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長樂到——”
內侍拖着長長的調子,將辛長樂請到殿前。
這是錦瑟第一次見他,平日裡經常掛在瑟瑟嘴邊上的長樂哥哥,原來長得是這般模樣。
“草民叩見太后,各位大人!”
他身着一身素色的袍子,上面半點花紋都無,頭上也無半點裝飾,只用一根白玉簪子輕輕挽住。男子的容顏帶着幾分清冷疏離,彷彿並不是這塵世之人一般,有種飄然欲仙之感。
他一雙細長的丹鳳眼,眉尖甚是英挺,一派風流,皆在眼底。錦瑟心中不免感嘆,如此出塵絕覺之人,竟也捲入這朝堂的波譎雲詭之中,當真是可惜了。
“你且將自己所做之事,一一如實道來,切不可遺漏。”
南珠囑咐道。
辛長樂長袖往後一擺,又拜了拜,說道,“草民本是鬼谷親傳弟子,因醉心玄學之說,對移魂換體之術頗有研究。欽天監的周雅之、周大人因同爲玄門之人,知道草民幾分本事,一日特意找了草民,要讓我去爲他辦一樁事。”
嚴芮問道,“何事?”
“他說樑王妃幼子久病,即將駕鶴。他誇下海口,說是能治,但卻不能。爲了保全聲譽,於是就請草民出山,假治病之名,行換魂之事。”
“草民想着,不過是舉手之事,加上同爲玄門之人,索性應了。”
秦氏聽他越說越不像話,心中一驚,“你這刁民,分明信口雌黃!”
說着便要人叉他出去。
樑王道,“您怎麼就急了呢,這不是您的證人嗎?”
他這般做派,秦氏此時哪裡不知,這辛長樂乃是假投誠,心中更是惱怒。
只恨自己識人不清,竟被反咬一口。
嚴芮眉頭深鎖,又問道,“你接着說。”
“周雅之將樑王妃和世子帶到北麓山,由草民施展術法,成功將一癡傻男童的魂魄換入了樑王世子體內。”
他此言一出,衆臣紛紛後退,甚是懼怕。
“怪道是小世子前些日子突然癡傻,竟是因爲這個緣故。”
“人禍啊!”
衆臣議論紛紛,交頭接耳着,連帶着望向辛長樂的眼神,莫名帶了幾分異樣。
辛長樂見此,倒是渾不在意,微微笑道,“換魂之事,講究因緣,須天時地利人和方可,諸位不必驚懼。”
“只是草民未曾想到,施展術法之事,這淑妃與李氏,正巧掉落山崖,因緣巧合,也被牽連。當時爲了避免被她二人發現,我們只得匆匆逃離。”
辛長樂指了指面前的錦瑟,和那角落裡遙遙跪着的李思華,說道。
嚴芮見他說得嚴絲合縫,竟沒有半點破綻可循,又詢問道,“你既說這事都是周雅之囑咐你去做的,那他背後之人又是誰?”
辛長樂搖了搖頭,“草民所做之事,皆是受了雅之兄的囑託。”
“如今周雅之已死,找你這麼說,此事就如同人死燈滅,無從查起了?”
“當真是推得乾淨,也是、可不是隻有死人不會說話嗎!”
羣臣激憤道,很是不滿他此言,這跟胡亂攀咬有何區別。
辛長樂擡了擡手,示意還有後續,“後來,雅之兄又求我教他靈肉分離之術,也就是將生魂從肉體中剝離之法。此法常用於我玄門之中,製作傀儡,供人驅使之用。”
樑王立時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諸位且看,這不正是小兒如今的症狀嗎!可憐王妃,還以爲小兒只是病重,日日在家中泣淚,未曾想竟是帶人作祟所致!”
“周雅之誆得本王好慘!”
樑王霎時紅了眼,甚是悲慼。
羣臣好容易安靜片刻的情緒,此時因這番表演,又達到了另一個頂點。
秦氏捏緊了拳頭,骨頭咯吱作響,“你既言一切都是周雅之所爲,爲何你又對他言聽計從呢!”
不愧是秦氏,一下子直中要害。
辛長樂不過臉色微微一變,解釋道,“草民自小醉心玄學,但只在理論上,從未施展過。遇此良機,難免也想證明一下自己畢生所學,是否真的可爲。”
他這番解釋,也頗在情理之中。
只是區區口舌之言,哪能服衆。
“你這妖道也說了,都是周雅之唆使的你,那和太后有半毛錢關係?”
“是啊,說不準是樑王指使的周雅之也不一定!”
太后一派的大臣,抓住辛長樂言語之間的漏洞,草草反擊道。
“諸位要證據——”
樑王拉長了聲音,故弄玄虛道。
“本王這裡正巧有。”
說着,一小內侍上前,捧着一沓書信遞到了嚴芮面前。
嚴芮看完,眉頭鎖得更深了幾分。
又復遞給身邊的內閣大臣,衆人皆是沉默。
這可急壞了餘下的大臣們,只是那內侍見衆內閣看完,便收了回去,讓他們白白伸長了脖子,等了半天。
“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嚴老可有決斷?”
嚴芮沉吟着,“茲事體大,太后又事關國本,輕易不能決斷。”
樑王見此,似乎早有成算。
“此事說到底,也只是皇族內事,既嚴老不能決斷,本王便請蕭氏族長前來,住持公道。如此,既能保全皇家的顏面,也算是不愧對列祖列宗!”
樑王朝天邊遙遙一拜,做足了孝子賢孫的模樣。
嚴芮道,“樑王能以大局爲重,便再好不過了。”
樑王見他讓步,又道,“既如此,那在族長來之前,秦氏便暫時幽居在壽安宮,非請不得出,可行?”
秦氏正思忖能讓一貫謹慎的嚴芮都慌了手腳的證據究竟爲何,不妨聽得此言,立刻拍案而起。
“憑你,就想囚禁哀家?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