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錢重要人重要

10錢重要!人重要?

除夕一過,便是正月。

不同從前那些對新的一年滿懷期望和興奮的日子,這個正月,因爲心裡有了讓自已掛念的人,總是會在笑到最開心時,突然的便頓在那。腦海裡一瞬間會想,他在哪?他好嗎?他什麼時候回來?這般一想,笑容便再也沒了。

初一到初四,不是忙着走親戚,就是忙着接待親戚,初五開始,青果便縮在園子裡不動了,只是日日瞪着離河的河面發呆,有時候這樣一發呆,便是一天。

他會不會,像之前一樣,突然的就乘船而來,給她一個驚喜呢?

就連最愛玩樂的鳳梨也察覺到了自家姑娘的消沉,私下裡與襄荷說。

“姑娘有心事。”

襄荷點了點頭,一語道破天機的說道:“姑娘,應該是想九爺了。”

“九爺啊……”鳳梨怔怔的看着蕭瑟的江面,輕聲說道:“好久沒有九爺的消息了!”

“九爺應該是去辦什麼密秘的差事了。”襄荷回頭看了眼,斜躺在東窗下美人榻上的青果,肯定的說道:“以前我們就是這樣,有誰密秘去辦差事了,跟誰都不能說,一年半載的不露面,等過了一年半載的回來了,才知道,原來是去辦差了。”

鳳梨擡頭看了襄荷,“你們?你和誰?”

襄荷淡淡的撩了眼鳳梨,不說話了。

鳳梨還想再問,但最後,卻是目光一轉,盯着外面的江面,輕聲說道:“有一年,也是這樣的天氣,姑娘總是會隔三差五的撐把傘去那邊涼亭下的河岸,我一開始不明白,大冷天的姑娘爲什麼總往河邊跑,後來,有一天,姑娘在那遇見了九爺,我才知道,原來姑娘是去等九爺的。”

襄荷看了看鳳梨,又看了看這幾天臉上笑容越來越少的青果,默了一默,說道:“要不,明天我們去河邊等九爺吧。”

鳳梨霍然擡頭撩了襄荷幾眼,嘆氣道:“你都說九爺是去辦什麼密秘差事了,辦密秘差事還能等得到嗎?”

襄荷想了想,沒再多說。

鳳梨轉身,對襄荷說道:“姑娘中午都沒吃什麼東西,我去廚房給她做碗麪。”

話落,拾腳往廚房走去。

走到一半,遇上正從外面走進來的莊嬸,因着青果這些日子不開心,莊嬸臉上也難得見笑容,但今天卻難得的有了笑臉。

鳳梨不由錯愕的問道:“嬸,你這麼高興,可是有什麼好事?”

“來客人了,我去跟姑娘說一聲,你去準備好茶和點心,回頭招呼客人。”莊嬸說道。

鳳梨愣了愣,不解的問道:“客人?我們園子不是初八才營業嗎?這個時候,怎麼會有客人呢?”

“噢,是姑娘的朋友,醉仙樓的大公子和大奶奶來了。”莊嬸說道。

鳳梨恍然回神,點頭道:“年前在城裡遇見,大公子還讓姑娘進城去玩呢,姑娘懶怠動彈,不想他們卻來了。”

“你還站在這發什麼呆,趕緊去準備茶和點心啊!”莊嬸對鳳梨說道:“大公子來了,也有個人陪姑娘說說話,趕緊的去,再看看廚房裡有什麼菜,說不得大公子會留下來用晚飯。”

“哎!”

鳳梨應了一聲,轉身便跑了。

難得的莊嬸沒去責怪鳳梨沒個樣子,她急急的去了青果的院裡。

襄荷遠遠的便聽出是莊嬸的步子聲,回頭對閉了眼睛假寐的青果說道:“姑娘,莊嬸來了。”

歇了歇,青果睜開眼,朝門口看去,沒多久,果然便看到莊嬸走了進來。

莊嬸一進屋子,便朝青果看去,等看到才幾天,好似又清減了不少的青果時,暗暗的嘆了口氣,臉上綜了抹笑,輕聲說道:“姑娘,韓大公子和大奶奶來了。”

“他們怎麼來了?”青果一邊說着,一邊掀了身上的薄被,翻身坐了起來。

莊嬸連忙上前幾步,便要蹲下來替青果穿鞋,青果擺手,“我自已來。”

襄荷已經打開衣櫃取了一件海藍領月白底子寶藍竹葉印花緞面對襟褙子,侍候青果穿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問道:“要不要把披風也穿上,今天有點冷。”

青果搖頭。

“就這麼點路,不用了。”

襄荷便將那件拿在手上的米白豹紋鑲邊翻毛斗篷放回了櫃子裡。

這邊,莊嬸已經拿了梳子替青果梳頭。一梳子下去,又是大把的頭髮掉下來,莊嬸看着纏繞在梳子上的頭髮,手便頓在了那。

青果從銅鏡裡看到莊嬸的手僵在那,不由便回頭看去,問道:“怎麼了?”

莊嬸連忙擡手將梳子上的頭髮扯了,一邊說道:“沒什麼,就是想着給姑娘梳個怎樣的髮式,一時出神了。”

青果看着莊嬸扔在身後的一坨頭髮,聽着莊嬸的話,不由便笑了笑。

她能梳什麼髮式,左右不是雙丫髻就是雙平髻又或者是雙螺髻,這幾個髮型也沒什麼變化,無非就是頂在頭頂的花苞變個樣式罷了,能變換的也就是各式的髮帶和髮釵換着用罷了!

“梳個雙丫髻吧。”青果說道,“用那根粉紅色的絲帶。”

“知道了。”

莊嬸應了一聲,手裡動作嫺熟的三兩下便替青果梳好了一個髮式,拿出青果指定的髮帶在髮髻間略作纏繞後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青果對着鏡子照了照,鏡子裡的人眉目清秀,卻是眸帶愁緒,嘆了口氣,對着鏡子扯了扯嘴角,臉上綻起一抹笑,回頭對莊嬸說道:“我們走吧,別讓大公子和大奶奶久等了。”

莊嬸應了聲是,跟在青果身側往外面花廳走去。

“大公子這個年是在興城縣過的,照說她是家中長子,不說青州到京都也才半旬的路程,便是再遠,也該趕回去纔是。”青果一邊走,一邊同莊嬸說道:“我猜着,許是韓家並沒有接受這位南大奶奶。”

莊嬸聽了點頭,“奴婢也是這樣猜想。”

青果笑了道:“嬸,你等會去趟廚房,看看有些什麼菜,我想着大公子和大奶奶應該會留下吃晚飯。”

“我剛纔已經讓鳳梨去看了。”莊嬸說道。

青果點了點頭,便不再說什麼,說着話的功夫,兩人便到了花廳,韓光華正輕聲陪南知秋說着話,擡頭見着青果,連忙站了起來。他身側的南知秋,也跟着站了起來。

“新年好,大公子、大奶奶。”青果人未到聲先到。

韓光華聽了抱拳道:“羅姑娘新年好。”

青果進了屋子,笑着請韓光華和南知秋重新落坐,不多時鳳梨端了大紅托盤從外面走了進來奉茶。

放了手裡的青茶纏枝茶盞,青果笑了對韓光華說道:“大奶奶頭次來,要不要我領着在這園子裡走一走?只是天有些冷,會不會凍着了大奶奶?”

雖說青果知道這南知秋出身不高,但這不,現在身份不一樣了,說不得講究也不一樣了呢!話落,笑盈盈的看着韓光華。

韓光華尚未出聲,一側坐着的南知秋已經輕聲說道:“羅姑娘言重了,我原也不是什麼精貴的人,往常這樣的天氣,河邊漿洗什麼的也是有的。只是,這樣一來,有勞羅姑娘了。”

青果笑了搖頭,說道:“大奶奶客氣了,既是這樣,我們出去走走吧。”

南知秋便笑着站了起來,她身側坐着的韓光華卻是笑了說道:“有羅姑娘陪着你,我就不去了,羅姑娘這茶好,我把茶喝完了,再來找你。”

南知秋點頭。

青果笑了笑,起身引了南知秋往外走。

其實冬天的園子有什麼可看的,之所以這樣說,不過是青果不想幹乾的坐在屋子裡大眼瞪小眼罷了。

繞着園子走了一圈,青果同南知秋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話,不同於是耿鵬舉和葉羽的關係,她能很自然的跟容晴便打成一片。她同韓光華雖說也算是朋友,但這關係終究沒好到,兩人一見面便能毫無芥蒂的熱乎起來!

一圈轉下來,最後停在了荷塘邊的涼亭裡,青果忽的便怔怔的看着涼亭下的河面,河水無聲向前,她看着那片靜幽幽的江面,長長的嘆了口氣,緊了緊手裡的手爐,對南知秋說道:“我們回去吧,這天太冷了。”

“好。”南知秋笑了說道。

於是,兩人又折身返回花廳。

花廳裡,韓光華正負手打着青果養的一缸錦鯉,見兩人這麼快就回來了,不由錯愕道:“怎麼就回來了?”

南知秋笑了說道:“外面冷,便回來了,爺,你在幹什麼呢?”

韓光華指了身前的青花瓷魚缸說道:“羅姑娘養的這幾魚挺有趣,我看魚呢。”

南知秋便湊了上前,等看到兩條胖胖紅紅白白的錦鯉,不由讚道:“好漂亮啊,比老夫人院裡養的那兩條還要好看。”

韓光華笑着點了點頭,取了一邊擺放着的魚食對南知秋說道:“你來喂喂它們吧。”

“我?”南知秋怔了怔,稍傾,輕聲說道:“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

韓光華說着,便取了一邊的魚食交到南知秋手裡。

青果站在一側,看着兩人之間的溫馨,沒來由的便覺得心裡酸了酸。她撇了眼,很是自嘲的笑了笑,忖道:自已這是什麼了?怎麼就搞得跟失戀了一樣!

“羅姑娘,我們那邊坐坐吧。”

耳邊響起韓光華的聲音。

青果回神,看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到身邊的韓光華,點了點頭,跟着韓光華走到東邊的窗戶下的矮榻坐了。

韓光華目光溫柔的看着正低頭餵魚的南知秋,輕聲說道:“我和知秋以後可能會在興城定居。”

青果點了點頭,“興城依山傍水的,挺好的。”

韓光華笑了笑,看了青果說道:“你都不問爲什麼?”

“爲什麼要問那麼多呢?”青果輕聲說道:“你自然有你的原因,難道因爲你不住京都,我們就不再是朋友嗎?”

她的話,到是讓韓光華怔了怔,稍傾,失聲笑道:“你那麼聰明,肯定也猜到了。”

至於猜到什麼,卻是沒說。

青果端了手裡的茶盞對韓光華舉了舉,輕聲道:“世事就是這樣的,有得必有失,大公子也不必太過介懷。”

“不!”韓光華搖頭,輕聲說道:“我其實一點都不在意是不是韓家長子這個身份,能跟知秋在一起,我可以放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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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果笑了笑,不以置評。

愛情嘛,總是能叫人熱血沸騰,奮不顧身的!更別說是像韓光華這樣失而復得,這世上還有什麼是比失而復得叫人更喜悅的呢?

但,她只希望,韓光華此刻的歡喜不要被日後的歲月要磨蝕,必竟失去時,可以成爲心口的一粒硃砂痣,但得到了很有可能就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不是?

“羅姑娘聽說了嗎?”韓光華突然說道。

青果朝韓光華看去,“聽說什麼?”

“聽說朝庭要在興城設漕運總督府了。”韓光華說道。

“漕運總督府?”青果怔怔的看向韓光華,搖頭道:“我沒聽說,大公子是從哪裡知曉的?”

“是明陽前些日子來信說起的。”韓光華猶疑的看向青果,頓了頓,說道:“我聽明陽說,九爺不在京都,可是真的?”

青果點頭。

韓光華張了張嘴,那句“人在哪裡”到了嘴邊,又被他嚥了下去。

他不在是韓家的繼承人,從此以後,他只有興城縣的醉仙樓,他便也失去了代表韓家與人結交的身份!

這樣的他,葉羽還能放在眼裡嗎?還能……韓光華哂笑一聲,撇了眼,目光卻在對上不遠處滿身秀氣的南知秋時,一抹溫暖代替了之前的失意。

“你和九爺定親的事,我聽說了,一直沒來得及說聲恭喜,現在便說了吧。”話落,韓光華抱拳說道:“恭喜羅姑娘喜得良緣。”

“謝謝。”

青果輕聲說道,腦子裡想的還是漕運總督之事,怎的容晴那邊卻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韓光華眼見青果有些心事忡忡的樣子,想起呂明陽跟他說的那些事,默了一默,輕聲說道:“羅姑娘,可能我這話說得不合適,你聽了也別往心裡去,就當是我多說幾句吧。”

嗯?

青果朝韓光華看去,笑道:“大公子言重了,先不說你與九爺的交情,就是我們合作了這麼多年,又有什麼是不合適說的呢。”

韓光華略略理了理思緒,輕聲說道:“我雖然只是一個生意人,但是你也知道,像我們這樣的生意人,背後沒有一兩座靠山,生意是做不大的。”

青果點頭。

“我家祖母和明陽的祖母是族姐妹,可能外人都以爲明陽的父親便是我們最大的靠山,其實不然,我們真正的靠山,另有其人。”

至於是誰,韓光華卻沒打算說,當然,青果也沒打算問。她只是,目光溫和的看着韓光華,等着韓光華往下說。

“我得到的消息是,漕運總督已經內定了原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段遠坤。”韓光華看了眼青果,接着往下說道:“聖上已過知天命的年紀,而諸君未定,現如今炙手可熱的奪嫡人選,無外乎恭王爺和睿王爺,論才智恭王爺不如睿王爺,但嫡庶有別長幼有序,若真說起來,名正言順的人選卻是恭王爺。”

青果笑了笑,示意韓光華往下說。

“內閣五位大學士一位首輔,首輔祝汶澤年近古稀,雖不曾致仕但內閣事宜已是鮮少過問,這就導致了內閣分成兩派,一派是同段遠坤結兒女親家的大學士喻意,另一派則是九爺的外祖父朱士平朱大學士。而兩派都有己的主張,喻意屬意恭王爺,朱大學士卻是睿王爺的支持者。”

說到這,韓光華突的話聲一頓,擡頭看了青果,“羅姑娘。”

“嗯?”

青果看向韓光華,這些話她自葉羽那聽過,現如今再聽,也不過就是加深點印像罷了。

韓光華笑了笑,輕聲說道:“羅姑娘,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這個漕運總督會是段遠坤?”

“因爲他是天子寵臣啊!”青果說道。

韓光華點了點頭,“沒錯,段遠坤確是天子寵臣,便是按資歷來,他本身是都察院出身,再沒有比他更有資格任這漕運總督之職了。但……”頓了頓,韓光華眸中閃過一抹精芒,沉聲道:“但最主要的應該是皇上怕是準備要打大宛了!”

“打大宛?”青果錯愕的看了韓光華,搖頭道:“不會吧?這運河前年才動工,便是今年能修好,但這麼浩大的一個工程下來,國庫哪裡還拿得出錢?有道是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皇上就算是有這雄心,可是錢從哪裡來啊?”

韓光華笑了笑,道:“錢的事,自有人會替皇上操心,不然,你以爲爲什麼漕運總督是段遠坤?”

聽韓光華話中有話,青果試探着問道:“大公子的意思是,段遠坤是替皇上來籌錢的?”

“我其實是有兩個猜測。”韓光華說道:“一,之所以讓段遠坤任這個總督,是爲了控制水運輸的命脈,你剛纔也說了,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皇上萬一真下決心打大宛,他得將這後方被給交給自已信得過的人。二,皇上缺錢,不問天下誰最有錢,只問尋常百姓和商人,哪個更有錢?”

青果失聲說道:“自然是商人!”

“沒錯,”韓光華接了青果的話說道:“商人有錢,但無權,段遠坤他只要把握住這南北交界的碼頭,便如同坐擁聚寶盆。”

青果倒吸了一口冷氣。

有些事是她想到過的,但有些事,卻是她不曾想過的!

如果說,段遠坤真得了皇上授意,是來強奪民脂民膏的,那麼,段遠坤怕是第一個要出手對付的便是她吧?到時,便是有十一皇子和睿王爺,那又如何?這天下還有兒子鬥得過老子的?更別說,那老子還是皇帝老子!

韓光華見青果臉色白了白,便明白她知曉了他話中之意,端起茶盞啜了口茶後,輕聲說道:“羅姑娘,早做應對之策吧。”

青果不由便失笑,應對之策?

別說她還沒嫁給葉羽,就算是嫁給了葉羽,段遠坤挾天子以令諸侯,有了皇上這把尚方寶劍,便是葉家又能如何?

青果還在擰眉思忖應對之策時,南知秋卻是拍了拍手,轉身朝她們這邊走來,待在韓光華身邊坐下,見青果眉頭輕擰,一臉糾結之色時,不由輕聲問韓光華。

“爺,羅姑娘這是怎麼了?”

韓光華笑了說道:“沒什麼,羅姑娘在想一些事情。”

南知秋點了點頭,便安靜的坐在他一側。

韓光華不想打擾青果,輕聲與南知秋說道:“是不是喜歡那兩條錦鯉?喜歡的話,我讓人去弄兩條來,你養着。”

“不用了。”南知秋輕聲說道:“這魚怕是不便宜,也不好弄,我看看就行了。”

韓光華點了點頭。

這邊廂,青果苦思無果,正欲開口跟韓光華問主意時,擡頭便看到南知秋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

於是,便笑了說道:“那兩魚大奶奶若是喜歡,回頭走的時候,讓大公子搬回去便是。”

“不用了。”南知秋笑着搖頭,輕聲說道:“羅姑娘養得挺好的,我沒養過,回頭養壞了,反而不好,我若是喜歡,有空過來看看也是一樣的。”

青果便看向韓光華。

韓光華能來跟她說這樣一番話,可見,他是真把她當朋友的,如此一來的話,她自然也不吝於表達自已的熱情。

“我剛纔問過她了,也是這樣說。”韓光華說道。

青果點頭,因爲心裡有事,便也沒再堅持。

三人接下來,又說了一會兒話。

眼見天色不早,莊嬸進來問晚飯怎麼安排,青果笑了對韓光華說道:“別的好菜也沒有就,就是前兩天我舅舅在地裡抓了一隻麂子,送了我娘一些,算是吃個野味吧。”

韓光華便朝南知秋看去,南知秋笑了對青果說道:“如此,就多有打擾了。”

“大奶奶客氣了。”

青果說着,便回頭去吩咐莊嬸準備晚飯。

一餐飯沒花多少功夫,因爲天氣的緣故,飯後,韓光華只喝了盞茶,便同南知秋回了興城縣。

夜裡,青果想起韓光華的那番話,不由便轉輾反側難以入睡。

不是沒想過,段遠坤任漕運總督的對策,但那一切都是建立在一切以他的原意爲主之上的!是故,他纔會說服葉羽扶持漕幫。但,現在若是段遠坤的身後是皇上的話,那她又該如何呢?

“姑娘,您還沒睡嗎?”

耳邊響起莊嬸的聲音。

“沒睡呢,”青果乾脆便披了衣裳坐起來,對莊嬸說道:“嬸,你也沒睡嗎?”

“嗯,人老了覺輕。”

“那嬸,你進來,陪我說說話吧。”

不多時,莊嬸便披了衣裳,舉着煤油燈走了進來。

青果往牀裡側讓了讓,對莊嬸說道:“外面冷,你也到牀上來睡吧。”

“奴婢去把被子抱了來。”

不多時,莊嬸抱了她自已的被子走了進來。青果往裡側讓了讓,等莊嬸鋪好被子,上牀以後,問道:“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呢?又在想九爺了?”

青果搖頭,“不是,是今天大公子跟我說了些話,我心裡沒個底,所以睡不着。”

莊嬸不由便問道:“大公子跟姑娘說什麼了?”

青果把韓光華說的話,簡單的跟莊嬸說了一遍,末了,輕聲說道:“原想着跟段遠坤鬥一鬥,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是他背後的那個人是皇上,我還真就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全身而退了!”

“那要不,姑娘去京都吧。”莊嬸輕聲說道:“您都不在這青陽鎮了,他還能拿你怎樣?”

“我可以走,我娘,我哥哥,還有姐姐,外公,舅舅他們呢?他們往哪裡走?”青果嘆了口氣說道:“走不是辦法,得想個法子讓他沒有法子對我動手才行。”

莊嬸原是想着,惹不起,躲得起。可卻忘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再說了,姑娘辛苦置下的這些產業,難道就拱手讓人不成?這樣一想,莊嬸不由便也跟着愁眉不展起來。

“那怎麼辦啊!”莊嬸嘆了氣說道:“留下,可不就是拿雞蛋去碰石頭了?”

青果嘆了口氣,可不就是拿雞蛋去碰石頭嗎?

歇了一歇,青果咬牙道:“惹火了,我就讓襄荷找個機會把段遠坤在來的路上給殺了!”

“這可不行!”莊嬸連忙說道:“姑娘,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殺朝庭命官,那可是視同謀反,抄家滅族的大罪!”

青果笑道:“我也就是說一說,嬸,你還真當我能這樣幹啊!”

“哎,我這不是怕你一時衝動嗎。”莊嬸說道。

“其實辦法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只是,得和十一殿下商量一下才行。”青果說道。

莊嬸不由便精神一震,看向青果,“什麼辦法?”

青果翹了脣角,淡淡說道:“無非就是風吹雞蛋殼,財去人安樂罷了!”

“風吹雞蛋殼,財去人安樂?”莊嬸詫異的看着青果,“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財富就如雞蛋殼一樣易碎,人生就如草木一樣脆弱,不要看得太重啦。”青果嘻嘻笑了說道。

莊嬸側頭看了青果,說道:“姑娘的意思是,打算破財消災?”

“對!”青果點頭道:“皇上要的無非是錢,段遠坤只不過是他養的一條狗,我要是主動將錢給了皇上,你說段遠坤還能打着皇上的旗幟,把我怎麼樣嗎?”

莊嬸眼前一亮,連聲道:“對啊,大公子也說了,段遠坤就是來替皇上撈錢的,不用他段遠坤出手,姑娘主動將這銀子送給皇上,不但能打段遠坤一個措手不及,說不得還能替姑娘謀個封號回來!”

呃!

這個青果到是沒有想過。

但回頭一想,也不是不可啊!

男人捐錢買官,她捐錢買個有名無實的封號也不是不可以!

當然,這要好好運作一下才行!

她如果有了個封號,段遠坤便算是想對她動手,也不是他想就行的了。

“嗯,嬸,這事,我看還得你去趟京都。”青果說道。

莊嬸一瞬間就想到了青果的意思,“姑娘,是打算讓奴婢去找小姐?”

青果點頭。

“婉嬪娘娘那裡要去,睿王妃那裡更要去。”青果說道:“婉嬪娘娘這個月應該就要臨產了,嬸你去京都一則可以看看婉嬪娘娘,二則,我寫封信,你替我面呈睿王妃。”

“那奴婢走了,這裡怎麼辦?”莊嬸猶疑的說道:“姑娘身邊也沒個能主事的人,奴婢還真不放心,就這樣回京都。”

青果搖頭,勸說莊嬸,“嬸,你得想想,你回京了我纔有活路,不然,留下來,怕是遲早得讓人一鍋端了。”

“要不讓襄荷去吧。”莊嬸輕聲說道:“襄荷功夫好,人又穩重……”

青果搖頭,握了莊嬸的手,“嬸,聽我的吧,這裡有我在,不會有什麼事。”

莊嬸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什麼時候動身呢?”莊嬸問道。

“越快越好,我晚上好好想想,這信怎麼寫,最遲你明天下午就動身。”青果說道。

莊嬸不由便錯愕道:“這麼急?”

“就這,我還怕來不及呢!”青果說道:“既然大公子那都得到了消息,那說明段遠坤來赴任是鐵板釘釘的事,現在是過年休沐,等休沐結束了,怕是朝庭正式的任命便要下來。京都到青州府,水路陸路加一起也就是半個月的路程,他要是走急點,十天都夠了,想想,我都害怕啊!”

莊嬸被青果這樣一說,還真就覺得頭頂好似懸了把刀一樣。

“行,明天就明天吧,奴婢明天早些起來,把東西收拾下,爭取下午就能上路。”

青果說好。

拿定了主意,青果便也沒心思去想別的,得養足精神,把眼前這個難關先過了再說。說是全年錢消災,可是這拿多少呢?家裡又有多少銀子拿呢?還有,娘和哥哥那裡會怎麼說?特別是哥哥馬上就要成親了,正是花銀子的時候,之前還打算建房子呢!

青果脣角翹起一抹無聲的笑,怎麼就覺得這錢永遠都不是她自已的呢?!

十一皇子那裡又會怎麼想?能同意嗎?

腦子裡就好似養了幾百只雞和鴨子一樣,整個人想到最後,已經是渾渾沌沌,不知道想什麼了?一下子是葉羽的臉,一下子又成了自已一家人一朝回到解放前,最後,怎麼睡着的也不知道!

次日,青果是被莊嬸起牀的聲音吵醒的,她翻了個身,說道:“嬸,你就起來了啊?”

“吵到姑娘了?”莊嬸壓低聲音,將青果身上的被子掖了掖,輕聲說道:“還早呢,姑娘您再睡睡。”

青果揉了揉澀澀的眼皮,昨天快天亮時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睡着了吧,又做了一晚上的夢,一下子是葉羽出事了,一下子又是她們一家人被五花大綁的押上刑臺。好不容易夢做完了,天卻亮了!

青果打了個哈哈,搖頭道:“不了,我也起來吧。”

莊嬸是知道,青果還打算把這事跟林氏和羅小將商量的,加之她又要趕回京都,確實時間上也來不及讓青果睡這個懶覺。

於是便說道:“奴婢去喊了鳳梨進來侍候。”

“算了,讓她多睡會吧。”青果翻身坐了起來,披了件衣裳,趿了鞋去淨室,一邊對莊嬸說道:“這大冷天的,起那麼早就只爲侍候我一個,也沒必要。”

莊嬸點頭,“行,那奴婢去竈上打熱水,讓姑娘梳洗。”

“好。”

莊嬸走了出去,不多時,拎了一桶熱水進來。

侍候青果梳洗完畢,睡在耳房裡的鳳梨和襄荷也醒了,兩人急急忙忙的穿戴妥當趕了過來,一看青果已經坐在桌前用早膳了,不由便怔了怔。

“姑娘,您怎的起這般早?”鳳梨訕訕的問道。

襄荷卻是目光看向一側正收拾着行李的莊嬸,不解的問道:“嬸,您收拾東西做什麼?要出門嗎?”

“嗯,我要去趟京都。”莊嬸說道。

“去京都?”鳳梨錯愕的問道:“好端端的怎麼就要去京都了?”

青果已經把一碗白粥吃完,她將飯碗一放,起身對莊嬸說道:“嬸,我去酒樓,你跟她們把事情說一說。”

莊嬸便放了手裡的東西,上前,“讓襄荷陪你去吧。”

“不用。”青果擺手道:“你趁這功夫,把事情跟她們交待清楚,省得你走了,把我一個累死。”

說着,轉身便走了出去。

“哎,姑娘……”鳳梨看着頭也不回,徑直往外走的青果,想追又不敢追,乾脆一回頭看了莊嬸,一迭聲說道:“嬸,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跟姑娘這神神秘秘的……”

莊嬸拿了一件素錦織鑲銀絲邊紋月白色披風便追了出去,“姑娘,天冷。”

青果步子一頓,待莊嬸將披風替她披好,她笑了笑說道:“嬸,你彆着急,不會有事的。”

“嗯!”莊嬸點頭,“會沒事的。”

青果笑了笑,轉身大步往外走。

莊嬸則在原地默默的站了一會兒後,才轉身回了屋子裡。

屋子裡,襄荷和鳳梨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彼此,一見莊嬸回來了,連忙圍了上去。

“好了,去把自已收拾妥當了再過來吧,事情肯定是要讓你倆知道的。”莊嬸說道。

打發了襄荷和鳳梨,莊嬸默默的坐了下來。

姑娘說破財消災,總不能每每遇到事都拿銀子來了事吧?

莊嬸咬了咬牙,眸中劃過一抹毅色,似是心裡拿定了什麼主意。下一刻,她站起,手腳利索的收拾起屋子來。

屋子才收拾妥當,襄荷和鳳梨已經雙雙走了進來。

“嬸……”

“坐下吧,聽我仔細跟你們說。”

襄荷和鳳梨連忙在莊嬸跟前的椅子裡坐了下來。

……

林氏和羅小將聽完青果的話,兩人臉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

“怎麼就沒有安生的日子過呢!”林氏皺了眉頭,恨恨的說道:“我們不傷天不害理,老老實實做人,怎麼這禍事就盡找上我們?”

羅小將拍了拍林氏的肩,回頭對青果說道:“就按你說的辦。哪怕是傾家蕩產,也一定要把這事情給了了,錢沒了,我們可以再賺,人……”

他沒有往下說,但話裡的意思,卻是不言而喻。

“可是小將,你今年就要成親了,銀子都沒了,你拿什麼娶媳婦,拿什麼過日子?”林氏哽聲說道。

羅小將回頭一笑,輕聲說道:“娘,我們又不是生來就是富貴的,窮日子我們也過過的,怕什麼,大不了再重頭來過就是。”

“可是……”林氏訥訥的張着嘴,半響嘆了口氣說道:“我們不怕重頭來過,可是玉英她肯嗎?”

羅小將撇嘴,淡淡道:“她要是隻能同富貴,不能共甘苦,這親事不成也罷!”

“小將……”

“哥,我打算把園子關了。”青果突然說道。

林氏和羅小將齊齊朝青果看去,失聲問道:“果兒,你說什麼?”

“我說,我打算把園子關了,然後整理一下,以後我們一家人就住那。”青果說道。

羅小將擰了眉頭,不解的道:“園子開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就要關掉?你是不是擔心,辛玉英因爲我們家落難,不肯嫁進來?要是這樣,大可不必……”

“不是的。”青果打斷羅小將的聲音,“是因爲,葡萄園子今年夏天就要有產出了,油菜作坊也要建起來了,園子開不開,已經沒什麼意義了,以後有葡萄園子和油菜作坊還有酸菜作坊的這三項產業,足夠了。”青果說道。

羅小將聽她這樣說,想了想,點頭說道:“行,要是是這個原因的話,你就自已決定吧。”

青果點頭,見林氏還是神色鬱郁的,不由便笑了說道:“娘,賽翁失馬焉知禍福,你也別太在意了,說不得,這事對我們家而言,又是另一番的境遇呢?”

“哎,”林氏嘆了口氣,搖頭道:“哪來的福啊,辛辛苦苦這些年,起早摸黑的,全都替別人忙活了,根本就是禍啊!”

青果聽了林氏的話,心裡頓時便不是滋味。

她也不捨得啊,可是有什麼辦法?

這是強權爲尊的年代,她如果不捨財,到最後只怕便是人財兩失!

“娘,我怎麼跟你說的。”羅小將見青果臉色不好看,便有些不高興的跟林氏說道:“破財消災,破財消災,這樣淺顯的道理你都不懂?我問你,到底是錢重要,還是人重要啊!”

“那當然是人重要了!”林氏說道:“人都沒了,要錢有什麼用?”

“那你知道,你還有什麼不高興的?”

“我……”

青果笑了打圓場,“好了,好了,娘就是心疼一下,哥你也別說她了。”

羅小將搖了搖頭,又跟青果把事情說了一遍,末了,見青果還趕着回園子安排事情,因爲不放心,乾脆,就跟青果一起回了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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