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再進葉府
“爹,您當真沒答應吧?你沒騙我?”
青果一臉緊張的看着羅興祖。
羅興祖搖頭,嘿嘿笑道:“沒,你放心。”
怎麼放心啊!這個時代不都講究表兄表妹天生一對、親上加親?可素,她是個西貝貨啊,她不要面臨這種後代有可能是畸形或者是傻子的風險啊!
“爹,你當真不騙我?”
羅興祖訝異的看着青果,似乎不明白青果對這件事怎麼就這麼執着!
“爹真的沒答應,爹說,等你們大了再說,要是真處得來,也行。”
青果當即決定,以後跟二姨家的長亭表哥一定要處成仇人!
“爹,您記住了,以後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青果說道。
走在一側的羅小將回頭衝青果颳了刮臉,羞她道:“果兒你好不害羞,纔多大,就想嫁人了!”
呃!你個死孩子。
青果無視羅小將的打趣,而是一本正經的看着羅興祖和林氏,說道:“爹,娘,您們可記住了。”
羅興祖和林氏到沒往深裡想,淡淡說道:“記住了,往後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
青果這纔將一顆提起的心放回了原處。
因着秦淑清說過,鍾氏須得過了七天,才能確保無虞,是故,林氏的心情並不輕鬆,但結了婚當了孃的人,還有自己的小家要操持,沒有太多的空間讓她傷心!
一路無話,等回到三坑村的時候,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
“果兒她爹,你可回來了。”村東頭的孫寡婦嘴裡嗑着葵花籽,扭到青果她們跟前,“你家出事了!”
孫寡婦的話讓青果一怔,翻了個白眼說道:“我家人都沒有,怎麼就出大事了?”
“你叔和羅福興吵起來了。”
“啥!?”
羅興祖一臉奇怪的看向孫寡婦。
孫寡婦吐了嘴裡的瓜子殼,說道:“我說你家小兄弟和羅福興吵起來了,差點把人給打了!”
羅興祖沒等聽完孫寡婦後面的話,便扔下青果幾人,急急的往家裡趕了過去,邊走邊說道:“怎麼就會吵起來了,這可怎麼辦!”
林氏自然也是心急如焚的追了上去。
青果卻是沒忘了抓住孫寡婦話裡的重點“差點把人給打了”那不就是還沒打嗎?沒打,就不用急,慢慢走着唄!用腳膝蓋想,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小將,你們咋就回來了?不是說你姥姥她快不行了嗎?”孫寡婦對羅小將說道。
羅小將本就不喜歡孫寡婦,聽了她的話,沒好氣的吼道:“你纔不行了,你全家都不行了!”
青果“噗嗤”一聲就給笑了,哥喂,你可真是太給力了。
孫寡婦頓時便變了臉色,對羅小將喊道:“羅小將,你怎麼說話的呢?啊,我又沒說什麼,是別人……”
“別人說屎好吃,你咋不去吃?”羅小將對罵罵咧咧的孫寡婦吼道。
“你……”
孫寡婦那個氣啊,有心上前教訓羅小將一頓,她女兒羅小花連忙扯住了她。
“娘,娘,我們回屋去吧。”
羅小花急急得上前,又是拖又是扯的將孫寡婦給扯進了屋。
“你扯我幹什麼,我找他爹孃去說道說道,哪有這樣的孩子……”孫寡婦還在噼裡啪啦的說着。
羅小花幽幽怨怨的說一句,“娘,您還想咱家的煙囪讓人給堵住,你就作吧。”
孫寡婦一愣,等明白過羅小花的話後,頓時便跳了起來。
“小花,你說啥?你說咱家的煙囪是羅小將給堵的?你咋不早說……不行,我更不能饒了他……”
眼見孫寡婦就要衝出屋子,羅小花一把上前抱住了孫寡婦的腿,“娘,我求您了,您就歇停歇停吧!”
孫寡婦看着羅小花蒼白瑟瑟的臉,半響沒說話,良久,就在羅小花以爲勸不住孫寡婦時,孫寡婦卻是幽幽的一聲嘆息,低聲說了句話,只是聲音太低,她沒聽清。而孫寡婦則低身掰開羅小花的手,不聲不響的回了屋裡。
屋外,青果姐弟幾人早已走遠,羅小花脣角綻起一抹蒼涼無力的苦笑。
而青果纔回家,便跟來喊羅興祖的羅富貴撞了個正着。
羅富貴一見着青果,立馬跳得遠遠的,扯了喉嚨對屋裡的羅興祖喊道:“二叔,我爺喊你去老屋一趟。”
屋子裡,羅福興正跟羅興祖說着昨天發生的事。
“興祖哥,事情就是這樣的,全有叔讓興旺來幫着看房子,興旺說讓我回去,可大強娘說,我們已經答應了你們,哪怕興旺在,我們也得幫着看房子。”
“興旺不高興,說我們是圖謀你家的那些東西,說的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我當時是生氣來着,可想着我跟你的交情就算了,可誰能想到,興旺夜裡會摸到棚子裡來。”
青果走到門邊一聽這話,連忙搶了進去。
“福興叔,我三叔摸棚子裡來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他一來,我就醒了,然後他不知道發什麼瘋,一看到我,衝上前來就要動手!”
這下子別說羅福興,就連羅興祖都納悶了!
“福興叔,我三叔當時手裡有東西沒?”青果問道。
羅福興愣了愣,搖頭道:“這個到沒留意,他一衝上來,我就懵了。”
院子外面,羅富貴還在扯着嗓子喊。
“二叔,二叔……”
林氏上前對羅興祖說道:“富貴在外面喊得急,爹那邊可能有事,你先去一趟吧。”
羅興祖點了點頭,跟羅福興好好說道了幾句,轉身走了出去。
他一走,羅福興也沒多留,緊跟着也走了。
不多時,周氏從外面走了進來。
“桂花,果兒她姥姥咋樣了?”
林氏讓周氏坐下,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
周氏是聽得臉都白了,拍了胸口說道:“菩薩保佑,可千萬讓你娘把這剩下的六天給挺過去。”
林氏嘆了口氣,一夜未睡,她整個人憔悴的不得了,坐在那都不住的打着哈哈。
“你去歇會吧,可別忘了這一大家子還要你料理呢。”周氏說道。
林氏看了看天色,搖頭道:“不了,左右也快晚上了,果兒爹去老宅子了,許是有事,我等他回來吧。”
周氏聞言,便點了點頭,又說道了幾句,就起身走了。
青果隱約猜着羅老爺子找羅興祖去,是爲什麼事,有心想去聽聽,但想着也是糟心事,不聽也罷,還不如去看看明天要送高家酒樓的那批酸芋頭杆子。
羅家老宅子。
羅老爺子坐在屋檐下,嘴裡叼着旱菸杆,目光盯着眼前的地,半響沒說一句話。
站在他下首的羅興祖強忍着想睡的感覺,打起精神對羅老爺子說道:“爹,您老喊我來啥事?”
“啥事?”羅老爺子放了煙桿,挑了羅興祖一眼,淡淡說道:“還有啥事,不就是你丈人家的那些破事,你岳母她怎麼樣了?”
羅興祖長吁了口氣,他還以爲羅老爺子喊他來是爲着,老三跟羅福興的那事。當下,便對羅老爺子說道。
“我岳母她只要能捱過七天,就沒什麼大事了。”
羅老爺子點了點頭,半響,幽幽問道:“是去城裡看的大夫吧?”
“是的,是個從皇宮裡出來的老嬤嬤給看的。”
羅老爺子眼皮子抽了抽,默了默,裝作渾不在意的問道:“那得多少銀子?”
“沒……沒多少!”羅興祖一聽到銀子,頓時便起了一層警覺,他偷偷的覷着羅老爺子的臉色,連忙說道:“是永東和保忠拿的銀子,我沒拿。”
羅老爺子聞言,手裡裝菸絲的動作便頓了頓。
林家的二女婿和三女婿都是有本事的,這點他是早就知道的!
“他們拿了多少銀子?”
羅興祖苦着臉說道:“他們一共拿了六十兩銀子。”
“啪”羅老爺子手裡的旱菸掉在地上,等意識到失態,他連忙撿了起來,也不抽了,只看了羅興祖說道:“六十兩銀子?你岳母她這一摔可摔得真精貴!”
羅老爺子這樣一說,羅興祖更不敢說出鍾氏花了二百兩銀子看病的事了!只低眉垂眼的在下面站着。
羅老爺子眼見也問不出什麼來了,擺了擺手,對羅興祖說道:“回去吧,看你累成什麼樣,對你親爹親孃,你也沒這麼孝順吧!”
“我……”
羅興祖想要替自己辯解幾句,只是羅老爺子已經起身往屋裡走,他想了想,也轉身走了。走到院子門口時,跟從外面進來的羅興旺撞了個正着。
“興旺……”
羅興旺哼一聲,理也沒理羅興祖,對從東廂房裡探出頭的許氏說道:“大嫂,晚飯咋還不做,這都什麼時候了。”
許氏撇了撇嘴,轉身喊了惠芳和惠蘭去了廚房。
羅香園從春妮家回來,看到站在院子裡的羅興祖,眉頭一皺,沒好氣的說道:“二哥,你豎在這幹什麼?咱家只缺銀子不缺門神!”
話落,一甩手從羅興祖身邊走了進去。
羅興祖看着身後這個他生活了不少年頭的房子,看着這些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喉嚨像是吞了把沙子一樣,硌得他半響出不了聲。眼前,又浮現起林家時的那一幕,好半響,他嘆了口氣,給了自己一個自嘲的笑,轉身踩着沉重的步子離去。
回了家,見青果三姐弟都在工棚裡呆着,林氏在竈間做飯,羅興祖便上前幫林氏燒火。
“爹找你啥事?”林氏一邊忙着手裡的活,一邊問羅興祖。
羅興祖悶悶的看着竈堂裡的火說道:“沒啥事,就是問問岳母怎麼樣了,要不要緊。”
林氏看了眼一臉苦色的羅興祖,默了一默,沒再說話。
青果從工棚出來,抓着把酸芋頭杆子對林氏說道:“娘,讓我哥給老秀才送點去吧。過完年,開春我哥就要去上學館了。”
林氏手裡一頓,面有愁色的睃了眼羅興祖。
青果自然知道林氏的擔心,無非就是欠下的銀子,想着,又要還債,又要供羅小將唸書,哪來的銀子啊!
“娘,您是不是擔心咱家沒銀子?”
林氏抿了抿嘴,沒說話。
青果便朝羅興祖看去,羅興祖噏了噏嘴脣皮,稍傾,再次沉沉的低了頭。
“果兒,我,我不去念學堂了。”羅小將說道。
青果把手裡酸芋頭杆子放下。
“事情放在心裡,總是不好,有什麼還是說出來吧。”話落,示意羅小將和青萍到竈前坐着。
等都坐定了,青果擡頭朝羅興祖看去,“爹,我哥這書肯定是要去念的。”
羅興祖聞言擡頭看了看青果,又看了看羅小將。
“果兒……”羅小將急急要說話。
青果擺手,“先別說,咱家有那十幾畝地,就是靠着咱家現在做的生意,你這書都必須去念。”
羅小將不吱聲了,羅興祖不知道,他可是知道那地裡的地骨子能賣多少錢的!
“你二姨夫和三姨夫都出了這銀子,咱家不能不出!”羅興祖悶聲說道。
“我沒說不出啊!”青果說道:“不就是三十兩銀子麼,還能難死個人不成?”
羅興祖欲言又止的看了青果,三十兩銀子啊,你以爲只是三十文不成!但是對上青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後,話又被嚥了下去。
“你說咋就咋吧,反正當時說好了,這個家是你們三姐弟當!”羅興祖說道。
這話多少帶了點情緒,青果想了想,也能理解,必竟羅興祖一直就是個孝子不是?怕是剛纔羅老爺子喊他去,又觸動了他哪根神經!
“那哥,你把這酸芋頭杆子給秀才爺爺送去吧。”
羅小將點頭,轉身往外走。
“爹,明天我和哥去給高家酒樓送貨,你陪我們去吧。”
以前這事都是林善文,但現在鍾氏身邊少不了林善文照顧,這事自然就落在羅興祖身上了。
“哎,知道了。”
“爹,你去問進喜爺爺借下牛車吧,我們出五個銅子的租錢給他。”青果說道。
現在入了冬,家裡的牛都不用下地,關係好借了白用,關係疏遠點,自然還是出租錢的好!再說,青果也不願意欠人情。
羅興祖點頭,“等吃過晚飯我就去。”
等吃過晚飯,羅興祖去羅進喜家了,羅小將扯了青果到一邊,說着悄悄話。
“果兒,爹和我們去,那之前我們藏私房錢的事,他不就知道了?”默了默,輕聲說道:“爹,知道怕是會傷心的!”
青果點頭,羅興祖知道了,傷心之外怕還是要生氣。
人總是這樣的,不願意去尋找自身的原因,而是習慣性的將事情歸結到別人身上!
“那就想辦法不讓爹知道吧。”青果說道。
羅小將瞪眼,看着青果,“不讓爹知道?”
青果點頭。
“咋,才能讓爹不知道?”
青果也頭痛這個問題。
“先別管,明天見機行事。”
羅小將頓時便蔫了。
一夜無話,第二日天微微亮,羅興祖便起了個大早,先是去羅進喜家牽了牛。回頭,林氏幫着將一百斤的酸芋頭杆子裝上車,青萍留下陪林氏,青果和羅小將跟着羅興祖去鎮上。
因着有牛車的關係,到鎮上的時候,比往常縮減了一大半的時間。
店裡的夥計都識得青果,直接幫着羅興祖將酸芋頭杆子擡去後院,青果則打算去找高掌櫃。只是一圈下來,人沒找着,找了夥計打聽,地知道,高掌櫃被樓上雅間的客人喊上去問話了。
“果兒,你到是快想個主意出來啊,回頭一結帳,就要穿幫了。”羅小將在一邊絮絮叨叨的催促着青果。
青果苦笑,她這不是想找人解決嗎?可高掌櫃的不在,她有什麼辦法。
“別急,等會咱爹出來,我留下結帳,你跟爹去鎮上逛逛。”
羅小將想着,也沒別的法子,只能這樣幹!
說話間,便看到羅興祖從後院走出來,青果連忙上前,對羅興祖說道:“爹,掌櫃的有事暫時結不了帳,我在這等着,你跟我哥去鎮上看看吧。”
羅興祖其實不想逛什麼鎮子,必竟花一個子兒就少一個不是?
青果連忙對羅小將使眼色,羅小將立馬上前扯了羅興祖,“爹,街西邊有家王記包子鋪,他家的肉包子好吃,您帶我去買吧。”
肉包子?三文錢一個!
羅興祖心疼的直打哆嗦,羅家三姐弟都異常的懂事,從來不提過份的要求,對上羅小將熱切的眼神,羅興祖咬了咬牙,還是答應了。
等羅小將一臉羞色的跟着羅興祖走出高家酒樓時,青果終於鬆了口氣。
哎,撒謊果真要不得!早知道當初就不瞞着了!
正感嘆萬分時,耳邊響起高掌櫃的聲音。
“羅姑娘,你來送貨了?”
青果連忙打起精神,賠了笑臉迎上前說道:“是啊,高伯伯,我來給你送貨了。”
高掌櫃的點頭,“等着我給你結帳吧?來,跟我去櫃檯拿錢吧。”
青果點了點頭,正要跟着高掌櫃走,身後忽的響起一道溫潤的聲音。
“高掌櫃。”
青果不由自主的回頭看去,一回頭便對上葉羽如清風朗月般秀麗的面孔,葉羽的目光淡淡的掃了眼青果,繼續對高掌櫃說道:“我剛纔的提議,您再考慮考慮吧。”
高掌櫃點了點頭,態度恭謹的說道:“九爺,您放心,您的話,我會放在心上。”
葉羽幾不可見的微微頜首,下一刻,雅室的門着,隔絕了青果打量的目光。
“羅姑娘,隨我來吧。”
高掌櫃招呼了一聲青果,朝櫃檯走去。
青果默了一默,跟在高掌櫃身後,腦子裡一直以來存在的疑惑讓她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高伯伯,九爺他跟您說的什麼啊?”
話一說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頓時又羞又囧的看着高掌櫃,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相較於青果的窘迫,高掌櫃到是沒什麼感覺不對,必竟青果的年紀擺在那,這個年齡的小姑娘問出自己的好奇也是正常的。
他也正因爲拿不定主意猶疑不決,想要找個人說說,可又沒什麼人說,聽青果這樣一問,也沒多想,就說了出來。
“九爺想要出資把我這酒樓擴大,往後他就算大股東!”
青果頓時便愣了愣。
葉羽好端端的跑青陽鎮要來開酒樓,這是什麼個什麼意思?
“那您怎麼沒答應呢?”青果好奇的問道:“九爺是葉家人,要是他佔了股份,往後您在這青陽鎮就是獨一份的了!”
高掌櫃呵呵笑着說道:“羅姑娘,不瞞您說,這酒樓我開不了多久了。”
“啊?”
青果失態的看着高掌櫃,腦子裡頓時惡補開了。頓時便想權二代,官二代佔勢欺人強搶酒樓,逼得老東家隱姓埋名四處流離這一出!
“是九爺他逼你的?”
高掌櫃搖頭,“跟九爺沒關係,是我兒子讓人捎信來了,讓我們老兩口去明城養老。”
高掌櫃有兒子,青果是知道的。還知道他兒子本事挺大,早年出去行商,後來在明城娶了個能幹的小姐,把家在明城定下了,而高掌櫃因爲故土難離,一直沒走。現在,突然說起要走,想來是那邊有什麼需要他幫把手的事。
“高伯伯,是不是我大哥那邊生意做大了,缺幫手?”青果問道。
高掌櫃便笑了說道:“你個丫頭真是鬼靈精,你守成大哥不僅是生意做大了,他媳婦又給他添了對龍鳳胎,這不,讓我們老倆口過去看小孫子和小孫女呢!”
高掌櫃的兒子名叫守成。
青果連忙說道:“龍鳳胎啊,那可真是好兆頭,高伯伯,我在這給你道喜了!”
人都喜歡聽好話,特別是生意人。
青果本就長得伶俐可人,說話又知進退,越發的得了高掌櫃的歡喜。
“呵呵,丫頭,可惜你還小,不然啊,我這店盤給你到是不錯!”高掌櫃說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青果當即便上了心。
於是半真半假的開玩笑說道:“高伯伯,那我們說定了,哪天您真要盤了這家酒樓,您先跟我說一聲。”
高掌櫃到沒想到,青果還真有這心思,只是,上下打量青果一番後,還是搖頭嘆息道:“丫頭,你啊,可惜晚出生了幾年!更可惜的是沒託生成個男孩子!”
這話到是把青果說得哭笑不得,不過,她相信高掌櫃也不可能說不幹就不幹,還有的是時間讓她謀劃不是?
結好帳,辭了高掌櫃,青果揣着沉甸甸的三百文錢便往外走,待走出了一段距離,心思一動,停了步子,擡頭朝二樓雅室看去。
洞開的木製雕花槅扇窗下,隱約可見幾抹修長的身影,推杯換盞間,她的目光不期然的撞上一對似笑非笑的眸子。青果一怔,下一刻,慌忙低頭離開。
但下一刻,青果便又忿忿的擡了頭,尼瑪,怕個毛線啊,姐現在是個六歲的小蘿莉,難爲情個毛線啊!
想是這樣想,但青果終究還是不敢再回頭了,好在,買了肉包子的羅興祖和羅小將正迎面走來。
“果兒!”
老遠,羅小將就對青果揮手。
青果快步上前,“哥,買了幾個包子?”
“嗯,買了三個,爹說,我們一人一個!”說着,羅小將拿了個用油紙包着還熱乎乎的包子遞給了青果。
“爹,您咋不給您和我娘也買一個。”
羅興祖搖頭道:“我和你娘都不愛吃包子!”
不是不喜歡,而是不捨得吧?
青果嘆了口氣,對羅興祖說道:“爹,您不用這樣的,高掌櫃的把錢我結了,我們這就去買包子吧。”
說着,便要去城西。
羅興祖一把拉住了青果,“果兒,爹真不吃。”
眼見根本勸不住青果,羅興祖只得說道:“果兒,我們家還欠着你三姨夫錢呢!”
青果步子僵,回頭對羅興祖訕訕的笑了笑。
“爹,三姨夫的錢,我已經還了!”
“啥?”羅興祖錯愕的看着青果,“還了?你哪來的銀子還?”
青果便將上次去城裡,葉府的老夫人賞了十兩銀子的事說了一遍。
末了,期期艾艾的說道:“爹,您不生氣,我瞞着您吧?”
羅興祖能說什麼?
說“不,我其實很生氣?”還是說“嗯,對,我不生氣。”
哪樣他都說不出,他不出聲,青果和羅小將對視一眼,兩人都覺得怕是少不了一頓責罵了的時候,羅興祖開口了。
“果兒,你爲什麼要瞞着爹呢?”
青果嘆了口氣,爲什麼,您不是自己都知道嗎?但,她卻還是必須開口解釋。
“因爲爹您總是無條件的對我爺和我奶他們妥協,只要我爺和我奶開口,您就沒法子拒絕。我不想,辛辛苦苦賺來的錢,給了別人還不落好!”
羅興祖張了張嘴,那句到了嘴邊的“你給你外公家咋就不心疼?”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其實也知道,羅老爺子和林善文的區別,只是終究是血源!
“還有什麼事是瞞着我的?”羅興祖看着青果問道。
青果抿了抿嘴,無視羅小將朝她頻頻使來的眼色,乾脆利落的說道:“酸芋頭杆子不是一文錢一斤,是三文錢一斤!”
羅興祖倒吸一口涼氣,半響說不出話!
而接下來一路,羅興祖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果兒,爹生氣了!”羅小將扯了青果,輕聲說道:“我不是給你使眼色,讓你別說嗎?”
青果覷了眼低頭趕牛車的羅興祖,說道:“總有說破的一天,與其他從別人嘴裡知道,還不如我們親口告訴他!”
羅小將嘆了口氣,擔心的看了眼羅興祖,說道:“那萬一爹他再也不理我們了,怎麼辦?”
“不會,等爹自己想明白了,就沒事了。”青果說道。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青果搖頭,她也不知道,也許還沒到家,羅興祖就想明白了,也許三、五天呢?但這都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進城,想去葉府找葉天麟。
“哥,我想去趟城裡。”
羅小將步子一頓,“進城?再過三天,就是給醉仙樓送貨的日子,到時不就可以進城了?”
是啊,青果差點忘了,跟醉仙樓說好的第一批貨,三天後就要送進城了!這樣看來的話,她想明天就去縣城的想法是不可行了!
“嗯,是哦,我差點都忘了。”
“果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羅小將看了青果說道。
青果默了一默,最終還是決定有些事等塵埃落定再說也不遲!羅小將等了等,見青果沒出聲,他也沒再追問,心思放到了羅興祖身上。
“爹,我們要去姥姥家嗎?”羅小將眼見石圳村在望,對羅興祖說道。
羅小將不提還好,一提,羅興祖只覺得滿嘴都是苦味。
孩子們明顯親外祖家,他本來也不想說什麼,可是……羅興祖目光受傷的撩了眼青果和羅小將,悶聲道:“你們想去,就去吧。”
“您呢?爹,”青果對羅興祖說道:“您不想去嗎?”
羅興祖一室。
青果扯了扯嘴角,對羅興祖說道:“爹,別的話我不想多說,您只想想,我們家難的時候,是誰雪中送炭,又是誰落井下石!”
羅興祖噏了噏嘴脣皮,他自然聽明白了青果話裡的意思,只是必竟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一回事不是?
不管怎樣,馬車最終還是朝林善文家趕去。
林正達遠遠的看到了迎了出來,“爹,我大姐夫來了。”
林善文自屋裡迎出來,對羅興祖說道:“昨兒纔回去,咋的又來了?”
“我們去給高掌櫃的送貨,果兒和小將說來看看她們姥姥。”羅興祖說道。
林方達上前幫着將牛車牽到一邊,林善文則領了羅興祖往屋裡去。
青果和羅小將坐到林正達身邊。
“大舅,銀子的事怎麼說了?”
林正達皺了眉頭,說道:“現在一時間沒人買田,銀子的事還沒着落。”
“那林開陽呢?他回來了嗎?”羅小將問道。
林正達搖頭,“沒,他娘還有他妹妹都沒回來。”
青果聞言皺了眉頭,說道:“事情都談好了,他們爲什麼還不回來呢?”
林正達搖頭,一側的林方達插話道。
“肯定是怕我娘有個好歹唄,他們心眼多着呢!”
林家兩兄弟,實則林方達比林正達要心眼多點。青果是認同林方達的話的,另外,其實她也有另一個擔心。
“舅,你說林開陽會不會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林正達怔怔問道:“不回來,他還能去哪?”
青果搖頭,去哪她不知道,但是,她有種感覺,林開陽怕是不會再回石圳村了。而青果的感覺確實也準,林開陽確實從此再也沒回石圳村,不只是他,他娘還有他妹妹甚至是連林兆木在後來賣田賠了林家銀子後,也在一個夜裡悄悄的離開了石圳村。
以至,林善文一家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石圳村人置疑的目光中度過的!
青果更不會想到,很久以後的將來,林開陽會成爲她人生路上最大的一塊絆腳石,若不是她擁有一顆強大的內心,幾乎便喪命在林開陽手裡!
日子如流水,轉眼便是三天後,跟醉仙樓約定送貨的日子到了。
同樣是租了羅進喜爺爺家的牛,一大早,雞叫頭遍,青果和羅興祖還有羅小將便出了門。
“爹,不生氣了?”路上青果逗趣着問羅興祖道。
羅興祖翹起脣角,給了自己個略顯自嘲的笑容。
生氣?他怎麼生氣?
青果都把話說得那麼明白了,就差指着他鼻子說“以德報怨,何以報直!”他要再不想不明白,他往後真要跟這一家人離心離德了!
“爹,沒生氣。”羅興祖想了想說道:“爹,只是一時糊塗了。”
青果點了點頭,沒打斷羅興祖的話,等着羅興祖往下說。
羅興祖到也沒讓青果失望。
“你們是爹的孩子,知道分辯善惡對錯,親近對你們好的,疏遠對你們不好的,這原本就無可厚非。”羅興祖疼惜的看着青果和羅小將,“孝順你爺和你奶是爹的責任,你們只要儘自己的本份就行。”
唉,青果長吁了口氣,不容易啊,包子爹能把事情想明白!
“爹,我們不是不孝順我爺和奶,但是得有個度。”青果對羅興祖說道:“我爺和我奶想拿我們的錢去貼補大伯一家和三叔那就是不對的,他們有手有腳爲什麼不能自己賺?我們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是不是?”
羅興祖點頭。想着,只怕這纔是最讓青果三姐弟不能接受的事!
話說開了,都是至親,自然沒有宿仇的道理。
青果想着要去趟葉府,便跟羅興祖說道:“爹,回頭跟醉仙樓把帳結了,我得去趟葉府。”
“葉府?”羅興祖猶疑的對青果說道:“就是那天的那個小少爺家?”
青果點頭。
羅興祖默了一默,輕聲說道:“果兒啊,那小少爺家很有錢吧?”
“嗯,不但有錢還是當官的出身呢。”羅小將在一邊補充道:“爹,葉祭酒你知道不?”
說葉府,羅興祖不知道,必竟興城縣可不止葉祭酒家一個葉府,但一葉祭酒,羅興祖當然就知道了,他頓時瞪了眼問道:“咋的,那小少爺是葉祭酒府上的小公子?”
羅小將重重點頭。
“正是哩,葉祭酒府裡還有個九爺,長得跟神仙一樣,不過他比那個五少爺難說話。”
青果睃了眼羅小將,奇怪什麼時候,葉羽給羅小將這樣的感覺了?他一直以爲,就只有她有這種感覺呢!必竟,任誰見着葉羽的第一面,都會覺得這是個溫文如玉的謙謙君子不是?
“是他們家啊!”羅興祖拖了長長的音,好半響,悶聲說道:“果兒,咱得守自己的本份。”
青果“噗嗤”一聲笑了,說道:“爹,您放心吧,我記着自己的本份呢!”
羅興祖看了眼笑得兩眼成月牙的青果,想着這個小女兒的聰明伶俐,沒再說什麼。
辰時三刻,父子三個進了城,羅興祖沒去地醉仙樓,羅小將來一次沒記着跟,好在青果當時留心,一路指點着,總算是沒走岔路。
羅小將先下的馬車,跟夥計通稟了一聲,夥計轉身去喊了掌櫃的出來。
秦方笑呵呵的自裡面迎了出來,見是面生的羅興祖,一愣過後,朝青果看去,“羅姑娘,這位是……”
“他是我爹,我外祖家裡有事,便換我爹來送貨了。”青果脆聲說道:“掌櫃的,你給驗驗貨吧!”
青果說着,退到了一邊。
秦方點了點頭,果真上前,依次取了牛車上擺放的木桶裡的芋頭杆子償了償,稍後點頭說道:“酸鹹適中,收貨吧。”
“是,掌櫃的。”
便有夥計上前擡木桶,秦方則招呼着青果去櫃檯結帳。
“秦掌櫃,我給您帶了點另外的吃食,您要不要試試?”青果說道。
秦方步子一頓,朝青果看來,笑眯眯的說道:“羅姑娘帶來的東西自然是好的,姑娘不小氣,便給老朽償個鮮吧。”
青果翹脣一笑,脆聲說道:“當然不小氣了,我還指着能跟秦掌櫃的再做筆生意呢!”
話落,回頭對走在身後對羅小將說道:“哥,把那個罈子抱進來。”
“哎。”
羅小將去牛車上,將那個十五斤的鹹菜罈子抱了下來,徑自走到櫃檯邊,由夥計幫忙將罈子擺到櫃檯上。
“這是……”秦放猶疑的朝青果看去。
青果笑着取了壇口封着的大石頭,拿了櫃檯的筷子翻開壇口變色的鹹菜,等裡面翠綠的顏色一出,青果將筷子遞給秦方,說道:“秦掌櫃,您償償,覺得行,這罈子菜就讓您先在店裡試試。”
秦方當即也不客氣,擡手夾了一筷子翠綠的鹹菜放進嘴裡,嚼了一嚼,當即對青果說道:“羅姑娘,這菜我要了,您有多少我要多少,價格好商量。”
正從後院走出來的羅興祖聞言一怔,他快步走上前,對秦方說道:“秦掌櫃,您說的可是真的?”
秦方當即呵呵笑道:“羅兄弟,您看我像是說玩笑的人嗎?”
羅興祖連忙搖頭,卻一時半會兒說不出一句像樣的話。只急急的朝青果看去。
青果呵呵笑道:“秦掌櫃,這個交期有點長,十五日才能一交,價格在原來的基礎上漲上一文錢,因爲成本要貴,您看如何?”
“沒問題。”秦方當即說道:“羅姑娘,我們還籤張協議,這菜,您只供我一家,不能另供他人,方子也不能外漏,否同您就得賠我的損失,您看如何?”
“當然可以。”青果點頭道:“不過,因爲我答應了葉府的五少爺,這菜得送些去他府裡,秦掌櫃,葉府不算在協議之內吧?”
秦方一愣,其實後來他也打聽過,青果跟葉家是什麼關係,得知青果就純粹一打醬油的後,還道是這青果運氣好,抱上了葉家的大腿。
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運氣的問道,而是手段和本事的問題了!
“當然,這個自然是除外的。”秦方連連說道。
青果笑笑,跟秦方把帳記好兩人在帳本上各簽了字,又重新立了份協議,然後讓秦方把罈子裡大半的鹹菜掏光,就給留了底上薄薄一層,青果笑着跟秦方告辭,往葉府去了。
一路上,羅小將和羅興祖都處於一種興奮的合不攏嘴的狀態中。
羅小將更是問道:“果兒,你還會什麼?”
“嗯?”青果莫名的朝羅小將看去。
羅小將連忙說道:“你還會做什麼菜啊?你看啊,不管你做什麼,人家都要,你再捉磨幾個出來,我們家就發財了。”
“嗯,哥,那你可得好好祈禱,讓菩薩多來我夢裡幾回。”
“啊?”羅小將錯愕的看向青果,“怎麼扯上了菩薩?”
“是菩薩在夢裡告訴我的啊!”青果說道。
青果話聲一落,羅興祖臉上便露出一抹原來如此的神色。他一直就奇怪了,怎麼青果會知道那麼多事。原來,這一切都是菩薩點化的原因啊!
青果將羅興祖臉上的神色盡收眼底,也暗暗的吁了口氣,哎,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一路說說笑笑,很快便到了葉府門前。
羅興祖看着高漆大門的葉府,有種邁不動腳的感覺。
青果從牛車上下來,對看門的小廝說道:“小哥,我姓羅,我是來找魏紫姐姐的。”
“噢,你是羅青果吧?”小廝熱情的對青果說道:“魏紫姑娘交待過了,你要是來了,先請到門房喝盞茶,讓人傳個話進去,她會出來迎你的。羅姑娘,您進來坐下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哎!”
青果回頭招呼了羅興祖和羅小將一起坐在了門房處,喝熱茶。
小廝則轉身去了二門處稟報,再由婆子層層報了進去。
只是,青果沒等來魏紫,到是先等到了葉天麟,一臉殺氣的趕了來。
“小騙子,你可真不仗義!”
呃!
青果一臉苦菜色的站了起來,迎接着小少爺的莫名之怒!
“見過五少爺。”
門房的下人們,連忙行禮,青果三人也跟着一起。
葉天麟哼了哼,沒好氣的瞪着青果說道:“小騙子,你爲什麼不讓人來找我,去找什麼魏紫?”
五少爺喂,你可是這全府的寶貝蛋,我敢隨便跟你搭上關係嗎?當然是找魏紫來得妥當些了!
青果嘻嘻笑了笑,說道:“五少爺,我是什麼身份,怎麼能直接來找您,當然是找魏紫姐姐比較妥當了。”
葉天麟默了默,想了想說道:“那你爲什麼不找素錦,素錦,你也認識的啊!”
你個熊孩子,當然是因爲素錦是你屋裡的人,我纔不找的!你這是嫌我活得太滋潤,想讓我的生活再豐富多彩些,還是有別的想法!
“呃,五少爺,因爲我跟素錦不熟,跟魏紫姐姐比較熟悉。”青果說道。
“哼,纔不是呢!”葉天麟大聲道:“是因爲魏紫姐姐是祖母身邊侍候的人,你想在祖母那要些賞銀是不是?”
熊孩子,我能說不是麼?姐這次是真的來找你的啊!可是,姐要不先到老夫人那請罪,不說姐小命有虞,只怕往後你這葉府的大門,姐都摸不上啊!
只是,這話,青果是怎麼也不能說的。不但不能說,她還不得表現出一種真讓葉天麟說着了的意思,硬是逼着自己臉上飛起紅暈兩坨!期期艾艾的看了葉天麟,紅了臉說道:“五少爺,您既然知道,何必說穿呢!”
見真的是如自己猜想的那樣,葉天麟那個生氣啊!祖母才賞這丫頭十兩銀子,她就巴巴的恨不得跪着抱大腿,自己那可是幫她出了二百兩銀子啊!
“啊!”
葉天麟對着青果便發作了,只是這熊孩子的發作方式卻是有些與衆不同。
一般來說吧,這種人家的小公子發起脾氣來,肯定是打罵啊,可這熊孩子就是對着青果“啊、啊”的喊着。精緻如瓷娃娃的臉綻得通紅,瞬間成了個紅富士!
青果怔怔的看着“啊、啊”練着聲帶的葉天麟,等她反應過來,這是熊孩子在發脾氣時,她“噗嗤”一聲給笑了。
“你還敢笑!”某個“啊、啊”叫的熊孩子不樂意了,可是不樂意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辦,習慣性的就吼了一聲,“我去找九叔!”
呃!
青果眼見得葉天麟轉身大步往回走,無語了。
葉羽,葉九爺,他如果知道葉天麟是因爲她而去了那扎紙鋪了,還給了她二百兩的銀子,葉九爺會不會一氣之下把她給剁了包成人肉包子賣啊!
“羅姑娘。”
青果出神時,魏紫總算是翩遷而來。
“魏紫姐姐。”青果斂下心頭的思緒,迎着魏紫走了上前。
“羅姑娘,你一直沒來,前些日子我家老夫人還唸叨你呢,說同樣的材料,同樣的做法,怎的你做出來的味道就是不一樣!”
青果嘻嘻笑了說道:“那是老夫人償個新鮮,其實我哪有府裡的那些媽媽做得好。”
魏紫笑了笑,對青果的玲瓏剔透很是驚訝了一把。雖說,自己現在做了老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但她也是從三等丫鬟一步步走來的,自然能夠理解,青果那種寧可貶低自己,不願輕易得罪人的想法。
“羅姑娘可是又帶來什麼新鮮的吃食了?”魏紫笑眯眯的問道。
青果點頭,讓羅小將將罈子抱了過來,對魏紫說道:“魏紫姐姐,這是我家新做的小菜,回頭我去廚房做道菜,讓老夫人償償,稍後還請您在老夫人面前給美言幾句!”
魏紫笑了道:“羅姑娘一雙妙手自可讓老夫人心花怒花,哪裡還用得着我美言呢?”
“當然要的啊!”青果笑眯眯的說道:“誰不知道魏紫姐姐最是聰明乖巧的,有你在老夫人面前說話逗趣,老夫人才能笑口常開,延年益壽!”
魏紫淡笑搖頭,吩咐門房的小廝好生招待羅興祖和羅小將,她則領着青果去了廚房。
“魏紫姐姐。老夫人這些日子的胃口好嗎?”
“嗯,老夫人傷風好了後,胃口恢復到和平時差不多。”
這鹹菜,說實話,好處就在於它很過飯。但老年人,講究的是個飲食清淡,況且這老夫人本來口味就不重!
青果心思微動,便拿定了主意。
等到了廚房,廚房的婆子們向魏紫見過禮後,青果笑盈盈的上前,向她們問了聲好,便對管廚房的婆子說道。
“媽媽,能不能麻煩您給我找條新鮮略重的鯽魚來?”
婆子在看到魏紫領着青果進來時,便知道青果是又要給老夫人做菜了,當下猶豫都不曾猶豫的說道:“巧了,早上莊子裡剛送了一桶魚來,放了些在後院的池子,養了幾條說中午做吃了,姑娘跟我來選一選吧。”
“哎,謝過媽媽。”
青果跟着婆子上前,便看到廚房角落的大木根裡果真養了幾條二斤來重的草魚和幾條大小適中的鯽魚。
她選了條兩條三、四兩重的鯽魚,拿到案臺上,手腳利索的收拾起來。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對於小小年紀的青果能將魚收拾得這樣利索,婆子們見怪不怪。但是對於青果超乎尋常小孩的廚藝卻是深深的佩服,於是衆人都目不轉睛的盯着青果的每一步操作。
魚和生薑入鍋,煎到兩面金黃的時候,青果從罈子裡抓了兩所鹹菜放鍋裡,加料酒,略略的翻了翻,然後加糖和鹽,倒入適量的開水,以完全浸沒魚身爲準。大火燒至鍋內湯汁沸騰,湯呈奶白色,換小火慢燉約五分鐘,起鍋裝碗。
青果選了兩根小蔥打了個漂亮的結,放在藍邊瓷碗裡,翠綠的蔥配着奶白的魚湯,到真有幾分賞心悅目的感覺。
“魏紫姐姐,可以了。”
魏紫其實一直就在一邊看着,有一點,她沒告訴青果,那就是老夫人她不愛吃魚。嫌魚腥,更嫌吃魚吐刺麻煩。
至於爲什麼沒說,魏紫看着紅漆描海棠花托盤裡的那碗魚湯,脣角翹一起一抹愉悅的弧度,暗忖,這羅姑娘到底是運氣太好了,老夫人這下馬威,怕是要用不上了!
“我給老夫人送去,羅姑娘你坐會兒。”
“哎,有勞魏紫姐姐了。”
魏紫讓身後的小丫鬟提了食盒,轉身離開。
青果便開始收拾竈上的東西,管事的婆子笑着上前阻止。
“羅姑娘,這活等會自有人幹,你歇着吧。”
“沒關係,我反正閒着也是閒着。”青果一邊說着,手裡一邊沒停。
管事婆子卻是沒同意,直接上手將青果拉到了一邊,甚至還客氣的給她沏了杯熱茶。
“羅姑娘,喝杯熱水暖暖身子吧。”話落,又從廚子裡拿幾齣塊糕點“這是昨天晚上才做的,因爲做多了,留下來的,羅姑娘償償。”
“謝謝媽媽。”青果道着謝,拿了一小塊糕點,細細的吃了起來。
管事婆子笑眯眯的看着青果,等青果一塊糕點下了肚,她才指着那個罈子的鹹菜問道:“羅姑娘,這是你家自己做的?”
青果點頭。
“這做菜的方子呢,我也就不問你要了。只是,羅姑娘能不能賣點這鹹菜給我?我家小女兒有了身子,什麼都吃不下,我看你剛纔做的這道魚湯,鮮中帶酸,很是開胃。”
青果自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連忙答應了。
管事婆子正跟青果道着謝,老夫人那邊派小丫鬟來了。
“羅姑娘,我們老夫人有賞,姑娘請隨我走一趟。”
青果連忙站了起來,仔細整理了自己一遍後,擡頭對小丫鬟說道:“有勞姐姐前面領路。”
小丫鬟點點頭,轉身便走,青果跟了上去。
青果其實內心忐忑的很,她相信,葉老夫人絕不會單純的只是叫她去領賞。有心,想跟小丫鬟打聽點消息,可是看着只比她高出半個頭的小丫鬟,青果還是放棄了這想法。
走了小半柱香的時間,纔到了葉老夫人住的院子榮安堂。
榮安堂位於葉府最後面的東南方向,高檐廣廈間丫鬟婆子穿梭其間,因是冬季沒什麼奇花異草,只院門前幾株枝幹虯結的老梅卻有種迎寒獨自開的清冷高傲。
“魏紫姐姐,羅姑娘來了。”
小丫鬟站在階沿下,向庶着厚簾子的裡間喊話。
不多時,簾子便被打起,魏紫笑吟吟的走了出來,“羅姑娘請進吧,我家老夫人正等着你呢!”
青果甜甜一笑,就着魏紫打起的簾子走了進去。
才一進去,便有婆子捧着暖爐在青果身上,上上下下的薰了一遍,暖暖火光夾着淡淡的檀香味,青果的目光則悄然的覷向簾子裡面正輕聲說着話的兩個女人。
有道是三十丟紅,四十丟綠,屋裡雖然女人不少,但卻沒看到有穿紅着綠的,爲首年約五旬的夫人,穿一件淡棕高領內衣,棕色菊花大鑲大滾灰鼠風毛棉緞對襟褂子,髮髻間是一枝景泰藍鑲翠綠貓眼色的金簪,整個人端莊中添了幾許靈氣。
左下手,是一容長臉,膚色瓷白,穿一身淺橘色中衣,外套暗紅縷金提花緞面交領長襖年約三旬不到的婦人。
而婦人的下首則坐着一個年約四、五歲,粉雕玉啄的小女娃娃,一身大紅刻絲小襖,梳着兩個抓髻,眉間點一粒硃砂,當真是一雪可愛的很!
“老夫人,羅姑娘來了。”
魏紫這個時候走上前,向端坐首位的四旬夫人稟報道。
青果這才知道,這就是葉府那位傳說中的老夫人!
呃,果真是高大上啊!
裡間靜了靜,半響響起一道清冷的聲音。
“進來吧。”
魏紫對青果笑了笑,說道:“羅姑娘,進去吧。”
青果對魏紫笑了笑,跟在魏紫身後走了進去。
踩在厚厚的織成蔓草紋的地毯上,青果不敢擡頭,眼觀鼻,鼻觀心上前向葉老夫人和她下首的貴婦人行禮。
“民女青果,見過老夫人,夫人。”
好在,沒有想預想中的刁難,青果才一屈膝,頭頂便響起了淡淡的“免禮”的聲音。
青果才站好,耳邊便響起一管軟軟糯糯的聲音,聲音好聽,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差點讓她腳一軟,直接跪下去了。
“姑祖母,她就是那個會做菜的小騙子嗎?”
青果顧不得失禮,豁然擡頭朝小姑娘看去。
四目相對,小姑娘如黑琉璃一樣的眸子滿是好奇的看着她,粉嫩如新剝石榴的脣綻起一抹微微的弧度。
“姵雯!”朱氏將一臉好奇打量青果的朱姵雯扯回身邊,輕聲說道:“怎麼可以這樣沒禮貌呢?她有名字的,你忘了嗎?”
“可是,天麟哥哥說她是小騙子啊!”朱姵雯說道。
青果那個鬱悶啊!
被一個同齡的小姑娘喊自己是小騙子,這真心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朱氏好笑又好氣的瞪了眼朱姵雯,對身邊侍候的丫鬟說道:“帶小姐出去玩吧。”
“是,夫人。”
小丫鬟上前,不想朱姵雯卻不同意,指着青果說了句。
“不要,我不要跟丫鬟玩,我要跟她玩!”
要不是場合不對,青果很想問一句“我看起來很好玩嗎?”,但眼下,她除了裝死人,還是隻能裝死人!
“姵雯聽話,你姑祖母有話要跟羅姑娘說。”朱氏親自起身牽了小姑娘往外走。
僅管朱姵雯還不肯,但卻拗不過自己的母親。
屋子裡很快便靜了下來,青果偷偷的擡眼往上看,眼見葉老夫人並沒有朝她看來,而是端着一杯熱茶輕啜,但她卻不敢放鬆,想了想,雙膝一屈,就勢跪了下去。
她一跪,老夫人端着茶盞的手便頓了頓,稍傾將茶盞遞給了身邊的魏紫,清冷的目光若有所思的朝青果看來。
“你這是爲何?”
“回老夫人的話,民女向老夫人請罪,因民女之故,讓府上的小公子入了污糟之地,髒了貴人的腳,還請老夫人責罰!”
葉老夫人清冷的眉眼間便有了一抹讚賞之色,只若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你既知是你的錯,爲什麼直到今天才進府請罪?”
青果嘆了口氣,低着頭說道:“老夫人恕罪,原本當日就該進府請罪,但怕給老夫人和府上帶來晦氣,是故今天才來。”
青果的這番說詞,也算說得過去。
必竟小產並不是件吉利的事,講究些的人家,確實也不喜歡有這樣晦氣的人上門!
葉老夫人點了點頭,當日,知道葉天麟的去處後,她確實氣得不行,當時就發話,讓人去將青果抓了來,打算好一番處罰,只是葉天麟在那跳手跳腳的喊着不肯。說,青果答應過幾日便會上門,並且送另外的吃食來。
侄孫女朱姵雯也眼巴巴的看着她,就連葉羽也跟一旁勸着。說是葉天麟上趕着找過去的,又不是青果把人拐騙了去,好說歹說這纔算是將事情壓下了來。
等了幾天,沒想到,青果還真就尋上門來。
葉老夫人本是想借着今天的機會,好好發落青果,哪承想朱佩雯聽說青果來了,眼巴巴的就來候着了,這丫頭就是個地道的吃貨啊!一直惦記着青果做的那道疏菜壽司!又吃過了青果做的這道魚湯,剛纔還嚷嚷着說要把青果留下,在府裡做廚娘。
天可憐見的,誰家六歲的孩子便給人做廚娘啊?!
這些天下來,葉老夫人心裡的那股氣其實也消得差不多了。再說,她本來就是面相看起難以接近,雖則卻是個最不願多事的性子,又見青果態度誠懇,當下便連最後一分氣也沒了。
但氣消了,有些話還是要說明白。
葉老夫人看着青果,輕聲說道:“羅姑娘,是個聰明人。”
青果擡頭看着葉老夫人。
葉老夫人看着青果巴掌大的小臉上,那對靈活的眸子,微微嘆了口氣,生得這般機靈,只可惜託生錯了人家。
“老夫人有話請吩咐,民女一定遵從您的意思。”
葉老夫人點了點頭,略一沉吟,開口說道:“你得天麟和佩雯的眼緣,他們都喜歡跟你玩,只是,這玩也有玩法,我這有幾條規矩,你怕是還得學一學。”
青果略一怔,便明白了葉老夫人的意思。
想了想,屈膝一福說道:“是,老夫人請吩咐。”
葉老夫人翹了翹脣角,略略擡頭對外面喊了聲“雁容”。
青果便看到一個年約五旬穿着件鴉青色棉布褙子,大圓臉的老媽媽走了進來,老媽媽先上前對葉老夫人福了福,“雁容見過老夫人。”
葉老夫人片頜微擡朝青果點了點,說道:“你給這小丫頭好好說咱們府裡的規矩吧,說完,送她去天麟的院子裡。”
被喚作雁容的老媽媽這才擡眼,上下打量了番青果,末了輕聲說道:“這丫頭面相好,竟是個大富大貴的!”
青果錯愕的看着雁容老媽媽,媽媽,您確定您只是個下人,不是神棍?
葉老夫人聽了雁容的話,同樣錯愕了一番,不想,下一刻,眉頭蹙得越發緊了。轉而對雁容說道:“你先跟她說規矩吧,回頭讓姚黃跟着一起去天麟那邊侍候着,都是小孩子,別闖出什麼禍來。”
“是,老夫人。”
雁容自是應下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