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春睡方景閱這件事很早以前就有了,只是傅憐南一直不知道而已,不管方景閱睡了多少個別的女人,這都不打緊,傅憐南能忍,可是若是睡到傅念春身上,她就忍不了了,這是關乎面子的問題。
更不要提,當着這麼多的人,方景閱從傅念春的身上起來,越加不要提,傅念春看着傅憐南的眼神充滿了挑釁和嘲諷,這都足以讓傅憐南當場發瘋,恨不得殺了傅念春。
所以她一把抓過桌上的茶壺,就要狠狠朝傅念春頭上砸下去。
傅問漁早料到她會有這麼一手,幾步衝過去架住傅憐南的手:“長姐是要當着皇后和溫太子的面殺人嗎?”
“傅問漁,你也不得好死!”傅憐南已經要瘋了,恨不得連傅問漁也殺掉。
傅問漁微微挪了一步,走到傅憐南正面,正好擋住了衆人的視線,冷笑一聲:“你若是敢在這裡殺了我,你連活着走出這個門的機會都沒有,你信嗎?”
傅憐南被她嚇得怔住,舉着茶壺狠狠砸在方景閱腳下,哭得像個淚人兒,也不管身後的人是如何嘲笑她的,只是撲倒在皇后的腳下,一聲聲啜泣:“娘娘,您要爲我做主啊!”
傅問漁簡直不想看傅憐南的愚蠢模樣,方景閱是皇后的兒子,她能爲你做什麼主?果然見皇后臉色越加難看,雙手攥緊,若不是還有外人在,只怕要把傅憐南一腳踢開。
撿了一件衣服給傅念春蓋住身子,傅問漁解開了她嘴上當作情趣的布條,又鬆開她雙手,面無表情,聲音更是冰冷:“你我兩不相欠了。”
你害我一回,我還你一場,都未喪命,算是扯平了。
要起身時她的手被傅念春拉住,她聲音嘶啞:“五妹……”
“我在傅家沒有親人,二姐也不需叫得這麼情深,本就是死敵,談什麼交情?”傅問漁掙開她的手,直直走了出去,皇后也下了令,無關人等都退下。
走到外面的時候,看到了久候多時的方景悟,他衝傅問漁一笑:“我答應傅小姐的事做到了。”
“留傅念春一命,怎麼留,三皇子定是有辦法的。”傅問漁覺得夜風有點涼,雖然已初夏,但天氣卻並沒有暖和太多。
方景悟好奇地問道:“我爲什麼還要替傅小姐你這麼做呢?”
“憑若我將此事告訴閱王爺,是你從一開始就給他和傅念春下了藥,才讓溫太子等到了機會,閱王爺一定會殺了你,所以,你不得不幫我。”傅問漁淡淡然然地說完。
方景悟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最是翻臉無情,但他沒有想到,傅問漁比翻臉無情更徹底,她簡直是轉眼就不認人,前一刻還在與你合作,笑語相談,後一刻她大事達成,就能將對方棄之如蔽履扔到一邊,扔到一邊且不算還要再算計一回。
過河拆橋,陰險小人,這樣的詞語形容傅問漁都是一種過分讚美。
他看着傅問漁離去的背影,將牙根咬得作響,臉上的笑容卻半點不減,這讓他的面孔顯得有些扭曲和猙獰。
溫琅的骨扇拍了拍他的肩:“三皇子啊,你可輸給了傅問漁。”
溫琅曾說,待傅問漁贏了方景悟,他就會下定決心不與方景閱站在一處,雖然這件事上有溫琅他自己本身幫了傅問漁一把的原因,但方景悟居然沒有想好後手作爲防備,反而讓傅問漁拿住了軟肋,方景悟便是輸得徹底乾淨。
他一邊笑着一邊打開骨扇追上傅問漁的步子:“我幫了你這麼大個忙,你也不說聲謝謝?”
傅問漁白了他一眼:“溫太子你若不是想早些撇清與傅念春的關係,會捨得跟皇后撕破臉皮也要推開那扇門?”
“這倒也是,但咱能不把事情總算得這麼清楚嗎?多讓人寒心啊。”溫琅嗚呼哀哉地嘆息,傅問漁什麼都好,長得漂亮,心機深沉,就是算起帳來的時候太過精明,半點情份也不念。
如若溫琅知道傅問漁更多的目的,只怕是要重新再認識一番傅問漁。
傅憐南拼了命也要嫁給方景閱,卻被自己的妹妹一再截糊,只怕她這會兒恨得要發瘋,她最近太聰明瞭,安份了太久,一直跟着皇后半點錯也不出,可是她不出錯,傅問漁哪裡有機會?總要把她激怒,讓她發狂,傅問漁才能找到破綻和漏洞。
更不要提傅家和方景悟一直在想方設法的拉攏溫琅,傅問漁把溫琅徹徹底底地綁在自己身邊,傅家和方景悟就半點指望也沒有了,順帶還讓傅家和方景閱之間因爲這件事再生嫌隙,倒也應了方景悟的想法,傅家與方景閱之間不睦,方景悟就能更得方景閱信任。
誰又知道傅問漁是不是正好利用了方景悟這番心理,才答應跟他“聯手”的呢?
這裡面有許許多多的彎繞和計算,溫琅並不知豐國勢力之間的互相牽絆和制衡,莫名其妙做了一回傅問漁的刀尚還不得知罷了。
但凡事總有意外,傅問漁沒有計算到的意外來自沈清讓。
許久不見的沈清讓越發削瘦,寬大的袍子在他身上翻滾,他站在草地裡望着明月,腳邊的露珠滾着凝聚在一起,聽到傅問漁的步子,他轉頭看她:“你又贏了。”
“我從來不會輸。”因爲我輸,便是死。傅問漁後半句話沒有說完。
“你看,傅憐南的星象從未改變,她的命運也不會改變,你爲何非要與上天作對?”沈清讓指着一顆若隱若現的星星讓傅問漁看。
傅問漁順着他的手指望着天,只看到滿天的繁星,根本分不出哪一顆是傅憐南,就像她根本不在乎傅憐南的命象到底有多大一般,她只是單純地看星星而已。
“沈清讓,你能看到我的星象嗎?”
沈清讓搖搖頭:“你的命格是我看不到的,難道你忘了,你生帶異象……”
“是不祥之人,必亂天下。”傅問漁接到。
沈清讓便沉默,許久都不說話,然後一個人離去,傅問漁看了他離開的方向,是向溫琅走去。
看來傅家和方景悟都拉攏不了的人,沈清讓不得不自己親自出手了。
傅問漁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是沈清讓,她要怎麼出手應對?
回去的時候路過方景城的院子,隔着窗可以看到他在燭光下的剪影,他正在提筆寫字,偶爾會停一停,揉一揉額頭,好似有難解的事情,傅問漁站在窗下看了許久,看到有個女子的身影走到他身邊,藉着燭光,兩道剪影重疊在一起,傅問漁收回眼神,是誰都好,隨便吧。
只是繞過前院時,卻看到杜微微一個人坐在院子裡,她受此重創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活潑喜人,整日垂着頭死氣沉沉的模樣。
“問漁姐姐。”這是她在那件事後第一次開口叫傅問漁,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嗯。”傅問漁點頭應了一聲,她從來也不是大度之人,哪怕往日裡跟杜微微相熟,可是她那一刀捅得着實夠狠,若不是自己及時化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這會兒她面對着杜微微也實在做不到不計前嫌。
“既然你不喜歡城哥哥,爲什麼不放過他呢?”她突然就涌出眼淚來,不像以前那般胡鬧,她問的聲音悲傷低沉。
但這問題何其可笑,傅問漁幾時纏住過方景城了?
所以傅問漁沒有理會她,徑直回了自己房中,花璇備了熱湯給她沐浴,畢苟留了好飯菜熱了又熱,哪裡都不好,有她們兩個在的地方纔最好。
三人齊齊坐在院子裡抱着膝蓋看星星,這種矯情到死的事她們三個人誰做都不合適,但偏生看得起勁,畢苟嗑着瓜子兒跟傅問漁說道:“對了,溫太子的事兒查過了,他在祈國好像過得也挺不順的。”
“怎麼說?”傅問漁撿了一把她手心裡的瓜子跟着嗑起來。
“他生母在半年前死了,祈國的皇帝新立了一個皇后,這位皇后正在努力地生孩子,想生個皇子下來,而且祈國皇帝好像中了邪一樣,對新皇后言聽計從,大興土木,修建陵園,勞民傷財,只爲討新皇后的喜歡,溫太子呢,一開始阻止得過於厲害,就挺不受祈國皇帝待見的,不過最近他低調了很多,也不跟新皇后對着幹了,而且主動要求前來豐國,免得讓新皇后一看到他就不痛快。”畢苟的話糙極了,但每一句都直達要點。
傅問漁聽着放下瓜子,心想着看來那位溫太子是在祈國的地位有些不穩,不得不來豐國找一個援軍,可以作爲他的後盾,他回去之後纔有膽氣鬥一鬥奸後。
難怪他如此謹慎,原來他要挑的這個援軍,必須足夠強勁可信才行。
“祈國皇帝多大歲數了?”傅問漁問道。
“不年輕了,六十八。”畢苟搖頭,“可是那新皇后聽着才十八呢,嘖嘖,糟老頭子。”
“我知道祈國只有溫太子這麼一個皇子,是祈國本來就沒有其他皇子還是……”傅問漁疑惑道。
“聰明,全是在這半年裡死掉的,溫太子能活下來還活得這麼蹦躂真是他本事。”畢苟比了個大拇指着傅問漁。
傅問漁不再說話繼續嗑着瓜子,只是目光轉轉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而溫琅則是剛剛送走了沈清讓,他看着那位道骨仙風像是半點不沾塵世煙火的國師大人,總想着這人會不會一不小心就渡劫遇雷飛昇了,但國師大人說的話卻讓他確信,沈清讓國師還只是一個凡人。
國師大人說了,溫琅他的帝王之路有劫,劫中是一女子,能渡他過此劫的人,也是位女子。
國師大人指的渡劫女子是傅憐南,畢竟誰叫她命格富貴呢?而那位應劫之人則是傅問漁,誰叫她是不祥之人呢?
溫琅於是有些頭痛,沈清讓的盛名不僅僅只是在豐國,祈國的人對他也是極爲尊重的,他不僅僅是豐國的國師,他是天下的國師,他的話比皇帝們說的更有參考意義,因爲他是對天下蒼生負責,心存憐憫。
可是這位國師大人,好像不太幫傅問漁啊。
“太子殿下。”一道黑影閃進來,跪在地上。
溫琅打開骨扇搖了搖:“說吧。”
“方景城的人在帝都查過殿下。”
“查到什麼了?”
“什麼都查到了。”
……
溫琅的扇子停住,望着天:“少將軍,你這做細作的本事比起你做將軍的本事,半點不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