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璇直到很晚纔回到傅府,那時的傅問漁一行早已回了府,她正陪着一個話多到讓人無語,一個話少到幾乎像個啞巴的兩個娃娃,一進門花璇就說道:“傅念春去了醫館,買了很多藥,我把方子拿回來了,然後她又去了閱王府,是走的後門,接她的人是方景閱的心腹我見過。”
“那也用不了這麼久。”傅問漁似是隨口說道。
“嗯……的確,中間她還去了趟繡坊,換了身衣服,那衣服我看着就來氣。”顯然傅念春是換了身更暴露的衣服好去春宵一刻,而花璇並不想說這種齷齪事。
傅問漁把方子遞給了畢苟,肖小開卻說道:“問漁姐姐,不如我幫你看吧。”
“你?”傅問漁並不是懷疑小開的醫術,而是覺得方景城一定不喜歡肖小開摻和到這種事情裡來。
“我……我懂看的。”肖小開小聲認真地說道,像是擔心傅問漁懷疑他的能力一樣。
傅問漁遲疑了片刻把方子遞給肖小開,他看了會說道:“這裡面的藥很雜,摻和在一起看不出些什麼來,可若是把這幾味藥放在一起,便是能讓女子懷孕機率大些的求子藥方。”
他說着用筆圈出了幾味藥,又重新遞給畢苟審過,畢苟看了點着頭:“不錯,小開說得很對。”
傅問漁兩根秀麗的手指拿過藥方,看着沉思片刻,便將方子細細折起來貼身放好。
“傅小姐你這是……”
“夜深了,你們送小開回城王府吧,不然城王爺找起來可就麻煩了。”傅問漁什麼也沒解釋,只是笑看着肖小開和一臉不解的杜微微。
杜微微見要走了,便問道:“問漁姐姐,我以後能跟小開一起來找你嗎?”
“當然,只要你不嫌棄這裡沒有城王府大。”傅問漁笑說。
“那就太好了。”杜微微歡喜雀躍。
畢苟送他們兩人回府,花璇則是探究地看着傅問漁:“傅小姐,你到底在做什麼打算?”
“等着看不就知道了?”傅問漁笑意漸深,如這盈盈向榮的夜間春色。
花璇眉頭皺了皺,傅問漁這是在防備他們了嗎?也就是說她在防備城王爺,這對少主來說並不是好事。
豐國的冬天時間很短,這裡的天氣大多時候是溫暖的,春天來得很早,當冬天走盡,春天已到的時候豐國才迎來了他們的新年。
去年的冬天太多大事,所以人們在準備新年的時候也更有幹勁和熱情,尚未褪去的閱王爺兩場喜事氛圍,延伸到了新年時分,還沒有來得及揭走的喜字被福字重新覆上,紅色從未離開過人們的視線。
傅問漁閒着跟花璇和畢苟在屋內剪着窗花,方景城已許久沒有來找過她,倒是肖小開和杜微微來得勤快,還有沈清讓來喝過兩次茶。
“問漁姐姐,你看我剪的雙魚好不好看?”杜微微舉着手裡的剪紙向傅問漁邀賞。
“好看,我們把它貼起來吧。”傅問漁看着那一雙魚兒活靈活現也十分喜歡,杜微微在這些女兒家的事上很拿手,剪的小動物栩栩如生。
幾人搬了凳子,傅問漁站在上面,小開在下面遞着漿糊,一個勁兒地叫她小心些,傅問漁笑他小看自己,舉着剪好的窗花便細細貼好在窗子上,細細抹平皺褶,這屋子裡便多一分過年的喜意。
“好了。”傅問漁拍拍手,準備從凳子上下來,卻不小心踩着了裙襬,身形幾晃就要掉下來。
“小心!”
肖小開伸着雙手還未接住傅問漁,已被另一人將她攔腰抱走。
許久不見的城王爺眉目越見清絕,雙手也依然充滿力量,托起傅問漁身子的時候像是輕而易舉,傅問漁雙手自然地勾住他脖子好借力。他腳尖一旋,便帶起些風,傅問漁裙裾就飄飛起來如綵帶。
“多謝城王爺。”傅問漁害怕地發現她的內心有些慌亂,這慌亂會要了她的命,她忙不跌地藏好。
方景城輕輕放下她,略帶些責備:“這些事交給花璇他們去做就好。”
“那豈不是少了許多趣味?”傅問漁神色靜如鏡面,不似湖水遇風便要起波瀾。
“城哥哥。”杜微微乖巧地行禮,眼中有幾分難掩的失落,城哥哥好像從來這樣抱過自己。
方景城只是對她點點頭,沒有多話。
“城哥哥,你餓不餓,我下面給你吃。”杜微微強打起精神來,讓自己笑着看上去明媚燦爛,討巧地說着。
“不必了,你與小開去外間等着吧,我有事要跟傅小姐說。”方景城卻像不能感知到杜微微的期待一般,毫不憐惜她少女的情懷。
杜微微的笑容便頓時萎靡下來,像是開敗了的花朵毫無生機,嘟着嘴嘟噥一聲:“哦。”步子卻不願意挪動,她也好多天沒有看到城哥哥了嘛,哪裡有一見面就把人往外趕的。
肖小開抿抿嘴,拉了拉杜微微的衣袖,小聲說道:“問漁姐姐有事要跟王爺說,我們去外面等啊。”
“好嘛!”杜微微的嘴翹得更厲害,都能掛一個水桶了,氣得眼睛都紅了,就要哭出來的樣子,跺了跺腳扭頭就走。
“問漁姐姐,那我就先出去了。”肖小開說完便快步追上杜微微,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肖小開當然知道杜微微的心思,可是,王爺對杜微微是真沒心思啊!
傅問漁看着兩人出去,無奈地笑道:“看來這京中等着王爺娶的人不止別家的閨秀。”
“你想多了,杜微微尚還年幼,哪裡懂什麼男女之情。”方景城淡淡說道,並不以爲然。
傅問漁也覺得這種事沒什麼繼續說下去的意義,管他方景城最後會娶哪位女子都與自己毫無干系,便說道:“城王爺今日來找我有何事?”
“正是無事,我纔來找你。”方景城讓她坐下,看了看桌上一堆剪好的窗花,再想想自己城王府,好像從來沒有過這種習慣,便是要過年了,他們也沒有半分準備。
傅問漁知道他指的是哪樁事,拿起桌上的剪刀繼續修剪着紅紙,說道:“王爺可是有閱王府的消息了。”
“陳婉婉懷上了,今日早上得到的消息。”方景城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看着神色不變的傅問漁,他開始想不明白傅問漁這般按兵不動到底是要做什麼。
“是嗎?那是好事啊。”傅問漁話雖這樣說着,但卻一副早就料到了神色。
方景城支着額也不再問話,自己端了杯茶細品着,但身上迫人的威壓卻半點也未減退,心志不堅之人,的確很難在他跟前安泰不動。
而傅問漁則專心致志地剪好了一朵並蒂蓮,在桌上鋪開煞是好看,看了半晌才靜靜說道:“王爺你是希望陳婉婉懷上還是不希望她懷上?”
“這個問題該我問你。”方景城說。
“她懷不上懷上跟我沒有太大關係,倒是王爺你……閱王爺若有子嗣,定會向皇上求個名份,只怕於王爺不利吧。”傅問漁笑起來,其實方景城纔是最不希望陳婉婉懷孕的人吧?
“本王還不屑於對一個尚在腹中的孩子下毒手。”方景城是惡,甚至大惡,但他還沒有喪心病狂到要殺死一個無辜的生命。
“所以王爺想讓我去替你做這種事嗎?”傅問漁冷笑着問道。
“你若是要做,早在一個月前就動手了。”這纔是方景城不明白的地方,傅問漁如果真要對陳婉婉做什麼,最簡單的方法讓陳婉婉乾脆懷不上,這纔是以絕後患,可是她這個月幾乎什麼事也沒有做。
但方景城更知道,傅問漁絕不可能就讓陳婉婉這麼安生地懷上孩子。
“那王爺來此,到底是想讓我做什麼呢?”
方景城卻突然笑了一聲:“你以爲本王真不知你這些日子做的事情嗎?”
傅問漁擺弄剪紙的手一頓,擡頭看着眼前這位風采難掩的城王爺。這些天方景城一直在善後着與傅家動手之後的事情,京中事可大可小,他需掌握着一個力度,既讓皇帝滿意,又不會逼到傅家反骨,這並不容易,所以他耗費精力極多。
而傅問漁正是利用了他這段時間的忙碌,暗中做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是可以瞞過花璇和畢苟的,兩者相加之下,她以爲方景城應該不會知道纔是。
方景城在陳文之事上陰了傅問漁一把,向來不大度的傅問漁自然有些記仇,而且他是挑明瞭話要在三年後取自己性命,傅問漁沒理由坐以待斃,她在給自己謀一條生路。
沒想到,這位城王爺比她想象中的還要莫測,還要難以對付。
“王爺想怎麼樣?”傅問漁心下微寒,既然做了,又被他知道了,那就不用再掩掩藏藏,反而失了大氣。
“傅問漁,這世上能掌你生死者不是沈清讓,只會是我。”方景城的語調極盡冷漠,險些不小心,便讓沈清讓鑽了空子,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這種性命被人拿捏在手中的感覺並不好,傅問漁十分厭惡,所以她連語氣裡都透着不愉快地冷意:“城王爺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幾天後宮中有宴,你與我一同進宮。”方景城沒有給傅問漁反對的餘地,他幾乎是用下軍令一般的語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