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一會,林管事就駕着馬車風風火火的趕到了,雖然心中詫異,卻也不好當場就問些什麼,丹年和湯嬤嬤上了馬車,只吩咐林管事要快些,免得耽誤了上香的時間,到時候蘇夫人又有攻擊她的把柄了,對蘇家祖宗不敬,這頂大帽子,丹年可戴不起。
馬車剛走沒兩步,就下起雨來,夏天的暴雨說來就來,林管事剛把馬車上帶的雨布遮蓋好,雨就跟瓢潑一樣的了。
丹年撩開車廂上的簾子,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雨簾,對林管事說道:“等雨停了再走吧,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了。”
有了大雨做藉口,就算晚了,蘇夫人也說不出什麼話來,何況蘇晉田還在場,若不想丹年當面給他難堪,鐵定會幫着丹年說話。
好在夏天的雨來的快去的也快,也就一刻鐘的功夫,天氣又放晴了,只是地上泥濘的很,馬車也跑不快。
還沒走到一半的路程,林管事就停下了馬車,丹年奇怪的問道:“怎麼了?”
林管事遲疑了一下,低聲說道:“夫人,前方有些不對勁,您坐好,我去瞧瞧。”
丹年撩開簾子,看向前方,估計是下雨了路滑,一輛馬車翻到在路邊的溝渠裡,溝渠很深,足有四五米的樣子。然而丹年瞧見那輛馬車的時候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不正是她剛下的那輛馬車麼,蘇晉田和巧鴛還在馬車上呢。
一個孕婦從四五米高的地方摔下來,那會成什麼樣子?丹年心裡一陣發寒,湯嬤嬤也下車朝出事的地方看了看,驚呼了一聲,又趕緊上了馬車,抓住丹年的手問道:“夫人,這可怎麼是好?”
丹年穩穩心神,說道:“等林管事回來再說吧,只要人沒事就行。”
正說着,林管事飛奔而至,焦急道:“夫人,我瞧着蘇老爺不太好的樣子,馬車車伕被壓在馬車底下不能動彈了,要不我們先回去,找了人來救他們吧!”
丹年點點頭,心裡焦急不已,好好的出個門,怎麼就把馬車給翻了,又想到自己差點就坐上了那個馬車,心裡一陣後怕,當下汗毛都娑了起來。
林管事見丹年臉色發白,心知她肯定是想差點出事的就是自己了,便低聲勸慰道:“蘇老爺人是清醒的,巧鴛姨娘趴在他身上,也不像是有大事的樣子,夫人儘管放心。”
丹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神智,慌忙吩咐道:“快回去,找人來把他們救上來!”
湯嬤嬤摸上了丹年的手,炎炎夏日,竟然冰涼的嚇人,連忙放在自己的懷裡暖了起來。
到了蘇府,林管事便把蘇府的小廝管事都召集了起來,一羣人急三趕四的往出事的地點跑。
等把人救上來,已經是午後時分了,蘇夫人在三元寺左等右等不見人來,只得在方丈的安排下用了些素齋,等把蘇晉田和巧鴛姨娘從溝渠裡背上來,林管事便派人去三元寺通知了蘇夫人。
蘇夫人驚的站起身,手中的筷子都掉到了地上,眼前一片空白,搖搖晃晃的要倒下去,被身邊的巧玲眼疾手快的扶助了。
巧玲當蘇夫人是擔心蘇晉田,小聲勸慰道:“夫人暫且放寬心,那人不是說老爺神智還清醒麼,想是無大礙的!”
蘇夫人回過神來,半晌怔怔然無語,巧玲正以爲她沒事之際,蘇夫人猛的將面前的一桌精心烹製的素齋推翻了,湯水撒了一地,碗盆也都成了碎片。
巧玲嚇的大氣都不敢出,連忙退後了兩步,蘇夫人陰沉着臉,扭頭步步朝巧玲逼近,咬牙問道:“你說,爲什麼蘇晉田那個老混蛋會在馬車上?你說啊!”
巧玲被蘇夫人要吃人的臉色嚇的半死,哭着說道:“夫人,奴婢哪裡知道啊!興許是老爺不放心姨娘……”說着,巧玲便不敢再說下去了。
蘇夫人的臉色只能用猙獰來形容了,“不放心?哈哈哈哈!我跟了他那麼多年,爲他操持了一切,他連個孩子都不肯給我,現如今有了孩子了,就寶貝的跟眼珠子一樣了,看我就像看沒用的垃圾!他死了纔好!”
巧玲看着瘋癲狀態中的蘇夫人,壓根不敢上去拉她,蘇夫人脾氣向來不好,打罵下人是常有的事情,她原以爲到蘇夫人跟前服侍是件美差,可到了蘇夫人身邊,才知道巧鴛有多麼不容易。
蘇夫人把房間裡的東西砸了個差不多,巧玲心驚膽戰的退了出去,就怕禍水殃及到自己身上。
過了一會,蘇夫人叫巧玲進去,幫她重新梳好了頭髮,整理好了衣服,又回覆了端莊的貴婦狀態,彷彿剛纔在三元寺客房裡發火的是另外一個人似的。
蘇夫人扶着巧玲的手走了出來,吩咐隨行的下人多支付些銀子給三元寺的方丈,輕描淡寫的說道:“方纔有隻老鼠跑進了房間裡,巧玲這丫頭爲了驅趕老鼠,把房間弄的一塌糊塗,擾亂了佛門清淨,要代我多多像方丈大師致歉。”
下人情知是怎麼回事,也不敢在這會上跟蘇夫人頂嘴,只能恭敬的應了下來,便去方丈處說話了。
丹年原本是想留在尚書府幫個忙的,可一聽林管事說蘇夫人也回來了,頓時沒那個心思了,蘇晉田自作自受,活該如此,再說了,萬一巧鴛有個什麼不好,蘇晉田遷怒到自己身上,嫌自己沒照應好,那還不是自己的錯。
丹年叫了湯嬤嬤和林管事,跟府上的管事嚴肅交待了幾遍,一定要請好的大夫開最好的藥,便捂着肚子,皺着眉頭往自家馬車上走,湯嬤嬤一邊扶着丹年,一邊焦急的自言自語道:“夫人,回家咱也得找個大夫來看看啊,這受驚嚇動了胎氣可怎麼辦啊!”
兩人合力將戲演的十足。
蘇允軒也得知了消息,火速趕到了蘇府,走到門口聽門房說丹年沒事便長舒了一口氣,板着臉進了蘇府的大門。
剛到了蘇夫人的院子,就聽到院子裡女人的哭聲一片,蘇允軒沒來由的覺得一陣厭煩,人還沒死呢,這邊就先哭上了。
蘇允軒剛要進院子,就看到王太醫的弟子石原從屋裡掀開簾子出來,一看到他,石原就匆匆迎了上來,蘇允軒急切的問道:“到底怎麼樣了?”
石原看左右沒人,嘆口氣說道:“師父看了,巧鴛姨娘沒什麼事。”蘇允軒剛要鬆口氣,就聽到石原繼續說道:“可蘇大人的兩條腿日後怕是站不起來了。”
蘇允軒頓覺得一陣恍惚,強自定了心神,問道:“可確診了?我聽說不就是個溝渠麼,怎至於跌壞了腿?”
石原心裡頗有些不痛快,行醫之人最諱忌病人質疑自己的醫術,更何況自己的師父王太醫是大昭數一數二的國手。
但怎麼蘇允軒也是國公爺,官大他不知道多少,只能陪着好臉說道:“我聽人說,蘇大人爲了護住姨娘肚子裡的孩子,馬車掉下去的時候墊到了巧鴛姨娘身子底下,雙腿又卡進了馬車的兩根轅子裡,硬生生絞斷的……”
看到蘇允軒默然的神色不辨喜怒,石原心裡也有些忐忑不定,都說明國公和蘇大人父子情深,任哪個孩子聽說父親爲了保護一個妾室生的孩子斷了雙腿,心裡都不痛快吧,更何況這孩子還是蘇大人的親生骨肉,而明國公可是抱養的啊……
蘇允軒擡擡眼皮子,拱手懇切的問道:“可是半點恢復的希望都沒有了?”
石原也覺得自己方纔說話有些唐突了,趕緊說道:“這個得看後面的康復狀況了,師父已經處理好了傷口,碎骨什麼的也都清除了,運氣好的話,興許是能下牀的。”
蘇允軒冷眼瞧着石原,也知道他這話純粹是爲了寬慰自己的,骨頭都碎了還哪來的下牀走路,只怕是今後都要在牀上度過了。
說起來也是醜事一樁,蘇家上香是女眷去的,這倒也罷了,外人不知道。可蘇晉田要去上香不陪着正室夫人去,反而跟小妾膩歪在一輛馬車裡,傳出去讓人怎麼評價蘇家?
蘇允軒冷峻的臉上半絲表情也沒有,一旁的鐵丫低聲朝石原道了謝,石原便出院子回太醫院拿藥了。
鐵丫瞧着蘇允軒站在院子裡皺眉沉思了半天,不由得提醒道:“爺,該進去看看蘇老爺了。”
蘇允軒微微嘆了口氣,這才向前走去,畦說因爲蘇晉田上車的緣故,丹年才下車又重新叫了林管事過來,這才免於翻車的事故,只要丹年和孩子沒事,他就沒什麼好怕的。
至於父親,明國公府和尚書府還養不起一個殘廢的人麼!
鐵丫爲蘇允軒打開門簾,蘇允軒進去後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瞧見躺在牀上的蘇晉田雙目緊閉牙關緊咬,腿上牀上全是斑斑的血跡,而巧鴛姨娘跪坐在牀前,哭的一塌糊塗,蘇夫人的表情既像是哭又像是笑,看着牀上的蘇晉田,咬着牙說不出話來。
見蘇允軒進來了,正在爲蘇晉田處理傷口的王太醫恭敬的站了起來要給蘇允軒行禮,蘇允軒連忙制止了,說道:“病人要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