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章嫣起身,恭敬行禮:“我沒經過什麼事,孃親一病更是方寸大亂,還請表嫂點撥幾句。”
顧雲箏連忙起身扶了章嫣,心裡卻是苦笑不已,她能點撥什麼啊?她前腳說了,霍天北興許後腳就給她拆臺。
正躊躇着說什麼的時候,有人並非無意卻給她解了圍——
在寢室服侍的一名丫鬟走出來,對章嫣道:“大小姐,夫人醒了,要和定遠侯夫人說說話。”
顧雲箏對章嫣一頷首,“我去陪舅母說說話。”
虛弱的章夫人正由丫鬟扶着坐起身來,看到顧雲箏,打量兩眼,漾出個虛弱無力的笑容,掙扎着要下地。
顧雲箏連忙上前阻攔,“舅母這是做什麼。”說着話,已拿過兩個大迎枕,墊在章夫人背後,扶着章夫人半臥着,手勢很是嫺熟。
章夫人笑着道謝。
顧雲箏坐在牀畔,對着章夫人秀美的容顏、婉約的笑容,聞着她一度特別熟悉的藥草味道,心頭最柔軟的地方似被狠狠刺了一下。
“幸虧侯爺昨日大半夜過來,爲我把脈開了方子,今日已覺得好多了。”章夫人又是感激又是不安,“總是拖累侯爺。”
顧雲箏只是笑了笑,不覺得自己可以代替霍天北說什麼話。
章夫人細細打量着顧雲箏,兩人這還是第二次相見。初次相見,是顧雲箏嫁入侯府認親的時候。那時候的顧雲箏,眼神像個孩子一樣,行事一板一眼,略顯木訥。今時再見,笑容親和,意態優雅,竟似脫胎換骨了一般。她很爲霍天北高興,那孩子命途一直不順,有個賢內助是再好不過。
章嫣端着兩盞茶走進門來,親手送到顧雲箏手裡。看到章夫人,她眼中有了喜悅的光彩,“娘感覺好些沒有?”
章夫人的眼神變得分外柔軟,又滿含虧欠,“好多了,你別擔心了。”
章嫣轉身去打了熱水,將帕子浸在水中,撈出來擰了一把,“娘,擦擦臉。”又請顧雲箏坐到一旁的太師椅上,語氣輕快起來,“讓小廚房做了糕點,等會兒就送來了。”
顧雲箏笑着點頭。
章嫣坐到牀邊,對章夫人道:“娘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我讓柳兒給您做了豌豆黃、鮮筍湯,等會兒你好歹吃一點兒。”
章夫人笑着攜了女兒的手,“好啊。”
章嫣明麗的容顏立時變得鮮活起來,“說話可要算數,不能敷衍我。”
章夫人的手擡起,輕輕將一縷發撥到章嫣耳後,“不會,我比你還盼着快些好起來。你只管好好兒陪你表嫂說說話,別隻顧着我,失了禮數。”
章嫣乖順地點一點頭,將茶盞端給章夫人,“這是參茶。”
顧雲箏看着這對母女相處的情形,記憶猝不及防地被拉回到往昔。
這樣的對話,她與母親說過多少次。
她也曾與章嫣一樣,看到母親綻放出笑容、肯多吃一點點東西就欣喜不已。只要在母親面前,就會放下所有煩惱只有笑臉,只說能讓母親高興的事。
她曾經那樣努力的照顧母親,努力的學習她一聽就頭疼的珠算、心算之類的事,只是爲了當家掌權,這樣就能將每日給母親平添煩惱的人拒之門外了。
母親在那樣的日子裡,總是用章夫人一樣的目光看着她,特別溫柔,滿含虧欠;總是沒有胃口也儘量多吃一些東西,是爲了避免看到她擔憂無措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