傷的中年人。
哭嚎者大概是他的親屬,正被鄰居死死拉着不讓上前,免得造成二次傷害。
這還是活着的。
按照小區裡目擊者的描述,爆裂聲出現時燃起的火光又熱烈又絢爛,幾乎是瞬間就吞沒了附近幾層樓。
還有點怪異,從未見過有燒得如此不屈的火,圍觀者紛紛猜想,是不是樓道里堆了什麼易燃物。
但猜歸猜,滅火與救援還在進行的。
“白先生您家裡有什麼貴重物品嗎?”
“……一些電子設備吧,其他也沒什麼。”黑髮青年揉了揉腦袋,低下頭摸出了手機。
他是不是需要聯繫一下王慕纓來着?
在聯繫人前,他姑且先上網搜了下這種租房被燒了到底誰來賠錢。
搜了會,怪物陷入了沉思。
好像……有點貴。
下一刻,怪物的目光犀利起來,不要讓他知道是誰炸了他住的地方!
給王慕纓的通知姑且是發了出去,對面沒有第一時間回覆,可能是在上課,至於那位頭腦已經不大清醒的老年人,他沒去打擾。
人類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趕過來,在哭鬧聲中,白僳看着消防員在樓內進進出出。
有時候他們抱了、擡了什麼出來,有時候兩手空空。
突然間,黑髮青年轉過了視線。
他的頭很突兀地從一側轉到了另一側,近乎九十度的偏移令他對面的社區工作人員也忍不住側目。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
順着白僳的視線看過去,發現樓裡又出來了一名消防員。
消防員身上滿身菸灰色,懷中護着什麼,等他鬆開手,一聲嘹亮的啼哭聲響起時,旁人才看出消防員抱着的是一名孩童……和一條狗。
說不清是黑還是灰,反正不是白色皮毛的狗往地下一竄,落地後靈巧地甩了甩身子,抖落了不少灰。
眼看着灰要落完展現出下方乾淨的色彩,黑髮眼疾手快地把狗往懷中一抱。
乍一看,好一副主寵重逢的感人畫面。
實際上呢?
白僳壓低了嗓門與白犬耳語道:“把你的皮毛給我表現出燒焦的狀態來。”
從這麼濃烈的火場中脫身還毫髮無損,簡直就是把可疑寫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