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鮮花牛糞

47鮮花?牛糞!

次日,用早膳的時間。

林小桃看着眼下一片烏青的青果,輕聲道:“昨夜沒睡好?”

青果點頭。

呵!

林小桃輕聲一笑,一邊喂着懷裡的文天賜吃蛋羹,一邊促狹的問道:“什麼,想得一個晚上都睡不着?”

青果將拿在手裡的雪裡蕻餡的包子放嘴裡咬,一邊心事重重的回道:“想這個社會,永遠是贏家通吃,輸者一無所有,社會,永遠都是隻以成敗論英雄!”

林小桃手一抖,蛋羹便喂到文天賜的鼻子裡,文天賜原本張着嘴等,誰曉得他娘會往他鼻子裡塞,怔了怔後,“哇”一聲就哭了起來。

一邊的趙三娘連忙上前抱了文天賜,回頭喊了丫鬟打水進來給他洗臉。

林小桃由得奶孃去管文天賜,她則轉身,目光嚴肅的上下打量着青果,稍傾,擺手,揮退屋裡的丫鬟,問道:“出什麼事了?”

青果三口兩口乾完一個包子,看着林小桃,道:“小姨,你爲什麼這樣問?”

“我爲什麼這樣問?”林小桃沒好氣的說道:“你好端端的說什麼,只以成敗論英雄?”

青果愣了愣,“我說了嗎?我什麼時候說了?”

林小桃擡手便摸向青果的額頭,然後又反手摸自己的額頭,見青果沒有發熱,不是說糊話後,她一把扯了青果走到一邊的會客室,把她按坐在自己身邊。

“說吧,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啊!”青果眨了眼,“吃了碗雲吞,看了場煙花,然後就回來了啊!”

“就這樣?”

“就這樣!”青果重重點頭。

林小桃狐疑的道:“沒見着九爺?”

“見到了啊!”

“那是九爺跟你說什麼了?”

青果搖頭。

林小桃還待再問,花廳外響起莊嬸的聲音。

“姑娘,馬車都準備好了,您什麼時候出發?”

“噢,我馬上就來。”

青果說着便起身往外走。

林小桃緊跟着站了起來,跟在她身邊往外走,“你這又是要去哪?”

青果轉身,看了一臉着急的林小桃,笑着說道:“小姨,我不是跟你說,我想在京都開家食爲天的分號嗎?不出去看看,怎麼知道這店能不能開,開哪裡好呢!”

“那你等你小姨夫休沐的時候,讓他帶了你出去逛啊!”

青果擺手。

文晉昭一個月就休那麼三、五天的,還得應酬朋友,哪裡有時間陪她逛!

林小桃還要再說,被趙三娘抱到一邊去的文天賜見到她,雙手張開,大聲的喊着“娘、娘抱……”

青果呵呵笑了上前,擡手捏了文天賜肉嘟嘟的臉,說道:“小表弟,你乖乖的啊,姐姐買糖回來給你吃!”

“糖,糖……要吃糖。”

文天賜一聽到有糖吃,當即便拍了手,朝青果撲去。

“(天賜)天賜少爺!”

兩聲高低不一的聲音同時響起。

幸好青果雖然年紀少,手上的勁不小,文天賜一撲過來,她便伸了雙手指把人給接住了。但,照樣,她也嚇得不輕。

只有文天賜覺得很好玩,“咯咯”笑出聲,又是拍手又是踢腳的,嚷嚷着“還要玩,還要玩!”

“還玩!”青果擡手拍了記文天賜肉乎乎的小屁股,又是後怕又是好笑的說道:“魂都快被你嚇掉了,你還想玩!”

說着,將文天賜交給了臉色慘白的趙三奶,不忘叮囑道:“他現在什麼都不懂,你得看仔細點。”

“是,奴婢記住了。”

趙三娘抱了文天賜,臉色好半響沒恢復回過來。

一側的林小桃嚇得好半響連話都說不利索,手緊緊的攥着胸口,又是怕,又是氣的看着窩在趙三娘懷裡正衝着她“娘,娘”叫着的文天賜。

這個祖宗,真真是眼睛片刻也不敢離了他!

林小桃深吸了口氣,等腳下有了點力氣了,她才走過去,伸手抱了文天賜,斥責道:“娘跟你說很多次了,不可以這樣撲的,萬一姐姐沒接住,你就要摔破頭了,知不知道?”

文天賜瞪着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看着林小桃,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朝她耳朵上的紅寶石耳墜抓去。

“夫人當心!”

趙三娘連忙探手抓住了文天賜的手。

青果眼見得林小桃的心思轉移到了文天賜身上,她跟林小桃招呼了一聲,便帶着莊嬸往大門外走去。

“果兒,別在外面逛得太晚了,記得早點回來。”

身後響起林小桃的聲音。

“知道了,小姨,你放心吧。”

青果一邊應着,一邊腳下步子不停,生怕林小桃又趕了上來,問些她不想回答的問題。

纔出了垂花門,便看到鳳梨站在大門外朝裡張望着,見着青果連連招手,“姑娘,這裡,快些。”

青果還沒吱聲,莊嬸已經擡頭一個狠歷的目光朝鳳梨看去。

前一刻還跟只猴似的鳳梨立刻乖了!

馬車慢悠悠的離了柿子衚衕,往建在東市昭國坊的東平候府去。

西市到東市原就是一短不小的距離,再到昭國坊,足足行了約有小半個時辰。

雖說昨夜三人才走了一遍,但因着夜裡趕路,四周的景緻看的並不分明。今天是白日裡,天氣又好,鳳梨乾脆就把腦袋伸到了窗子外,一路看着熱鬧,看到高興處,還要回頭扯了青果一起看。

莊嬸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臉上一下子綻起喜悅,一下子又是愁眉深鎖。

青果看在眼裡,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的拍了拍莊嬸的手。

馬車行了約有小半個時辰,莊嬸一路上都沒說什麼話,便是連興致最高的鳳梨,最後也感覺到了她身上悲傷的情緒,而變得安靜下來。

“姑娘,那裡有座廟。”

鳳梨突然說道。

青果笑了笑,順着鳳梨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果然便看到了座尖尖的寶塔凌駕於所有的建築之上,隱約的有梵音輕唱之聲響起。

“是慈恩寺。”莊嬸靠在馬車壁上,輕聲說道:“離東平候府就隔了幾條街,姑娘小時候,常跟了太夫人去寺裡上香。”

她嘴裡的姑娘定然不是青果,而是東平候府的那位旁枝的小姐!

“那我們這就是快到了?”青果問道。

莊嬸點頭,“再有個小半柱香的功夫,應該就到了。”

從前的東平候府是什麼樣的,青果不知道。但她想,此刻的東平候府很適用一句話“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怎麼會就成了這樣!”

莊嬸捂着嘴雖是極力刻制着悲慼的情緒,但還是不時的有嗚咽聲傳出。

曾經氣宇軒昂,富麗堂皇的東平候府,此刻哪裡還有舊時的半點榮華,眼前的斷壁殘垣,荒涼滿目,看這光景似乎曾經被人縱火燒過。

青果上前拍了拍了莊嬸的手,“嬸,別難過,我們找個人問問吧。”

話落對鳳梨使了個眼色。

鳳梨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站在大門口,目光四處看了看,然後便走向臨着東平候府左邊的一家人家走去。

“嬸,要進去看看嗎?”青果扶了莊嬸的手。

莊嬸點了點頭。

青果嘆了口氣,上前扶了莊嬸的手,往裡走。

原以爲莊嬸會沿着整個東平候府逛一圈,不想,莊嬸卻是繞過了那些大道長廊,只接去了候府深處的一處不起眼的小園子。

青果想了想,便了然,這應該是那位昔日的小姐的屋子!

“那時候小姐還小,因爲只是旁系,且又是跟着寡母來投靠的,並不得候夫人的歡喜。夫人也一直叮囑小姐,除了晨昏定省,尋常不要到候夫人跟前露臉。可憐的小姐,從小到大就在生活在這樣一個小園子裡……”

青果擡頭打量着這個四間格局的小院子,站在小院裡,擡頭便是被切得四四方方的天,很難想像,一個小姑娘日復一日的便是在這樣環境中長大。

“候爺出事的時候,夫人打算送小姐去舅老爺家,可是小姐拿着把剪子抵着喉嚨,說什麼也不肯離開夫人,便是死,也要跟夫人死在一起……”

青果長長的嘆了口氣,上前扶了莊嬸,“嬸,我們出去吧。”

莊嬸搖頭,推了青果的手,步子沉重的走到東廂房的方向推開那扇塵封已久的門,一腳輕一腳重的走了進去。

青果無奈,只得跟在她後面,也進了屋子。

屋子被隔斷成三間,裡的佈置很簡單,正當中是一方用來待客的宴客室,一張圓木桌並幾把椅子,角落處擺放着幾個花盆,花盆或是碎裂一地又或是倒翻在地,可見當時的凌亂。

都說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想這小姐雖寄身在東平候府,但平時也不過是粗茶淡飯聊勝流離失所飢不飽腹,並不曾享受到東平候府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可一旦東平候府出事,她卻是跟那些嫡系的小姐享受同樣的牢獄之災!

青果正感傷不已時,耳邊卻忽的響起莊嬸的一聲驚呼。

“嬸!”

青果當下連猶豫都不曾猶豫,一把掀了左手邊的爛布簾,衝了進去。

“嬸,你……”

青果的聲音在對上屋裡莊嬸擡頭朝她看來的臉時,噎在了那。

莊嬸站在屋裡一處落滿灰塵的妝臺邊,手裡緊緊的攥着一個平安扣,滿臉淚水,正又驚又喜的看着她。

“姑娘,我家小姐……”

“噓!”青果連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幾步趕上前,握住莊嬸顫抖的不如篩子的身子,輕聲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回家再說。”

莊嬸連連點頭。

青果幫着莊嬸把那枚翠綠色的平安扣收好,扶了莊嬸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同從外面進來的鳳梨撞了個正着。

“姑娘,奴婢都打聽清楚了……”

鳳梨的話,被青果打斷,“有什麼話,我們回家再說吧。”

話落,又讓鳳梨去外面安排好馬車,這才扶了莊嬸往外走。

上了馬車,青果眼見得莊嬸臉色一會兒慘白如紙,一會兒又豔紅如血,知道她這是心緒激動的緣故,便輕聲安撫道:“嬸,你別想太多,小姐沒死,便是萬幸。”

莊嬸點頭,眼裡的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青果嘆了口氣,拿了帕子替莊嬸擦拭。

鳳梨幾番張嘴俗言,但當看到青果一副不欲多說的樣子後,最終抿了嘴,乖乖的縮坐在角落裡。

一時間,馬車裡只偶爾響起莊嬸輕聲的啜泣聲,便再沒別的聲音。

青果勸了幾句,眼見勸不進去,便也不再勸了,想着也許讓莊嬸把心裡的情緒發泄出來,反而對她有利。於是,便歪靠在馬車裡,閉起了眼睛養神。

隻眼一閉,她卻不知不覺的便睡着了,要不是身下的馬車猛的一停,她身子重重的往前撞去,幸而莊嬸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不然,這一下,她妥妥的跌出馬車外。饒是如此,她的額頭還是重重的撞在車椽上,瞬間腫起一個大包。

鳳梨則更慘,只接就滾出了馬車,摔在了地上,要不是車伕適時的勒住繮繩,喝停了駕車的馬,車輪就要從她身上軋過去。

“這是怎麼回事!”莊嬸一邊心疼的看着青果額頭腫起的大包,一邊回頭撩了車簾子對駕車的車伕喝斥道:“你怎麼趕車的,這幸而摔下去的是鳳梨,不是姑娘。若是摔着的是姑娘,你怎麼向文老爺交待!”

車伕一臉委屈的看着臉色鐵青的莊嬸,漲紅了臉,急聲道:“媽媽,不是小的,是有個孩子突然就衝馬車跑了過來。”

青果原本是打算看看鳳梨的,腦袋一探出來,便看到一個孩子正渾身顫抖的縮在馬車邊的一個婦人懷裡,那個婦人緊緊的抱着懷中雙目緊閉的孩子,又是驚又是怒的朝她看來。

“姑娘,您沒事吧?”鳳梨揉着發漲的腦袋爬了起來,也不管自己一身的灰土,便要上馬車,只是等她擡頭看到青果腫起的額頭時,頓時驚聲喊道:“姑娘,你受傷了!”

青果聽着鳳梨那一聲尖叫,只覺得額頭上那腫起的地方,越發的痛了。

而就這一小會兒的功夫,原本足可容納兩車並行的街道便被看熱鬧的人羣圍了個水泄不通。

抱着小孩的婦人突的便發出一聲悽歷的哭喊,“救命啊,殺人了!”

呃!

青果怔怔的看着一瞬間軟倒在馬車邊的婦人,腦子裡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詞,“碰瓷!”

這要真是純心來碰瓷的,青果還真不知道怎麼辦了!

這年頭,別說沒什麼足證清白的行車記錄儀,就連主持公道的交警叔叔都沒!萬一這婦人是個心狠的,提前把這孩子的胳膊腿的給搞斷了,她怕是告到天邊都沒用!

是破財消災,還是……青果一時間便怔在了那!

到不是她不捨得銀子,而是她怕這婦人就此訛上了她!到時再招個三大姑六大舅的出來,那她豈不是就要從地主一朝回到解放前?

“姑娘,您坐回馬車裡,老奴下去看看。”耳邊響起莊嬸的聲音。

青果想了想,覺得眼下確實也不是她出面的時候,想來,在京都生活多年的莊嬸更有處理能力!當下,便依了莊嬸的話,退回了馬車內。

莊嬸卻是沒有去看那婦人,而是轉身對鳳梨說道:“鳳梨,你怎麼樣?沒事吧!”

鳳梨正想說沒事,但在看到莊嬸使來的眼色後,連忙扶了腦袋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說道:“嬸,我頭暈的歷害!”

“可別是摔傷了腦袋,快,快去馬車裡躺躺。”莊嬸說着,便扶了鳳梨上馬車。

整個過程中,竟是看也不看馬車下的婦人一眼。

那婦人抱着個孩子正哭得不行,卻見自始自終都沒人來搭理她,哭聲一頓,一臉不解的朝莊嬸看去。

“姑娘和鳳梨都受了傷,你把馬車趕去街角,再去打聽下,看附近哪裡有醫館,請個大夫來看看,再拖人給大人去個信,讓大人來一趟。”莊嬸對車伕說道。

“是。”

車伕牽了馬車便要走,不想那抱着孩子的婦人忽的便尖聲喊了起來,“不許走,你們不許走,你們撞壞了我的孩子,怎麼能就這樣走!”

話落,抱着孩子便坐到了馬車前,大有,想走,就從我身上輾過去的意思!

馬車裡的青果扶了額頭,你妹啊,真的遇上碰瓷的了!

“我們撞了你的孩子?”莊嬸一臉奇怪的看了那婦人,“你憑什麼說我們撞了你的孩子?要真撞着了,他剛纔還能跑,還能跳?”

婦人臉上一紅,將懷裡的孩子往莊嬸跟前一送,大聲道:“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你們撞着了。”

莊嬸正要伸手去接孩子,不想婦人卻是手一縮,又將孩子摟了回來,然後便哭天搶地的撒起潑來。

“青天大老爺啊,這是不讓人活了啊,把我孩子撞成這樣,就想一走了之……”

人羣裡便有人議論了起來。

“撞了人就想走!沒那麼容易,去,到順天府告她去!”

“這也太缺德了,撞着人了,不說請個大夫給看看,竟是連面也不露一下,這是誰家的小姐,這樣心狠手辣的!”

有人起頭,便有人跟着起鬨。

不多時,便是一陣討伐之聲,似乎青果便是那個十惡不赦殺人如麻的大惡人!

莊嬸心知,這是遇上碰瓷了,往常也不是沒遇上這事,但那時只要報出東平候府的名頭,這些人便會自動退去。

可如今……

就在莊嬸猶豫不決的時候,青果撩了簾子對莊嬸說道:“嬸,你去問那婦人,是我們帶着她給孩子看大夫,還是我們給了她銀子便可。”

“是,姑娘。”

莊嬸便走到婦人身邊,冷聲道:“我們家姑娘問你,是我們帶了你孩子去看大夫,還是拿了銀子給你便成?”

婦人眼珠子一轉,對莊嬸高聲道:“撞了人,連個面都不露,是什麼道理?有銀子就了不起嗎?”

莊嬸挑眉,目光銳利的瞪着婦人。

這要是訛銀子的,應該拿了銀子便走纔是,怎麼這人卻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人羣裡再次響起一片喧譁聲。

莊嬸有心想疾言歷色給婦人一點顏色看看,但又擔心鬧起來,讓青果失了名聲,一時間竟是急得滿頭大汗,也拿不出個主意來!

“嬸!”

青果撩了簾子從車裡走了出來,對莊嬸說道:“我看鳳梨竟是不大好了,你也別耽擱了,先讓車伕就近找個大夫來看看,然後再託人給家裡報個信。既然她一不肯給孩子看大夫,二不肯拿銀子,那就讓人去順天府跑一趟吧,撞沒撞,孩子有事沒事,讓衙門裡來斷個是非對錯!”

鬧上衙門,這……莊嬸猶豫的看向青果。

青果卻是淡淡的看了莊嬸說道:“嬸還不快去,鳳梨雖說是個丫鬟,可總是一條人命,真要死了,怎麼跟她爹孃交待!”

抱着孩子的婦人,一聽這是要鬧出人命,身子先就抖了抖,再聽青果說要報上衙門,越發嚇得臉色白了白。便是她懷裡緊閉着眼的孩子,這個時候眼睛皮也不停的抖動着。

莊嬸當即便對車伕說道:“快,快去附近看看哪裡有醫館。”又對圍着看熱鬧的人說道:“還勞煩諸位誰幫着去趟西市永平坊的柿子衚衕文大人府上報個信,請家裡來個人,再勞煩哪位跑趟順天府,請了衙役來一趟!”

京都龍蛇渾雜。

這種碰瓷的事隔幾天便會上演一場,大家圍着看原本就是看個熱鬧,這會子一聽說這家的小姐要鬧上官府越發看戲不怕臺高。人羣裡響起了好幾聲,“我去,我去你們府上報信”“我去順天府幫你們請衙役”。

莊嬸便點頭道:“好,也不叫你們白跑一趟,我這裡有點碎銀子,權當是你們的跑腿費吧。”

說着便自袖籠裡拿了兩錠碎銀子出來,一人一手的遞了過去。

“報什麼官啊,有這銀子,還不如給這婦人幾兩銀子先救了孩子命再說!”

人羣裡有人大聲喊了起來,然後便將那兩個報信的人給圍了起來,不讓人走出去。

地上坐着的婦人,抱着孩子便越發的哭得悽歷了。

青果冷冷一笑,走到婦人跟前,淡淡道:“我先前問過你,是我帶你的孩子去看大夫還是給了你銀子你自己去看,你不說,現在,我再給你一個機會,你想清楚了再說。”

婦人擡頭看向青果。

十二、三歲的姑娘,眉眼間還是一派稚嫩,可神色間卻有着一股與年齡不相符合的凌歷!

婦人擡頭,顫顫瑟瑟的說道:“給,給我銀子,我自己帶了孩子去看。”

青果點頭,“你想要多少?”

“十……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

還真是敢開口啊!

莊嬸便要出聲,青果卻是在她之前開口道:“一兩銀子,要,就拿去,不要,我們衙門裡見,我家丫鬟現在正人事不省的躺着,有個三長兩短的,她爹孃老子找上的總是你!”

婦人做這行多年,怎樣也不想到會遇上青果這樣一個橫的!

她是親眼看到那丫鬟摔下馬車的,要真是……婦人一咬牙,對青果說道:“一兩,就一兩!”

青果示意莊嬸給婦人銀子,她則打算轉身上馬車。

卻在這時,耳邊響起一道疑惑的聲音。

“這是出什麼事了?”

青果順了聲音看去,便看到一年三旬左右的婦人,婦人生得白淨,穿一身駝底團花杭綢褙子,髮髻梳得一絲不苟,插着一枚赤金的小鳳釵,一看便是官宦人家的管事婆子。

莊嬸拿了一兩銀子扔給地上的婦人,正往回走,見着問話的婦人,便笑了上前說道:“沒什麼事,這婦人孩子不看好,讓孩子在街上亂跑,驚着我家的馬,傷了我家姑娘和丫鬟,反賴着是我們家馬車撞了她!”

“有這種事!”婦人當即擰了眉頭,一臉不悅的說道:“這樣的刁民,就該拿了送順天府打了五十大板,再趕了出來,看她往後還敢做這訛人銀錢的事!”

莊嬸一聽婦人的語氣,便知道,這婦人怕是身後的主家地位不輕,越發笑得殷切的說道:“哎,我也是這個意思,只是我家姑娘心善,說是要不是沒活路了,想來也不至於拿個孩子來謀生!算了,權當是積德行善吧!”

圍着看熱鬧的人,頓時便星星眼。

你家姑娘明明咄咄逼人好不好?哪有你說的那樣柔柔弱弱,頗有惻隱之心的!

只是這話,衆人卻是不會說的。

婦人抱着孩子一溜煙的走了,人羣便也散了。

莊嬸正要辭了婦人回馬車,婦人也打算回去覆命,臨去之前狀試不經意的問道:“你家姑娘是哪家大人府上的?”

莊嬸想着這婦人主家的身份,不好得罪,便輕聲說道:“我家姑娘是翰林院文大人的外甥女。”

婦人點了點頭,一臉和氣的說了句,“到真是個溫良恭儉,淑質貞亮的好姑娘。”

莊嬸笑了笑。

上了馬車,見鳳梨正對着青果額頭腫起的大包吹氣,一臉自責的說道:“都是老奴連累了姑娘,要不是老奴……”

“嬸,你胡說什麼。”青果翻身坐了起來,對一臉自責的莊嬸說道:“天有不測風雲,這有心算無心的事,哪裡就跟你扯上關係了。怪別多想了,讓車伕早些回家吧。”

莊嬸點了點頭,讓車伕趕了馬車走。

“鳳梨,你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待馬車啓動,莊嬸又對鳳梨問道。

鳳梨嘿嘿笑了道:“沒事,我摔下馬車就抱着頭,沒傷着。”

“也別大意,回家還是讓大夫給看看。”青果說道。

那一摔,她還真怕把個鳳梨給摔成了腦震盪!

青果便想起那個遇上的婦人,對莊嬸說道:“看樣子,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不知道是哪家大人府上的!”

莊嬸搖頭。

京都城扔塊磚頭都能砸死個五品的官,勳貴隨處可見,青果想着她們沒失禮,沒得罪人就行了,便也不再花心事去啄磨那個婦人!

等回了文府。

林小桃聽下人說了路上的事,連忙抱着天賜趕了過來,見着青果額頭上的那個大包後,心疼的眼睛都紅了。

“怎麼就摔得這樣歷害?”

青果已經讓大夫看過,這會子正由着莊嬸上藥,聽了林小桃的話,便笑了道:“運氣不好嘛!你看,鳳梨從車上摔下去都沒事,偏我還撞這麼大個包!”

林小桃卻是後悔的說道:“早知道就多派幾個人跟着。”然後一迭聲的對身後丫鬟說道:“去,去把我屋裡那瓶子玉清露拿來。”

等丫鬟下去了,她又對青果說道:“那瓶玉清露還是傅夫人送我的,消炎消腫的什麼的最好,你回頭讓鳳梨給你一日三次的擦着,過幾天這腫塊就能消了。”

“那我先謝謝小姨了!”

被越三娘抱在懷裡的文天賜,好奇的看着青果額頭上的青腫,便撲着要青果抱。

“抱,姐姐抱!”

林小桃纔要阻止,青果卻是已經伸手去接了文天賜,“臭小子,姐姐現在是傷員,傷員,你都不放過!”

誰想她話聲還沒落,被她抱在懷裡的文天賜,張嘴就對着她額頭上的腫包咬了下去。

“啊呀!”

青果一聲驚呼,到不是怕文天賜咬痛了她,而是怕文天賜把腫包上的藥給吃到了!連忙撇了頭,將文天賜往林小桃懷裡塞。

誰想文天賜就跟她額頭上的包給幹上了!一雙肉乎乎的小胖手張牙舞爪的便摸了上去。把個青果頓時痛得眼淚橫流。

林小桃抱了文天賜便起身退開三步。

文天賜一見抓不到青果額頭上的包了,“哇”一聲便哭了出來,邊哭邊喊着“果果,吃果果,天賜要吃果果!”

呃!

青果很是無語的看着口口聲聲說要吃果果的文天賜。

“天賜啊,姐姐頭上的是肉肉,不是果果!”

“肉肉,天賜要吃肉肉!”

青果砌底無語了。

林小桃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的拍了記懷裡鬧騰着的文天賜,“你個吃貨,怎麼什麼都要吃?你姐姐額頭傷着了,那是包,不是吃的!”

“嗚嗚……天賜要吃包包……”

林小桃被這個吃貨兒子也給鬧得無語了。

好在青果這也看過了,沒什麼事,她叮囑了幾句青果,便抱着林天賜去後花園裡哄!

屋子裡靜了下來。

青果想起之前莊嬸在東平候府找到的那個平安扣,對一邊的鳳梨說道:“莊嬸呢?”

“嬸說去廚房給姑娘煮個雞蛋,這樣日夜滾着,能快點消腫。”鳳梨說道。

幾乎是鳳梨的話聲才落下,莊嬸便端着托盤從外面走了進來。

熱乎乎的雞蛋,從腫起的地方滑過,那種又痛又癢的感覺說不出的難受!

看着差不多了,莊嬸才歇了手,又說晚上再滾一遍,青果原想拒絕,這腫吧,過幾天不就消掉了!但對上莊嬸自責內疚的目光後,青果點了點頭。

“嬸,你坐下,我們先讓鳳梨把打聽來的事說一說。”青果招呼莊嬸。

莊嬸點頭,目光殷殷的看着鳳梨。

“姑娘,奴婢打聽了好幾戶人家,說是這東平候府自從抄家問斬流放以後,便沒人再住進來,不過好像說是三年前還是四年前,這院子裡鬧過一陣的鬼,一時間便更是沒人趕接近了!”

“鬼火?”

青果錯愕的看着鳳梨。

鳳梨點頭,“是從左邊的一戶人家打聽來的,那家的婆子說是那年夏天,她吃壞了肚子,起來拉稀,然後就聽到這邊屋裡有哭聲,她嚇得不行,原還以爲是謝家有人偷偷摸摸來祭奠,她搬個梯子爬到牆頭看,只看到隱隱綽綽的火光,卻是沒看到人,自那以後,鬧鬼的事就傳出去了!”

呃!

青果與莊嬸交換了一個眼神。

莊嬸自胸口摸出她從東平候府找到的那枚平安扣,遞到青果跟前。

玉是上好的玉,玉白之間有一抹晶瑩的翠綠藏在內裡,用一根失去原本鮮色的紅繩繫着。

“嬸,這個你是在哪找到的?”青果問道。

“在小姐從前的妝匣子裡找到的,小姐的妝匣子有個隔層,輕易不被人發現,老奴當時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想打開看看,不想一打開就看到了它!”

青果點頭,猶豫的問道:“嬸,那會不會是出事的時候,你家小姐來不及戴上?”

“不會,這平安扣是小姐滿月時老爺親自替她戴上的,十幾年小姐從不離身!”莊嬸說道,“就是當年抄家的時候,小姐也是將她藏在襪子裡才躲過,之後是老奴親手替她重新戴在脖子上的!”

青果不由便笑了說道:“那這樣說來,謝小姐她肯定還活着,而且就在京都城內!”

莊嬸不解的看向青果。

青果笑了說道:“謝小姐把這個平安扣放在那個沒幾個人知道的妝匣子裡,就是想知道,在這個世上,她還有沒有別的親人,如果有,而那個人想要找到她,一定會回東平候府,說不定就會去翻那個妝匣。”

莊嬸聽得目光大喜,但下一瞬,卻是黯了眉眼說道:“可是京都這樣大,到哪去找她啊!”

“那就從三、四前的那場鬧鬼事件查起吧!”青果說道:“我想,那時候肯定是謝小姐摸黑回了東平候府,這個平安扣也就是那個時候她悄然放下的。”

“我可憐的小姐……”

莊嬸捂着嘴,發出一串壓抑的哭聲。

“嬸,你別難過。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家小姐肯定有一番大造化!”

莊嬸不解的看了青果,“姑娘,您這話是從何說起?”

“能深夜出入東平候府,卻不爲外人知道,可不是你家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姐就能做到的!”青果笑了說道。

“啊!”

莊嬸頓時怔在了那,一顆心就好似冰水裡滾過又熱火上烤一樣,不是滋味,她家小姐到底遇上了什麼人?

見莊嬸眉頭皺得能夾死只蚊子,又是急又是怕的,青果擡手拍了莊嬸的手,安慰道:“別擔心,我猜謝小姐應該遇到一個好人。”

“你想,如果那個人對謝小姐是別有用心的,怎麼會陪着她回京都,回東平候府還冒着被人發現的危險,留下這樣一個東西!”

理是這個理,可是莊嬸卻仍舊難掩擔心。

青果勸了幾句,見莊嬸雖嘴裡應着,但神色卻是全然不是那麼回事,又想着她這一日裡大悲大喜的,不如讓她自己一個人安靜的想想。

便對莊嬸說道:“我這也累了,想睡一會兒,嬸你也下去歇着吧。”

莊嬸便起身告退。

青果歪在榻上,腦子裡卻想着東平候府的事。

東平候府是因爲當日太子謀逆之事被抄家問斬流放的,皇帝御筆欽定的罪,收留謝小姐那可是視同謀逆的大罪!

那個救了謝小姐,還帶着她回東平候府的人會是誰呢?

想着,想着,自己不知不覺的就睡了過去。

睡夢中,感覺額頭上溼溼涼涼的,好像有羽毛一樣的東西滑過,舒服的讓她整個人都輕了幾斤!

青果翻了個身,卻突然間感覺鼻腔有股幽幽的冷香,她懵懵懂懂的睜開眼,便對上一對漆黑好似傾倒盡滿天星光的眸子。

眨了眨眼,青果以爲這是個夢,便重新閉上眼睛,但隨着她眼睛閉上,她感覺似乎有股溫熱的氣息吹在她臉上,她下意識的再睜開眼,等看清頭頂那張含笑如天人之姿的臉時,青果倒吸一口冷氣,霍然翻身坐起。

“九爺,您……您怎麼來了?”

葉羽見她起得匆忙,生怕她一不小心再次傷了額頭,連忙雙手一伸,將青果按在了牀上。

“我聽說你受傷了,過來看看。”

青果躺在牀上,看着頭頂那張滿是憐惜正柔情蜜意盯着她額頭打量的臉,很是羞澀的撇了臉,輕聲說道:“很難看的,您別盯着看了!”

“難看嗎?”葉羽輕聲一笑,又往下伏了幾分,薄脣對着她額頭的傷處輕輕吹了吹後,說道:“是挺難看的,不像只小狐狸,到像是隻獨角獸了!”

呃!

青果很是無語,心道:爺,你看長得像我這麼嬌媚美麗的獨角獸不?

“嗯,我帶了瓶藥來,你回頭讓丫鬟給你仔細的擦擦,別留疤了,雖然說我不介意,可本就鮮花插在了牛糞上,這牛糞要是連個新鮮味都沒了,那也太不起對鮮花了是不是?”

鮮花?牛糞!

青果擡頭,“九爺,誰是鮮花,誰是牛糞?”

“你說呢?”

葉羽笑盈盈的看着一臉惱色的青果,見她微微嘟起的脣,如新剝石榴般,研麗欲滴,想也沒想便低頭給含在了嘴裡。

脣齒相觸的剎那,青果好似被雷劈了一樣,半響動彈不了,等感覺到葉羽正用舌撬開她的脣,在她嘴裡肆意掃蕩時,她整個人更是軟得如一灘水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到耳邊響起,葉羽略帶喘息而磁性暗啞的話語時,青果迷亂的心,才緩緩安定下來。

“小狐狸,怎麼就傻掉了呢!”

04 引薦32 青果的懷疑60 蕙芳使壞香園斷腳78 男配上場69 過年73 老店新開包子爹奴性不死41 又賺一票44 九爺的打算12 可親可愛三姨夫30 大結局下29 糖水煮蛋66 自請出族08 事成10 意外發現15 你儂我儂51 事發39 前情舊債25 各有各的算計82 熊孩子護花14 生見人死見屍40 都不是省油的燈15 苦肉計19 殺與謀公主之前世今生52 世界安靜了33 母子反目九爺偷香44 九爺的打算09 家家都有難唸的經65 滿月酒38 買丫鬟真相14 生見人死見屍33 好算計65 滿月酒10 意外發現24 寺廟偶遇69 過年42 我在家等你65 高大上的葉九爺45 她這是要約會了麼50 桐花44 顯赫的身份47 臉不當臉使40 都不是省油的燈80 人心09 家家都有難唸的經61 奪家權和索方子37 初議買地12 誰派你來的11 沒有不散的宴席84 教訓羅老爺筆陳氏12 可親可愛三姨夫16 要錢還是要人61 代價17 最強情敵12 惡奴欺主54 免談60 滅你榮陽候府滿門29 我對你有一點動心06 上門強逼51 事發40 禮物和分家15 苦肉計84 教訓羅老爺筆陳氏03 最毒婦人心72 包子爹的選擇16 包子的覺悟09 家家都有難唸的經26 藏私房錢08 事成58 搬石頭砸自已的腳21 反擊12 誰派你來的公主之前世今生47 鮮花牛糞08 事成29 大結局上82 熊孩子護花45 她這是要約會了麼爭風吃醋26 暗流36 葉府家事2公主之前世今生30 羅家大姑11 沒有不散的宴席48 搶媳婦57 家庭小作坊36 聽牆角12 可親可愛三姨夫30 羅家大姑30 羅家大姑60 滅你榮陽候府滿門71 教訓包子爹83 小六27 吃餃子48 搶媳婦09 有些錯不能犯36 葉府家事258 搬石頭砸自已的腳86 劉三鳳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