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區區在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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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青果一行人經過近半旬的舟車勞頓後,終於到了京都的碼頭。
碼頭離皇城還有幾十裡的路程,青果在莊嬸的攙扶下走下船頭,慘白的臉被豔麗的陽光照得恍如上了釉的細瓷,任是誰從她身邊走過,都要不由自主的慢下步子打量幾眼。
“姑娘,好受些了沒?”莊嬸皺了一眉頭一臉心疼的問道。
僅管頭暈的恨不得一頭裁地上再也不醒來,但對上莊嬸心疼的目光後,青果還是扯了嘴角,安撫的笑了笑,說道:“嗯,好些了。”
莊嬸還要再說什麼,走在後面的鳳梨卻是一個踉蹌,重重的撞了莊嬸一下後,身子一歪,抱了岸上的一棵歪脖子柳樹昏天黑地的吐了起來。
“死丫頭,早知道就把你扔家裡,帶出來也只會添亂!”莊嬸恨恨的咒罵着。
青果看着臉白的跟張紙一樣的鳳梨,嘴角扯了抹慘淡的笑,對莊嬸這種不暈船的人來說,怕是永遠也無法體會,她們現在的難受吧?
“別說她了,還小呢,再說,這暈船也不是她願意的。”青果說道。
“還小,過兩年都可以說親了!”莊嬸恨恨的說道,雖然嘴裡罵得兇,可看着鳳梨那可憐樣,還是對青果說道:“姑娘,老奴先扶您去那邊茶攤坐下,再去看看那個死蹄子還有氣沒!”
青果點頭。
莊嬸便扶了青果去不遠處的茶攤坐了下來,回身讓挑夫把船上卸下來的行李也挑到茶攤子那,加緊幾步走到抱着棵樹吐得渾身無力的鳳梨身邊。
“還能喘氣不?”
鳳梨臉皺成了個苦瓜,要哭不哭的看着莊嬸,說道:“嬸,我也不知道會這樣的?我要知道是這樣,我就讓船伕拿根繩子拴了,放水裡跟着船一起走!”
“我要知道?我要知道,就給我老實的在家裡呆着!”莊嬸說着,上前一把攙了鳳梨拖死狗一樣的把她拖到青果那邊去。
青果指着桌子空下的位置,說道:“嬸,都坐下喝口茶喘口氣吧,因着我們提前一天到,還得找個人送信去給小姨夫,讓他派人來接一下才是。”
莊嬸點頭。
“姑娘,先歇會兒,等會我就去找人送信。”
青果點頭,她這會子一口濁氣悶在胸口,吐,吐不出來,咽,咽不下去,難受的恨不得所胸口給撕了。
莊嬸喝了碗茶後,便起身去清點行禮。
因着都是女眷,來的又是京都,青果帶的東西並不多,可不多,不多,也有整整三個樟木箱子!
鳳梨因爲吐出來了,休息了一下,人便慢慢的恢復過來,又因爲年紀小,小半個時辰後,人已經是生龍活虎,看什麼都覺得新奇了!
“姑娘,這京都就是不一樣啊!”鳳梨看着碼頭上來來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對青果說道:“這裡人好像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鳳梨的話聲一落,青果不由便“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她想起前世一個生活在帝都的朋友偶然一次去了上海,那些上海本土阿姨明知她是來自帝都,但言詞之間,卻仍舊將她歸於鄉下這一檔!很是讓她憤憤不平了許久!當時,似乎也說了一句跟鳳梨現在差不多的話!
想來,這就是地域優越感吧?
“嗯,她們用鼻孔看你,你就用下巴看她們好了!”青果逗趣道。
鳳梨嘿嘿笑了道:“姑娘,你怎麼不早說呢,早說,我剛纔就用下巴回她們!”
青果吃吃的笑了起來。
莊嬸早已把行禮清點完,正找了人去皇城送信,事情弄妥了,纔回到青果身邊坐下。
見青果雖然臉色還難看,但精神卻好了不少,心裡便吁了口氣。
“姑娘,老奴已經找了人去文老爺府上送信,只是這一來一往時間不少,怕是要到下午。”
“嗯,沒事,眼看着便中午了,我們先找家客棧要個雅間,邊吃邊等小姨夫派人來。”青果說道。
莊嬸應下,又起身去張羅客棧的事,約過了一刻鐘,莊嬸走了回來,身後還跟着兩個挑夫。
“姑娘,前面有家太白酒樓不錯,我已經要了間雅室,這兩人是掌櫃的幫忙找的挑夫。”莊嬸說道。
青果打量了一眼,見兩個挑夫年紀都在四旬左右,生得一臉憨厚,她點了點頭,起身讓莊嬸扶了她去太白酒樓。
太白酒樓沿碼頭正街而建,莊嬸要的那間雅室,推開窗便能將碼頭上人來人往一攬無餘!
因着已經過了飯點,酒樓里人並不多。
掌櫃的讓人將她們的行李歸置好,青果由小二迎着上了二樓雅室,莊嬸將東邊槅扇窗打開,回頭對鳳梨說道:“你就在這邊看着,別文老爺來了找不到人!”
鳳梨二話不說,搬了把椅子過去,又回頭在桌上抓了一大把瓜子,這纔去窗臺邊坐了。
莊嬸恨鐵不成鋼的狠瞪她好幾眼,全被鳳梨嘿嘿笑着給無視了。
不多時,小二便敲門開始上菜。
青果又累又暈,哪裡有什麼胃口,勉強吃了兩口菜,便放下筷子,對坐在窗臺邊的鳳梨說道:“你過來吃吧,我來等小姨夫。”
鳳梨也沒推辭,之前因爲暈船,她一路都沒吃什麼東西,剛纔又那狠狠一吐,肚子裡早就咕咕唱着空城記了!
莊嬸將一道糖醋魚放到鳳梨跟前,“這魚姑娘才動了一筷子,你吃了吧。”
鳳梨點了點頭,伸了筷子過去,等吃到嘴裡才發現酸酸甜甜的很是開胃,立刻便眯了眼睛甜甜的對莊嬸笑道:“嬸,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莊嬸笑着嗔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有吃還堵不住你的嘴,快吃吧!”
“哎!”
鳳梨埋頭苦幹,莊嬸看着她烏鴉鴉的頭頂,眼裡滿滿的都是憐惜。
青果轉了目光,開始打量起這京都碼頭來!
有道是泱泱帝都,天子腳下,自是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作爲重要交通樞紐的碼頭,其繁華熱鬧程度亦是可想而知!
江面上那依次停泊,密密麻麻如同煮餃子一樣的客船貨船不時的響起來往船家的吆喝之聲,當然也有那雕樓畫棟的畫舫,傳出的絲竹之響。堤岸之上,衣着燦麗的男男女女穿棱其間,當真是一副盛世美景!
青果看了一會兒,便要收了目光,不想卻在回頭的剎那,眼角覷到碼頭一艘二層雕花寶船上一羣衣飾光鮮的婆子、丫鬟簇擁着一位年輕婦人走了下來。
婦人十八、九歲的年紀,五官清麗絕倫,穿了件杏黃色的素面杭綢褙子,目光流轉間流露出三分嫵媚七分俏麗,引得碼頭來往行人頻頻回首相看。她卻也不惱,只管眼含薄笑,落落大方的任人打量着。偶爾目光與人相撞,還會微笑頜首,端的是風儀綽約,令人心恍!
青果正待暗讚一聲,好風華!
便在這時,卻見一行華衣錦服的人自她適才歇腳的茶攤下走了出來,當頭之人,是一個年約二十三、四穿一身石青色團花暗紋直裰的輕年男子,男子身如修竹,陽光照在俊秀的眉眼間,頗有幾分英姿颯爽,玉樹臨風的風彩。
輕年男子迎着那婦人走上前,婦人見了男子,俏麗的眉眼仿似鮮花怒綻般多了幾分璀璨,男子看那年輕婦人的目光也滿是柔和憐惜之情。
青果不由便讚歎,果真是男才女貌,神仙眷侶!
“姑娘,您看什麼呢?看得這般出神!”耳邊響起鳳梨的聲音。
青果笑着微擡了下頜,示意鳳梨朝那對小夫妻的方向看,說道:“看人呢!怎麼樣,是不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鳳梨順青果指的方向看去,卻只看到年輕婦人上馬車的背影,到是那青年公子,看了個全貌,半響,搖頭道:“還是九爺長得好!”
青果被鳳梨直白的話說得一愣,稍傾,不由哂笑一聲掀了掀脣角。
“姑娘,九爺不是說會來接您的嗎?”
“我們提前一天到了,九爺和小姨夫一樣,都不知道,他怎麼來接?”青果說道。
心裡卻想着,還是別來接吧,這京都可不是青陽鎮,葉羽又是在行人司當差,萬一傳出點什麼風言風語,名聲難聽好說,被御史參了,可就不妙了!
正這般想着,忽的便聽到樓下響起一片喧譁聲。青果斂了心神往下看,這才發現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忽的便向兩邊避讓,馬蹄聲由遠而近地傳來,然後是車輪壓在路上的聲音,擡頭看去,便看到一人騎着高頭大馬往這邊走來。
等那行人離得近了,青果才霍然驚覺,馬上穿一襲月白錦衫之人正是葉羽,他一路行來,引得衆人目光頻頻相顧,他卻下頜微擡,神色間有着淡淡的冷漠倔傲,拒人於千里之外!
“是九爺!”鳳梨發出一聲驚呼。
青果聽着風梨的驚呼,脣角翹起一抹愉悅的弧度,說道:“是啊,是他!”
莊嬸聽了兩的話,也連忙走了過來,等確定已經到了碼頭正下馬四處張望打量的葉羽時,當即笑了道:“是九爺,姑娘,老奴去迎一迎,九爺怕是正在找姑娘呢!”
青果點頭。
莊嬸急急的退了下去。
不多時,青果便看到莊嬸走到了葉羽身邊,兩人輕聲交談了幾句,葉羽便擡頭朝這邊看來。
四目相對,青果翹了脣角對葉羽綻起一抹溫婉輕淺的笑。
葉羽原本淡漠的臉,在對上青果時,便如初雪融化般有了些許的柔和,他將手裡的馬鞭扔到身側小廝的手裡,轉身便跟着莊嬸往客棧走來。
青果轉身坐回桌前,鳳梨連忙跟着站到了她身側。
幾乎是兩人才坐好,便聽到一陣輕盈的步子聲在門邊響起,莫名的青果便覺得心砰砰的跳得歷害,耳朵也熱了起來,好似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不待青果熟悉那種莫名的情緒,門從外面被推開,莊嬸的聲音響起。
“九爺,請,姑娘就在裡面。”
下一刻,青果擡頭,撞進了一對漆黑深遂的眸子裡,她抑制住手腳不聽使響的輕顫,儘量鎮定着起身屈膝行禮,“九爺。”
“羅姑娘。”葉羽輕聲打着招呼,但目光卻認真,專注彷彿世間只有青果一人一般,看着她。嘴裡說的話,也好似只是說給她一人聽,“以爲你明天才到,我和文大人約好了明天一起來,不想,今天出宮的時候,遇見了等在宮門外的文家下人,這才知道是你到了。”
青果眨了眨眼,掩飾住不住上揚的脣角,耳朵根子上的熱度已經沿着脖頸下沿,好似要將她整個人都燃燒起來一樣。
將近一年多的分別,她以爲再見面時她仍舊可以風輕雲淡,可是……青果笑着垂下頭,將眼裡微微泛起的酸澀咽落,輕聲對一側的怔着的鳳梨吩咐道:“還不快請了九爺坐下,讓小二再上壺熱茶來。”
“是,是,奴婢這就去。”
鳳梨慌慌張張的退了下去。
莊嬸眉眼一動,對青果說道:“姑娘,我下去讓人先把箱了搬到馬車上去。”
青果點了點頭。
很快,屋子裡便只剩下她和葉羽兩人。
青果往邊上側了側,對仍舊目光轉睛盯着她看的葉羽說道:“九爺一路辛苦,坐下歇歇吧。”
葉羽點頭,這一刻,他又是那個舉止間如行雲流水的葉九爺!
在正對着青果的椅子裡坐下,不多時門外便響起鳳梨的聲音,“姑娘,茶水來了。”
“進來吧。”
鳳梨託了個紅漆描海棠花的搬盤走了進來,將托盤裡的茶盞放到葉羽跟前,“九爺請用茶。”
葉羽點了點頭。
鳳梨又走到青果身前輕聲說道:“姑娘,奴婢去幫莊嬸一把。”
青果不由便失笑,這一個兩個的都想着讓她和葉羽單獨呆着,難道她看起來,真就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要一敘離別之苦嗎?
“莊嬸那裡有她就行了,你去也幫不上什麼忙,在這替九爺斟茶倒水吧!”青果說道。
鳳梨愣了愣,好半響沒回過神,回過神來後,應了一聲,乖乖的站到了青果身後。
葉羽睃了眼站在青果身後的鳳梨一眼,脣角翹起一抹淺淺的笑,放了手裡的茶盞,問道:“一路上都還好吧?”
“嗯,挺好的。”青果客氣的回道。
葉羽聞言,目光在青果仍舊慘白的臉上撩了撩,輕聲道:“聽下人說,路上暈船了?”
青果臉色便紅了紅。
心裡暗暗責怪,莊嬸怎麼就把她給賣了!
嘴裡卻是避重就輕的說道:“嗯,剛出發的時候暈得歷害點,後來習慣了就好了!”
站在她身後的鳳梨便要出聲,但在被青果淡淡的睃了一眼後,立馬老實了。
葉羽點了點頭,說道:“這是不習慣,以後有機會多出幾趟門,多坐坐就習慣了。”
“九爺說的是。”青果附合着葉羽。
葉羽又問了些路上的情況,有鳳梨在,他便是滿肚子的話,卻是一時半會兒也沒法說。到得最後,看了看天色,便起身對青果說道:“時辰不早了,文太太怕是等得着急了,我們這就動身吧。”
青果從善如流,跟着葉羽下了樓。
莊嬸早已經把帳結好,見了他二人下來,連忙迎上前,扶了青果,“姑娘,馬車就在外面,老奴扶您過去。”
青果點頭,鳳梨緊跟幾步,主僕三人上了馬車,葉羽又讓觀風去檢查了一遍另一輛馬車上的行李,這纔打馬往皇城走去。
青果坐在馬車時,目光淡淡的看着騎馬走在前列的葉羽,輕聲同莊嬸說道:“明天怕是滿京都城都會傳遍九爺來碼頭替文大人接女眷的消息,只怕我立時就要成了那衆矢之的!”
莊嬸聽了青果略帶幽怨的抱怨,不由便輕聲笑了出來。
“姑娘,您怕是不知道這滿京都城的姑娘可都日思夜想着要做那衆矢之的呢!”莊嬸說道。
青果捂了額頭嘆息道:“嬸,你說可不可以我只管搞果子,出風頭的事讓別人去做?”
“可以啊!”莊嬸笑了打趣道:“只要九爺肯配合,別說是出風頭,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多的是人爭着去!”
青果眨了眨眼,對莊嬸說道:“要不,跟九爺商量商量?”
莊嬸坐在那呵呵直笑,卻是不接話。
一側的鳳梨卻是嘟囔着說道:“姑娘,您就不怕到時假戲成真,你這到手的鴨子給飛了?”
呃!
青果無語了。
是啊,這便宜都讓她給佔了,怕是老天都不會覺得看不過去吧?
耳邊忽然響起一陣敲車壁的聲音,鳳梨連忙探手掀了車簾,見是葉羽策馬行在一邊,連忙綻了個大大的笑臉,討好的問道:“九爺,您有事?”
葉羽目光微微挑了挑,看了眼馬車內閉目假寐的青果,“姑娘還好吧?”
“好着呢,剛纔還跟我們在說九爺……”鳳梨話說到一半,聲音便僵住了,腰上面一陣疼痛,她後知後覺的回頭,“姑娘……”
等回頭看到青果閉了眼假寐,到了嘴邊的“姑娘你幹麼捏我”吞了下去。
呃!
她好像拆姑娘的臺了!
馬上的葉羽卻是忍俊不禁輕笑出聲,笑聲恍若環玉相擊,悅耳動人。引得來往行人不住頻頻相看!
便是,青果也再裝不下去,睜了眼朝馬車外被陽光打上一層淺光,如同鍍了一層金色的葉羽看去。
清風朗月般的面孔,那對眸子彷彿凝聚了星辰的精華,皎皎明亮,讓人不由自主的便沉浸在那樣璀璨的光華里!
真美!
此刻似乎除了這兩字,青果再也說不出別的讚美之語!
“拿着,給你家姑娘的!”
話聲一落,青果便看到葉羽手裡扔進一把五顏六色的野花來,不等她反應過來,那把花已經落在她的膝上,淺黃淡紫的花朵還在微微顫着,淡淡的花香傾刻間瀰漫在車廂裡,和煦的春風穿過車簾,微微打了進來,吹在人身上有着難以言說的愜意和怡然。
葉羽已經策馬而去,青果捧了手裡的那把花束,久久失了反應。
“姑娘,你還是隻想摘果子嗎?”莊嬸打趣的看着青果說道。
呃!
青果頓時鬧了個滿臉緋紅。
是啊,她如果只想着摘果子,而讓別人出了這風頭,只要想想,心裡似乎都有些酸酸的呢!
“不了!”青果將花束舉到鼻端,輕輕嗅着野花的芳香,毅然說道:“做人要厚道,有相應的得到就該有相應的付出纔是!嬸,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她的話再次使得莊嬸和鳳梨失笑連連。
做人要厚道!
姑娘,您確定您要做那厚道人嗎?
馬車一路向前,約行了半個多時辰,便到城門口。
作爲天子腳下,物質文化的核心,京都京畿重地,外七門,內九門,自是地廣人阜,物華天寶。
青果一行人早在碼頭領教了這京都的繁華,不想到了城鬧口,看着那高約數丈的城牆,以及挑夫走漢,還有嘻嘻哈哈擁着花枝招展的歌妓肆意而行的紈絝子弟,風塵僕僕,人吼馬嘶的商隊,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官吏時,除了莊嬸,青果和鳳梨二人長長的,長長的深吸了口氣。
“姑娘,難怪這京都的人都喜歡用鼻孔看人,不說別的,就看這好似打了雞血精神抖擻的樣子,真就跟我們小地方的人不一樣!”鳳梨說道。
青果可不願承認她是小地方來的人,前世,出國都出了幾趟,她怎麼能承認自己眼界窄呢!當下,不置可否的對鳳梨說道:“小姨不方便去城外接我們,你去看看城門口有沒有她使來等候的人。”
“是,姑娘。”
鳳梨便要下車,莊嬸卻是扯住了鳳梨,回身對青果說道:“姑娘,還是老奴去吧。”
青果想了想,鳳梨年紀畢竟小了些,便說道:“嬸,你去吧。”
莊嬸應了一聲,轉身下了馬車。
鳳梨正扒着個車簾東張西望時,擡頭看到葉羽遠遠站着正同一個年紀相仿,但看起來卻孔武有力的青年男子說着話,說話的同時,眼光不自覺的撩了幾眼她們這一處。
鳳梨便回頭對青果說道:“姑娘,九爺遇到朋友了。”
青果聞言,撩了簾子,探頭朝葉羽那邊看了看。
她一探頭,卻也正朝她這張望的葉羽目光撞了正着。
青果一驚之下,下意識的挑了脣角綻起一抹笑,葉羽還以輕輕頜首,站在葉羽身邊的青年男子驚鴻一瞥之下,不由便擡手輕捶了葉羽一拳。
“好你個,鳳翀,還說什麼是文大人府上的女眷,翰林院可是都知道文大人父母皆已早亡!”
葉羽笑了笑,道:“文大人雖父母早亡,但他不是已經娶妻嗎?難道說岳家親眷便不是他親眷?”
傅英博一怔,稍傾,卻是哈哈笑道:“一個女婿半個兒,文大人孤身一人,自是拿岳家親眷當自己看待,原是我錯怪你了,這樣吧,等你把人送到後,城裡的醉仙樓,我請客,算是賠罪!”
葉羽搖頭道:“改日吧,我今天還有事。”
傅英博到也不勉強,與葉羽辭過,打馬出城。
葉羽翻身下馬,正要往青果這邊過來,擡眼,卻看到文府的管家正跟着莊嬸往這邊走來,管家是見過葉羽的,遠遠了見,連忙上前行禮。
“葉大人。”
葉羽點了點頭,淡淡道:“是你家夫人讓你來的?”
“回葉大人的話,正是。”
葉羽微微頜首,側身指了青果的馬車說道:“去跟你們表小姐見禮吧!”
管家連忙抱拳揖禮,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青果馬車前,“表小姐,小的是府裡管家,夫人使了小的在這迎表小姐。”
青果示意鳳梨撩起簾子,對着年約五旬的管家笑了笑,輕聲說道:“有勞了,我們這就走吧。”
管家連連點頭,坐上自己來時的馬車,在前面帶路。
青果擡頭看了眼打馬跟在一側的葉羽,看這情形,這是打算將她一路送到文家了?
葉羽見青果朝她看來,笑了笑,輕聲道:“我大老遠的跑一趟,總不能一口水都不喝就這樣打發掉吧?”
呃!
青果“……”
文晉昭的宅子置在西市的永平坊柿子衚衕,二進四間的小院落,收拾得乾乾淨淨,遠遠的便能看到門口一棵一人多高的石榴樹迎風輕擺,有個着粗衫的婆子站在門口張望,看到了青果等人,連連對身邊侍候的小丫鬟吩道。
“快,快去稟報夫人,表小姐到了!”
小丫鬟一溜煙的跑了進去。
管家才讓人把馬車停下,林小桃已經手裡抱了個濃眉大眼粉雕玉啄窗大紅刻絲袍子的小男防孩兒走了出來。
青果就着鳳梨的手下馬車時,抱在林小桃手裡的小男孩張着雙手朝青果哇哇叫着“姐姐,姐姐!”
文天賜粉粉糯糯的聲音響起,青果原本還覺得人累得散了架子一樣,這會子一聽到文天賜的聲音,哪裡還覺得累,趕前幾步就伸手抱了文天賜。
“天賜,你怎麼知道我是你姐姐啊!”
文天賜虛歲已有三歲,正是伊伊說話的年紀,聽了青果的問話,捂了嘴吃吃笑的,一對漆黑漆漆黑的眸子朝青果身後的林小桃看去。
青果這纔想起,自己還沒跟林小桃見禮呢,連心上前喊了一聲,“小姨。”
林小桃看着眼前身量修長,好似一夜產就長成了大姑娘的青果,眼眶一紅,連連應道:“哎,這要是走在大街上,小姨都不敢認了!我們果兒長成大姑娘了!”
青果臉上一紅,羞澀的低了頭。
抱在她懷裡的文天賜便喊着,“姐姐,吃糕糕。”
林小桃擡手捏了文天賜肉嘟嘟的臉,笑了罵道:“你個吃貨,一天到晚就記掛着吃,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文天賜回頭將臉埋在青果懷裡,咯咯的笑個不同。
林小桃便牽了青果的手,招呼着她往屋裡走。
青果想着一路同行的葉羽步子一頓,猶疑的朝身後看去,林小桃順了青果的目光看過去,這才驚覺,葉羽正扔了手裡的馬鞭,站在那,看着下人搬行李。
頓時拍了腦袋,自責的說道:“看看我這記性,竟然把九爺這麼個大恩人,給忘了!”
說着,連忙舍了青果,走到葉羽跟前,“九爺,我家大人就要下衙了,今天有勞幫着跑一趟,進屋喝口茶歇歇吧。”
葉羽擡頭笑着還了林小桃一禮,目光若有似無的撩了青果一眼。
青果總覺得那一眼,似乎飽含有深意,只是……想了想,她覺得應該是自己一路太累,想多了!
林小桃將人請進了屋,正張羅着下人上茶,上點心,下人來報,說是老爺回來了。
不多時,青果便看到短短兩年未見,此刻一眼對上,已少了些許溫潤而多了幾分風骨的文晉昭。
文晉昭才進屋,便對已經放了茶盞起身的葉羽抱拳道謝,“葉大人,今天實在多謝你了。”
葉羽笑了笑,擺手道:“都是自己人,文大人不用客氣!”
自己人?!
文晉昭心下略一愣神。
他們雖是同鄉,都是青州府人士,但離自己人似乎還差點吧?
但這兩年官海沉浮,他早已不是那個喜形於色的文晉昭,雖心下異樣,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打着哈哈,與葉羽將話揭過。
回頭吩咐跟進來的管家:“成伯,你去醉仙樓訂一桌席面回來,今天我們替表小姐接風洗塵。”
“是,老爺。”
管家成伯退了下去。
文晉昭於是便又回頭與青果問道起來,無非是家裡人如何,路上辛苦不辛苦的話。
青果一一答了,林小桃便上前說道:“果兒趕了那麼遠的路,有什麼話等會再說,先讓她去洗洗歇歇吧。”
文晉昭便對林小桃說道:“住的地方都收拾好了吧?”
“這還用說!”林小桃笑了道:“早兩天就收拾好了,您在這陪葉大人喝茶,我帶果兒去她屋子裡安置。”
文晉昭點頭。
青果便上前向文晉昭和葉羽行了一禮,隨着林小桃去了後院。
一路上,青果都感覺肩上有一道灼熱的目光,看得她渾身僵硬,好幾次腳下都失了輕重,要不是莊嬸在邊上,怕是要當衆出錯!
心裡不由便恨恨的咒了葉羽,你妹啊,我就算是不怕成爲衆矢之的,可也得給我一個緩衝準的時間吧?!你這樣,是想讓我出師未捷身先死還是怎的!
正陪着文晉昭說話的葉羽不由得便打了個噴嚏,然後訕然的收了目光,斂了心神應籌起文晉昭來。
而陪着青果進了屋子,林小桃便叫下人將文天賜抱了下去,她一把扯住了青果,一臉急切的說道:“果兒,你跟小姨說,你同九爺,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青果故作不解的看着林小桃。
林小桃擡手便狠狠的戳了她的腦袋,沒好氣的說道:“你小姨不傻,你要是不把話說個清楚,往後九爺上門,我可就要閉門謝客了!”
呃!
青果覺得進了京都的林小桃學壞了!
從前她家的那個小姨雖然也潑辣,但卻向來拿捏不住七寸,怎麼這回卻……青果嘻嘻笑了,討好的抱了林小桃的胳膊,“小姨,你怎麼還沒給我生個小表妹啊!天賜都三歲了!這生娃可得趁早……”
“啪”林小桃不輕不重的拍了青果的手,“少給我轉移話題,說,你跟葉羽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沒什麼事,我們是同鄉啊,同鄉當然要互相幫助了!”青果打着馬虎。
林小桃嘿嘿冷笑道:“同鄉?跟他同鄉的人多了去了,平時可是連招呼都不屑於人打,今兒個卻是自動請纓的跑到碼頭去接你,接了還不算,一路護送到我們家門口?”
“那我哪知道……”
見青果還要耍混,林小桃點頭道:“行,你別解釋了,左右你小姨夫跟葉家也沒什麼交情,他又在行人司任職,我們還是少來往點好,省得被人蔘你小姨夫結黨營私!”
呃!
見矇混不過關,青果想了想,訕訕的低了頭,對正忙着將她帶來的東西拿出來的莊嬸擺了擺手,莊嬸會意,喊了鳳梨退下,然後親自守了門口。
不多時,屋子裡響起一聲驚呼,“什麼,你說的是真的!”
守在門口的莊嬸脣角便翹起一抹自得的弧度,嘿,誰也想不到吧?九爺這朵花被我們家的姑娘給摘了!
屋子裡,青果見林小桃一副見鬼的表情,勾了嘴角說道:“小姨,你這是什麼表情?這事情到底最後會怎樣,誰知道呢?再說了,他娘可是很不喜歡我!孝道大於天,他還能……”
“你知道什麼!”林小桃擡手便削了嘟嘟囔囔不止的青果一記,“你知不知道,這滿京都上至王公貴族家的郡主,下至平頭百姓家的小姐,只要能得葉羽一個青睞,怕是做小都願意呢!別說是奉承葉老夫人,就是日日做低伏小也甘之如飴!”
“那是她們,我纔不要呢!”青果嚷道:“他再好,我也不能爲了他,失去自我!”
林小桃搖了搖頭,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的說道:“哎,真不知道九爺怎麼就看上你這麼個傻丫頭。”
“什麼啊!”青果沒好氣的說道:“我都還沒嫌他老呢!他要是比我足足大了六歲,是大叔級別的!想着,我這麼嬌嬌嫩嫩的花骨朵就要被他這頭豬給拱了,我還滿心不平呢!”
林小桃指着青果,已經是半響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了。
到是門外的莊嬸,聽到青果那句“我這麼嬌嬌嫩嫩的花骨朵就要被他這頭豬給拱了,我還滿心不平呢”,“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天下,怕也就只有自家姑娘在九爺跟前能保持這份自信淡定吧?
“你就得瑟吧!”林小桃笑着戳了青果一記,“行了,這事我也知道了,該怎麼做,我心裡也有數了。”頓了頓,她嘿嘿笑着看了青果,道:“那你這次來京都,說是來看我和你小姨夫,實則是衝着九爺來的吧?”
青果搖頭,一本正經的道:“怎麼會呢!他現在可還是外人,我們纔是一家人!”
“行,回頭我就把這話漏給九爺聽,告訴他,他離自己人還早了點!”林小桃壞笑着說道。
呃!
青果瞪了林小桃看了半響,然後搖頭道:“小姨,你變壞了!”
林小桃回以她的卻是哈哈的一陣笑聲。
花廳裡。
文晉昭正興致勃勃的與葉羽說道:“我同她家小姨商量過了,趁着這次她來京都,給她說門好親事,不求男家多宣赫,只求他能待她好,別折了她的羽翼,讓她成了籠子裡的一隻鳥!”
葉羽撓了撓鼻子,脣角嚼了抹淡淡的笑,輕聲道:“文大人可有中意的人家?”
“到有那麼幾家,只是還不是很滿意,打算再看看。”文晉昭說道。
葉羽想了想,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勝!
雖然定義上離情敵還差了一步,可他還是想了解一下,文晉昭給青果看的都是哪些人家,於是便笑了說道:“那文大人不妨說說,這京都我從小長大,有些你不知道,我肯定知道。”
文晉昭連忙說道:“是啊,我怎麼忘了九爺你是京都人氏呢!”
於是,便把他看中的那幾家人家一一說道出來。
“五城兵馬司西城指揮使洛大人家的幼子,與果兒年紀相當,長相秀氣爲人謙遜有禮,最主要他家兄弟多,他又是幼子,想來成親後肯定是能分府另住,因家底薄,家人也不至於反對果兒繼續行商!”
葉羽哼了哼,這樣的人做情敵,似乎也太降底了他的格調吧?
“那文大人的意思,是讓羅姑娘這一輩子做牛做馬的替洛家當賺錢的工具了?”葉羽淡淡道。
文晉昭愣了愣,想了想,好似有點道理,便又換了一家。
“禮品主事,戾大人的侄兒,幼年雙親早逝,拖身於戾大人府上,年紀也與果兒相當,且戾大人爲人寬和墩厚,又隔了一層,想來應該不會插手侄兒家裡的事!”
葉羽長眸微挑,很是不解的打量了文晉昭幾眼。
心道:你這看的都是什麼人家?這是替你外甥女說親嗎?怎麼看的都是這些歪瓜裂棗!還把他們說得天上有地上無似的!
“戾公子寄人籬下,戾大人又對他有養育之恩,聽說這戾公子是極孝順的,戾大人還好,只這戾夫人卻是錙銖必較的性了,文大人,你確定這是羅姑娘想要的親事?”
接下來,文晉昭又說了幾人,一一被葉羽否定。
到得最後,文晉昭已經是啞口無聲,葉羽卻是陡然一笑,對垂頭喪氣的文晉昭說道:“我到是識得一人,挺適合羅姑娘的,文大人要不要考慮?”
“九爺請說!”文晉昭連忙道。
葉羽放了茶盞,對文晉昭淡淡一笑,問道:“區區在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