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亮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所以人間伸手不見五指,護國大將軍府裡忙碌了一整天的衆人,早早就歇下了。
好不容易到了午夜,玉蘭軒那扇硃紅色的大門慢慢地從裡面打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緊接着伸出了一顆小小的腦袋,兩隻圓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地朝門外兩邊謹慎地看了看,發現沒有什麼可疑之處,這才小心翼翼地繼續把門完全打開了。
剛纔那顆小小腦袋的主人,一個苗條高挑的身影輕輕地走了出來,閃到大門外的一邊,站在那裡靜靜地候着。
果然,接着又有幾個女人的身影不動聲色地閃了出來,其中一個女的懷裡還抱着一個熟睡的不到一歲的小小孩兒。
郎月輕聲說道:“孃親,快走!”
殷素兒不無擔憂地問道:“月兒,咱們就這樣走了,會不會讓他們發現的?”
郎月安慰道:“沒事的,孃親放心好了。”
殷素兒點了點頭,於是邁着三寸金蓮,小心翼翼地出了玉蘭軒,和衆人一起向護國大將軍府的門口緩緩走去。
被郎非凡派來暗中保護玉蘭軒的那些人,以爲這定然是郎非凡的安排,所以便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淡定地沒有發出絲毫的動靜。
主僕幾個到了大門口,守門的陳勝正要出聲詢問,但是想到殷素兒和郎月畢竟是自己的主子,所以也只好閉口不言了。
郎月眉頭一挑,示意趙勝開門:“還不快點把門打開?”
“是,三小姐!”趙勝自然也是知道郎月的脾氣的,所以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去開門了。
衆人邁出了護國大將軍府那扇熟悉不過的門檻,郎月和殷素兒以及抱着小朗逸的紅棗上了小夜的馬車,蘋果、山竹和芒果上了另一輛馬車,樂天飄在前面開路,一行儘量把聲音壓下來,直朝東門而去。
此刻,守衛東門的是紅滔天的手下,他自然是見到郎月這個御前鳳凰的,所以只是例行公事地查看了一下,便輕而易舉地放她們出去了。
兩輛馬車出了東門,很順利地拐上了官道,坐在車裡的衆人雖然非常緊張,但是終究是抵擋不住瞌睡的誘惑,歪在車廂裡雙眼一閉,不知不覺間睡着了。
突然,一陣急速的馬蹄聲由遠而近,轉眼間很快奔馳到了兩輛馬車的面前,擋住了衆人前進的道路。
郎月和樂天相對一看,不約而同地朝對方點了點頭,樂天朝郎月走了過來,暗中緊緊地拉了拉彼此的手,心照不宣地小聲說道:“淡定,淡定,來了,魚兒上鉤了。”
領頭的是一個滿臉路腮鬍子名字叫做趙毅的漢子,朝小夜和另外一個車伕指了指,粗聲粗氣地說道:“你們兩個,趕着馬車跟咱們走!”
小夜還好,可是另外一個車伕小葉就不那麼淡定了,他顯然很害怕,朝車廂裡探出頭來的郎月叫了一聲:“郎月小姐……”
郎月眉動眼動,回頭看了紅棗懷裡兀自睡得十分香甜的小朗逸,無可奈何地對小夜和那位車伕說道:“小夜,小葉,既然別人誠心誠意地邀請咱們去,不答應豈不是很沒禮貌?”
小夜“哦”了一聲,揮動馬鞭,驅趕着馬車跟在幾匹馬後面緩緩而行,小葉雖然嚇得快要尿褲子了,但是也不得不聽命前行。
就這樣,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一座破廟的前面,趙毅喝令衆人停了下來,他也一個翻身躍下了馬來,用劍挑起了車簾,把車裡的人都叫了下來。
郎月把玩着自己十隻粉色的手指,挑眉道:“這位大叔,咱們好像沒冤沒仇吧?”
“嘿嘿……沒錯,你我沒冤沒仇,但是如果小丫頭你不把你父親留下來的那隻滴血戒指交出來,那麼咱們之間的冤仇便比大海還要深得多了。”
“大叔,本姑娘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小丫頭,少給我裝糊塗!”趙毅捏着鼻子,厲聲喝道,並朝後面大力揮了揮手。
頓時,後面幾個人全都提着劍圍了上來,小夜和蘋果剛要出手,便被他們一個一個迅速地一腳一個撂倒在了地上。
樂天正要出手,郎月快速扯了扯他的衣角,搖了搖頭,示意他千萬要注意殷素兒和小郎逸小朋友的安全。
“你到底是交出來,還是不交出來?”趙毅凸着眼珠大聲喝道。
“無中生有的東西,我交你妹呀!”郎月忍不住破口大罵。
趙毅頓時啞口無言,接下來再沒有說什麼,而是轉身朝一個高個子的同伴使了個眼色,高個子馬上走了過來,從紅棗手裡一把奪過了小朗逸。
不遠處的一顆大樹後面,郎月的祖母王雨晴看着這一切,心中大急,正想衝出來相救,但是卻給站在她旁邊的塗未知攔住了。
郎月冷不防伸手朝趙毅臉上用力一抓,手上霎時間便多了一張人皮面具,趙毅的本來面目馬上暴露無遺,赫然就是四皇子段純天。
其實,前世跟段純天做了那麼長時間的夫妻,郎月還是非常熟悉他身上的味道的,即使他帶上了一張人皮面具,僞裝成什麼趙毅林毅的都是一樣。
衆人頓時一愣,盯着段純天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孔驚奇不已,更令人佩服的是,郎月竟然能夠準確無誤地識別了出來。
樹後的塗未知和王雨晴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嘴角綻開了一抹欣慰的微笑,緩緩地點了點頭,大有果然不出所料的意味。
段純天陰冷着一張冰塊臉,牽動着嘴脣,最後朝郎月好不容易僵硬地笑了:“月兒,你聰明如此,怎麼能讓人不愛呢?”
郎月怒喝道:“段純天,你到底想怎麼樣?”
段純天嘴角再次牽動起來,皮笑肉不笑地應道:“月兒,我不是早就告訴你了麼?我想要你那隻滴血戒指!”
郎月鄙夷地看着他,懶得跟他再多說一句話了。
段純天立刻把劍架在了殷素兒的脖子上,得意之色盡顯:“月兒,你不至於心腸硬到連自己孃親的性命也不顧了吧?”
王雨晴乍一見殷素兒,又想起了自己已經死去的兒子塗放,不禁悲從中來,一下子便淚流滿面了,一個忍禁不住,又想出手相救了。
塗未知趕緊小聲說道:“老太婆,稍安勿躁!”
殷素兒脖子一梗,咬着嘴脣幽怨地說道:“月兒,你不要再顧忌孃親,自從你父親死了之後,孃親已經生無可戀了。”
塗未知本來對殷素兒還是心存芥蒂的,此時此刻聽她這麼一說,馬上變得柔軟無比了。
“孃親,你別這樣!”郎月以目光撫慰着殷素兒,繼而眉眼淡淡地看着段純天,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脅我,別以爲我就怕了你。”
言畢,袖子一揮,從中射出了無數道白色的光芒,道道犀利如劍,凌厲異常地向段純天全身刺去。
果然,段純天不得不連忙拿開了架在殷素兒脖子上的那把利劍,騰出手來,忙着對付郎月射出來的白色箭雨。
段純天依然一副淡定的摸樣:“月兒,你再是這樣的話,那就不要怪我與你孃親同歸於盡了。”
郎月顯然投鼠忌器,不得不停止了手中的動作。
段純天陰陰沉沉地看着郎月道:“月兒,你知道本王對你的情意,如果你不願意拿出那隻滴血戒指來,那麼你就嫁給我吧?”
樂天簡直出離憤怒了,譏諷道:“月兒,你千萬不要信他,他這是以退爲進!”
憑着自己前世對段純天的瞭解,郎月當然不會相信他了,正可謂吃一暫長一智,不過嘴巴長在人家那裡,他說什麼天花龍鳳,自己也管不着就是了。
段純天自然聽到了樂天的話,但是並不想理會,只是對郎月繼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月兒,你知道,我對皇位勢在必得,等我上位之後,你不就是如假包換的皇后一枚了麼?”
郎月鼻孔裡立刻發出了一聲冷笑了:“哼……哼唧,真是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
段純天也不以爲逆,絲毫不見生氣,旋即道:“月兒,難道你對我就這麼沒有信心嗎?”
郎月冷哼了一聲:“我根本就沒有想到過對你有信心,或者沒有信心!”
樂天也嘿嘿冷笑了一聲:“四皇子,我就奇怪了,你身爲皇子,天下這麼多女人,要什麼樣的沒有,你爲何偏偏就要來跟我爭同一個女人呢?”
段純天一聽馬上來氣了:“好的東西不是人人都想要的麼?再說,難道月兒她頭上,已經貼着你的標籤了麼?”
郎月氣不打一處來了,惡狠狠地罵道:“你纔是東西,你全家都是東西。”
樂天兩道濃濃的劍眉猛然向上一抖,伸手一把摟過郎月柔軟的腰肢,就在她鮮紅欲滴的兩片紅脣上當衆吧唧了一口,郎月臉上立刻染上了一片紅暈,只是嬌羞地推了他一把,並沒有生氣的樣子。
樂天心中的小得意馬上來了,朝段純天鄙視地問道:“你說,小丫頭能夠讓你這樣吧唧嗎?”
躲在樹後一直朝這邊偷窺着的塗未知和王雨晴不禁相顧莞爾,他們是平時灑脫慣了的江湖人士,原本就對古人的繁文縟節不是很在意,認爲男女之間只要兩情相悅,便比什麼都彌足珍貴,所以絲毫不覺得樂天和郎月之間有何不可。
段純天眉頭一皺,心想我就不信這個邪了,撲上去抱着郎月就要親吻。
好像是印證了樂天的話一樣,郎月本能地一甩手就給了段純天一個大大的耳刮子。
段純天捂着被打的那邊臉,指着殷素兒和小郎逸,怒道:“月兒,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自己可要考慮清楚了,對於她們兩個,你保護得了初一,保護不了十五。”
樂天怒道:“小人,爛人,壞人,卑鄙之極!”
郎月一雙美麗的丹鳳眼閃過一絲憂慮之色,旋即裝作了一副非常無奈的樣子,不得已點了點頭,最後弱弱地說了句:“只要你以後好好待我孃親和我的小弟弟,那麼月兒便同意嫁給你了!”
段純天頓時眉開眼笑了。
樂天一雙大眼睜得比鈴鐺還要大幾十倍,顯然震驚極了:“小丫頭,你瘋了,是不是?”
郎月緩緩地搖了搖頭。
“月兒,如果你不喜歡他,卻又強迫自己嫁給他,那麼孃親情願死了都不要你一輩子不幸福。”
殷素兒說完,伸手從蘋果手裡奪過一把劍,剛要往自己脖子上一抹,只聽得“哐當”一聲,樂天已經一口氣把它吹得遠遠的了。
段純天生怕郎月變卦,趕緊“噗通”一聲跪在了殷素兒的面前,信誓旦旦:“伯母,純兒不會讓你失望的。”
郎月皺着眉頭看着眼前這個不擇手段的男人,雙眸溢滿了厭惡之情,但是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好了,你先給我滾回去吧!”
段純天本來想護送她們回去的,但是想一想自己還不如先走開,好讓殷素兒有個接受的過程,這不也是挺好的麼?不過他剛走了兩步,又回過身來問道:“月兒,那咱們的喜事,等我稟給父皇知道之後,就跟二哥和寇文淑小姐的一起辦了,好麼?”
郎月撇了撇嘴,意思是一邊歇着去吧,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是不?
段純天只得大手一揮,帶着手下騎馬飛奔而去了。
看着段純天遠去的背影,郎月和樂天相視一笑,心想魚兒終於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