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我是叫範大龍來陪我的,他帶來了很多人。
有很多警察,也有很多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
他們包圍了這裡,警官問我事情的過程,我就坐在地上雙眼無神,噓了一聲,“我什麼也不知道!”
他覺得我不肯配合,將圓珠筆摔在了口供上,擺出了兇惡的樣子,範大龍一把推開他,“拜託啊警官,現在她朋友死了,你這是什麼態度,信不信我投訴你啊!”
很多人把那個警官圍了起來。
跟着啓光去醫院太平間,我見到了他的妹妹趙啓舒,她和家人抱着啓光的屍體哭的死去活來。
我答應過趙啓光,不怪她,我會信守諾言的。
一直到了深夜凌晨的兩點,範大龍開車送我回去,到了家門口,他問我,“沒有問題吧?”
我點點頭,“嗯!”
“那先回去休息?”
我推開門,走了出去,回去以後,燈還是亮着的。
沈林風顯然不知道這件事情,一直冷冰冰的坐在沙發上、不去睡覺,只是怒氣衝衝的等待。
他以爲他這個樣子可以讓我自責,或者能嚇住我,但是他沒想到我比他更冷漠。
他表現出了自己的憤怒,不等我完全走進來,就跳起來在家門口堵住了我。
使勁的推了我一把,“你沒有什麼話要說的嗎?”
“沒有!”
我被他推在了牆上,他什麼地方都不讓我去,逼我陷入了死角。
我也沒有去看他,不生氣、不煩躁、不失望。
緊接着,我感覺我臉上火辣辣的一道麻木。
應該是他打了我一下吧。
讓我有點清醒。
因爲沒有解釋,也沒有認錯,沈林風要開始任性了,開始發瘋。
他把自己的手機給我看,一張一張的照片翻起來,“你看、你看,你看看,這是你們乾的好事吧!”
照片翻的很快,不過掃一眼能看見一個大概。
是我從賓館進去,一路走到了確實進去的那個房間裡,這些都是真實發生的事情,最後一張,畫質更加清晰了一點,角度上看像是偷拍。
只有一張,是趙啓光和我在牀上做那種事情,看起來表情相當愉悅,但是我知道這張是假的,只是看不出什麼造假的痕跡。
不用說我也知道是誰發給他的,在發這些照片的時候,她心裡也是懷着一種奸計得逞時的高興吧。
只是她不知道,她真的成功的把她哥哥給玩死了,還讓他的人生留下一堆污點。
真是一個任性的小妹妹呢,和沈林風一樣。
沈林風表現出了無限的傷懷,“你要我怎麼做纔好呢?怎麼樣也不可以是吧?”
太巧了,我也想問他,你要我怎麼做纔好呢?怎麼樣你也不相信是吧?
沈林風徹底的明悟了,“啓舒說的對啊,婊子就是婊子,你的本質就是這樣的!”
沈林風就是沈林風,其實這纔是他的本質,一切裝出來的表面,輕易的就會被按捺不住的本質擊碎。
沈林風提起一個小箱子,一句話都懶的再說,他這一次徹底徹底的不肯原諒了,他精神有潔癖,容不得半點背叛,他認爲在一起之後的背叛就是致命的死穴。
但可能他自己都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打算徹徹底底的離開,他就是這樣任性。
他故意從我面前經過,然後心痛了一下,再離開,他的外套衣領被我一把拽住了。
沈林風瞧我,“你別想解釋,我不會原諒這種事情的!”
我的手緊緊的攥了一下,開始有點顫抖,纔去看他的眼睛,“並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應有的回報對嗎?”
於是我放手了,順便拍了拍他的衣服,“去吧,多穿點,外面冷,走了,就別再回來了!”
沈林風的呼吸一滯,“原來你也不會挽留我!”
怎麼挽留啊?都成這樣了,非要相信什麼趙啓舒,也不相信我,現在好了,趙啓光那麼哀求他,他逼着趙啓光沒有辦法和他溝通,要知道,趙啓光救的是我,也是他啊。
“我可以告訴你。”我還是再看了沈林風一眼,並不是祈求他回心轉意,就是單純的看了他一下,“趙啓舒告訴你的都是假的,不信你可以現在去問她,不過、現在、應該、不必了吧、因爲……”
我的嘴脣有點發顫,這是我一直都沒有敢說出來承認的事情,“趙啓光已經死了啊!”
“他爲了救你,纔來找我。”我的眼睛眨的有點快,“然後,你逼我,讓我害死了他。”
沈林風突然驚訝了一下。
“走吧。”我看了一下外面,沈林風也有點反應不過來,他只好走了。
車子很快就離開了,他去哪裡我管不了。
他這麼大了,也不需要我管他。
他其實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的,這裡本來也是屬於他的,我指的走了就不要回來,是不要再回到我身邊來了。
我負擔不起。
一瞬間,這個世界又變的孤單起來,比原來更孤單。
但很奇怪,這種感覺並不強烈。
好像沒有什麼,本來就是這樣的,以前就是一種錯覺。
唯一剩下的,就是活下去,不能便宜了那些想要我如此悲慘的混蛋!
我走到飯桌前,把上面擺着的所有東西都掃掉,摔了個粉碎。
我咬着牙,指甲在桌子上扣響了讓人全身發麻的聲音。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雖然沒有人願意承認,但是冥冥之中,從來不是充滿希望的,對我而言,可憐的希望遙不可及,已經不是遙不可及了,是徹底滅亡了。
對於明天的事情,我只有一個要求。
就是接趙啓光出來,舉行葬禮,停留在那種冰冷的地方,根本沒有任何意義,有些事情應該用既有的規則去結束,使用灰色法則。
這是我們人生的意義。
範大龍可以解決這件事情,他們熟悉在這方面打交道,通知趙啓光的家庭在殯儀館追悼,我記得那一天,天色也是灰暗的。
我沒有逃避,穿着黑色衣服,打着黑色的雨傘,去道別。
我會珍惜用一條生命換來的短暫安全的,所有保護我去的人都着了黑西裝,看起來讓今天的氣氛異常沉寂。
火燭搖曳。
本來追悼會上還在放聲大哭,突然而至、可以把會場堵滿的黑色西服,瞬間止住了這片悲慼的聲音。
一排一排的親屬都看了過來。
他們也有憤恨、也有不捨,我知道他們對我沒有好感,一句話都不說,是因爲他們不確定能把我趕出去,也不確定,我不會對他們做什麼。
所以只好重新開始小聲啜泣。
我想給趙啓光鞠躬、上香,範大龍就幫我點起來,他承認趙啓光是一個男人。
可是趙啓光的妹妹不肯,趙啓舒過來撲打我,“你走、你走啊,你把我哥哥害死了!”
她的拳頭並沒有多少力氣,她也很畏懼,但她就是莫名其妙的討厭我,憎恨我。
她推了我一下,我看她,她就有點發抖。
但是她還很嘴硬,想要堅持,想要抓我的衣服,我一隻手就掐住了她的臉,她無法反抗,其實她只是個小女孩。
她被我掐住了下巴,我感覺我的瞳孔都緊縮了起來,讓她在我面前瑟瑟發抖。
兩個人過來把趙啓舒帶走了,推倒在一邊,上完香,我伸手在趙啓光的照片上摸了摸。
我點了一下頭,再見了,啓光。
我和範大龍並肩走出去,身後又有人支起了雨傘,我看見從殯儀館出去,整整一條街的兩旁,都是黑色的衣服,一直蔓延到雨中的盡頭,在那盡頭,始終模糊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