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洛成章這麼說來,楊震頓覺鬆了一口氣,只要還有機會,無論條件有多苛刻都不是問題。所以他趕緊道:“只要能讓小侄娶了悅潁,無論什麼樣的難題我都不會推辭的,就請洛伯父您出題吧!”
見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洛成章板着的臉也略微鬆弛了一下。這小子雖然耽誤了女兒幾年的青春,但對女兒的一片真心卻是毋庸置疑了。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打算放水,依然決定照之前盤算好的主意辦,好好爲難爲難這個毛腳女婿。
不過在提出自己的要求之前,洛成章還是提醒道:“小子,別以爲老夫只是隨意找幾個題目來考校你,這三件事可都不那麼容易辦,你得有所準備。”
“伯父但請出題吧,小侄便是拼盡全力也要把悅潁娶回家去!”楊震毫不猶豫地回望着洛成章,顯得沉穩而有底氣。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待會兒看你怎麼做……”洛成章在心裡不快地念叨了一句,便高聲吩咐道:“來人,去把東西給我取來!”
門外的幫衆先是一愣,隨即就反應了過來,趕緊跑到了另一邊的屋子裡,取了個木匣子過來,珍而重之地放到了兩人跟前的桌案之上。而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吸引了院子內外的一衆漕幫子弟,他們紛紛來到了天井裡,伸長了脖子朝堂屋裡張望着。顯然,對於今日這一出,他們是有些知道的,所以很想看看楊震會如何應付或是如何出醜。
這人一多,現場氣氛就變得熱切起來,本來還算靜謐的院子裡也被衆人嗡嗡的小聲議論聲所覆蓋——
“你們說這事兒能成嗎?”
“我看八成是不行的,這傢伙就算有些本事,也不是神仙哪。”
“我也這麼看,就算他是錦衣衛,也不比咱們多條胳膊多條腿……”
“要不咱們開個盤口,賭他能不能解了這道難題?”
“開這麼個盤口?你覺着會有人押他能解開這題嗎?”……
這些人雖然在幫主跟前不敢大聲說話,但這些聲音還是不斷地傳進了堂屋之中。不過洛成章也沒有去理會這些在天井裡竊竊私語,只見他小心翼翼地取過盒子,打開蓋子,拿出裡面的東西亮到了楊震眼前。
楊震看到的是一塊由藍色絲線吊着的潔白似雪的團形玉佩,只看這質地便可知其價值非凡。看着這塊玉佩,洛成章的眼裡也滿是溫柔之色,緩聲道:“此玉乃是當初我與悅潁母親的定情之物,她在世時一直佩戴在身上……”在略略一頓後,他才繼續道:“而她臨去之前,曾說過這玉將來是要當作女兒嫁妝的。”
楊震看出對方有睹物思人的意思,便趕緊出言安慰:“伯父不必如此傷心,即便伯母她不在了,但您與她的感情卻是和這玉般用不會變的。”
“是啊……我對她的感情自然不會有變,不管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百年千年……”怔怔地說了這麼一句後,洛成章才從自己的思緒裡拔出來,深吸了
口氣道:“這些留待以後再說,你且做這第一件事吧。”說着,他提着絲線就把玉佩給拎了起來。
玉在空中緩緩搖動了幾下後便即靜止不動,又被從堂外透進來的日光一照,頓時就顯得愈發的晶瑩剔透起來。趁着楊震欣賞此玉的當口,洛成章緩聲道:“我那亡妻臨終前還留下了話來,說是這綁在玉上的藍線不甚吉利,想要換條紅的。只是她的心願卻最終沒能達成……所以我希望你來幫我做成此事!”
楊震靜靜地聽着,也不急着表態。因爲他很清楚,對方一定還有難處要說,不然也不會拿這麼件任何人都能做的事情來爲難自己了。
果然,在稍稍一頓後,洛成章又道:“不過這畢竟是我亡妻的遺物,我不希望有任何外力加諸其上。所以你要斷此絲線,卻不得用刀劍或是拉扯。只要你能辦成這一點,我便算你辦成第一樁事情了。”
他這話一說完,楊震還沒開口呢,一旁的蔡鷹揚是再也忍耐不住了:“洛幫主,你這也太難爲人了吧?我二哥又不是神仙,不用這些法子,難道還用唸咒把這絲線給咒開不成?”
其實不光是他,就是外面那些漕幫子弟,也一個個面露難色,甚至看向楊震的目光都從有些敵視變作略微的同情了。這第一個難題就如此難辦,看來他這次前來提親可不是那麼容易成功的。
另外還有一些人則認定了這事肯定辦不成,若是不能用拉扯或刀劍強行弄斷絲線,還能有什麼法子呢?於是這些人就認定了一個事實,只怕咱們的洛幫主是沒打算把女兒下嫁給這位錦衣衛鎮撫哪。
見洛成章因爲蔡鷹揚的話而面色微變,楊震趕緊衝蔡鷹揚一擺手:“鷹揚不得無禮,這既然是伯母她臨終前的願望,我這個當晚輩的自然應該盡力去做,哪怕此事再難,也不該抱怨。”
蔡鷹揚最是服帖楊震,見他都這麼說了,便悶悶地應了一聲,不再說什麼。只是他的臉上,卻還是露出了擔憂之色,畢竟任他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想出解開這難題的法子來的。
這時候,在一羣漕幫子弟中間,又多了一個身着翠襖的少女身影,當她聽說了這事後,頗爲俊俏的小臉上也佈滿了不安:“哎喲,老爺他居然把這個題目第一個拿出來用,小姐和我都想了好久了也沒想出個辦法來,楊公子他能辦成嗎?”
楊震的目光在那玉佩上盯了片刻,這纔開口道:“伯父,小侄現在是無法把事情辦成的,你能否容我出去想想法子?”
“當然。老夫也不是個不講道理之人,此事確實難辦,就給你三天時間來解開這題吧。若是到時候你依然解不開,就休怪老夫不答應你的求親了。”洛成章痛快地點頭道。
而這話傳到外面,更是惹來了衆人的一陣議論紛紛,少女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了:“三天……這可如何是好?我得趕緊去跟小姐說說,看她有什麼法子!”
楊震的反應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在他看了看堂外甚是
熾烈的日頭後,當即道:“只要給小侄一點時間找到東西,說不定今天我便能解開此題!”說着也不耽擱,衝洛成章一抱拳,就迅速起身,快步走了。
看他這麼急匆匆離開的模樣,再聯想他說話時鎮定的語氣,洛成章心裡便是一動:“這小子該不會真能這麼快就破解此事吧?”
他是這麼想的,其他人卻不這麼認爲,都覺着楊震這不過是在虛張聲勢,或者是打算出去找其他人幫忙想主意而已。
楊震這麼急着告辭,確實是急着找人幫忙,但卻不是出主意,而是找東西。
在回到千戶所後,他也不與曾志耽他們客氣,開口就問道:“這杭州城裡哪兒有賣琉璃器的?”
衆人一聽他急匆匆趕回來問了這麼句話,都是一愣。曾志耽趕緊道:“大人可是想要什麼琉璃器嗎?其實這市面上的琉璃器並不甚好,卑職知道織造局那邊好像有些從西洋來的,那些都是上等之物,或許拿來送禮最好不過了。”
楊震把手一揮,打斷了對方的推薦,只是急道:“別說這些,我只要琉璃器方面的人,管他是西洋還是東洋的呢。”
見楊震都這麼說了,對方不敢再多說,趕緊就有人站出來,帶了楊震朝着城裡彙集了不少店鋪的東城趕去。
待到中午時分,楊震幾人終於來到了一家專賣琉璃器的店鋪跟前。在看到這店面時,蔡鷹揚便是輕咦了一聲。
而這時,店裡正乾坐着的掌櫃的也看到了有客人上門來,趕緊堆滿了笑容地迎了出來。這時節,琉璃器還是稀罕玩意,一個瓶子都得值個幾兩銀子,所以平時生意很是稀少。能看到客人上門,掌櫃的都會熱情地過來招待。
只是當他來到門前,看到楊震和蔡鷹揚時,臉上的笑容就突然僵住了,忍不住喝了聲:“是你們……”
而蔡鷹揚也是一聲怪叫:“掌櫃的……”
原來,這琉璃器店就是當初楊震和蔡鷹揚初識時,那個被他們給坑了劉掌櫃的店鋪。雖然時隔數年,但因爲當初他們讓自己賠了好幾百兩銀子,劉掌櫃自然一眼就認出了他們來。
只是他纔要發作,便發現他們身後那些身着錦衣衛服色的壯漢,便趕緊把到嘴邊的髒話和拉人的手給停滯了下來,一臉忐忑地看着眼前兩個明顯已發達了的可惡傢伙。
楊震也因爲蔡鷹揚的叫聲認出了這個倒黴掌櫃,便是一笑:“掌櫃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哪。”
“這位大人,敢問您來小店有何貴幹哪?”劉掌櫃愁眉苦臉地哈腰問道。此刻,他是再沒有膽子跟兩人算賬了。
而跟着楊震他們過來的幾名錦衣衛則是滿臉的意外,怎麼這三人居然還是認識的?
事實證明,再小的龍套他也有自己的用處……哪怕是過了一百多萬字,路人還能把他從某個深處給挖出來繼續跑——龍——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