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芳華之農門秀色
因爲青果捨得使銀子,再加上林小桃自己也配合,她這病比大夫說的要好得快。
這天一大早起來,林小桃幫着把酒樓上上下下的桌椅板凳擦了一遍後,又幫着採買回來的林氏把菜給洗了,眼見這上午沒什麼活了,便找到青果。
“果兒,三姨出去逛逛。”
青果知道林小桃這是打算出去看屋子了。她當即將櫃檯上的東西收拾一遍,鎖到下面的小櫃子裡,然後對林小桃說道:“三姨,我跟你一起去,這青陽鎮,我還真沒好好逛過。”
“哎,那你就跟三姨一起去走走吧。”
林小桃笑着牽了青果的手。
青果便回頭喊了一聲,“娘,我跟三姨出去一會兒,你注意看着外面。”
林氏拿圍裙擦着手,走了出來,“我知道了,你去吧,注意安全。”
青果應了一聲,便挽着林小桃的手往鎮上走了出去。
青陽鎮的構造其實很簡單,東邊是世代居住的百姓,有田有山有地,而西邊則是一條看不到頭也見不到尾,足有三丈寬的離河。
人們常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可是青陽鎮很奇怪,靠着河,大家吃的依然是山裡和地裡的產出,沒有人想過在離河裡面討生活。整個青陽鎮,竟然找不出一個漁民!
林小桃牽着青果的手,沿着青石鋪成的街道慢慢走着,偶爾會停下來,告訴青果,這一塊是個什麼地方,住着些什麼樣的人,這些人爲人如何。
姨甥倆走了約有個半柱香的時間,眼見得便將大半個青陽鎮走完了,越往前走,房屋越來越少,腳下的地也早就不是青石鋪成的,成了一條泥沙路。入眼的,也不再是青磚黑瓦交相錯落的屋宇,而是幾幢寥寥落落坐落在一片荒涼田地間破破敗敗的屋子。
“果兒,再往前就是田地,沒有人家了。”林小桃對青果說道。
青果點頭,適才林小桃挑了幾處地方問過她的意思,那幾處的房子怎麼樣。她覺得都還不錯,現在回頭再仔細看看,然後對比下價格估計就能定下來了。
“三姨,這些地爲什麼都荒着啊?”
林小桃順着青果指着的方向看去,見是靠近河邊的那幾十畝連成一片的灘塗,嘆了口氣道:“以前這些地也種莊稼的,可是一到了六、七月,河水暴漲,種什麼毀什麼,後來漸漸的就沒人種了。”
青果看着眼前長得齊人高的野草,一眼看過去,竟有一種看不到盡頭的感覺!
這得是多大的一塊地啊!
青果腦海裡便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其實更應該說是她早就醞釀成熟的一個計劃,只是這計劃要成功,必須天時、地利、人和。現在,天時她已經遇上了地利!
“三姨,那這些地是有主的還是無主的啊?”
“這個三姨到不清楚,怎麼,你問這個幹什麼?”林小桃看向青果。
青果嘿嘿一笑,說道:“沒什麼,我就想着,這些地要是沒主的,那我想辦法把它買下來。”
“買下來?”林小桃瞪圓了眼睛,錯愕的看着青果,下一刻,卻是連連擺手道:“不行,果兒,別的事三姨都支持你,唯獨這件事,三姨不支持。”
“爲什麼?”青果好笑的看着林小桃。
她三姨都不問她買這種做什麼,她就說不支持!這也太武斷了吧。
林小桃語重心長的說道:“果兒,三姨知道你是個有想法的人,可是,這塊地你說你買來能幹什麼?之前你買那塊荒地,是因爲那塊荒地上長了地骨子,光地骨子就是一筆不小的收入。這塊地,三姨也跟你說了,你種什麼,到最後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怎麼會呢?”青果笑呵呵的看了林小桃,說道:“我要是種油菜,不就是不白種了!”
“種油菜?”林小桃愣了一愣,“那是什麼東西?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呃!
青果忘記了,這個異世,大家食用的都是動物脂肪油,還不知道什麼叫菜籽油。雖然有油菜這個品種,但大家並不叫它油菜,而是叫胡菜。
而青果那個大膽的計劃,就是大面積的種植油菜,她要開個油作坊。
根據前世的瞭解,這油菜種槙,對土壤最大的要求就是含水量必須足。而因爲它是頭年十月播種,來年五月底收籽,這樣她根本就不必擔心這離河漲大水的事!
“呃,其實就是我們平時吃的胡菜。”青果說道。
“胡菜?”林小桃越發不解了,她看着青果,“這幾十畝地,你都打算用它來種胡菜?”
青果點頭,別說這幾十畝,就是幾百畝,她也不嫌多啊!
“種那麼多的胡菜,你打算幹什麼啊?”
林小桃越發的迷惑了,這胡菜只要是有田的人家,家家戶戶都會種上一點,但一般是種到開春開花了,就鏟了,改種別的菜。
青果實在是捨不得失去眼前這麼個好機會,一旦運河修起,若是漕運碼頭設在青陽鎮,她的菜籽油那絕逼就是這個異世的“金龍魚”啊!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會有她羅青果的菜籽油!
既然話說到這時,首當其衝就是說服她三姨啊!這塊地還得拜託她三姨去打聽呢!
青果在腦海裡組織了下想法,心裡又打了幾遍草稿,上前挽了林小桃的手,說道:“三姨,你炒菜要放油的是不是?”
林小桃點頭,“這跟你種胡菜有什麼關係?”
“因爲我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裡有人教我怎麼用胡菜的種子榨油!”
“什麼?”林小桃錯愕的瞪了青果,“胡菜的種子能榨油?”
“當然了,就像是我們雨天用的傘,其實是用油桐樹的果實榨出來的油塗抹後,才能擋風遮雨的。而胡菜籽,它一樣能榨油,只是它榨出來的油是可以吃的!”
林小桃一臉狐疑的盯着青果看。
那種悚然疑惑或的目光,讓青果有一種,她三姨怕是正把她當妖怪看的感覺!
青果笑眯眯的看着林小桃,任由她上下打量。
好半響,林小桃斂了目光,眉頭緊擰,抿了脣角,對青果說道:“果兒,爲什麼你的腦袋裡總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我也不知道啊!”青果一臉苦惱的看着林小桃,“我總是會做很多奇奇怪怪的夢,夢裡會有人教我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你是說,你的這些想法,都是在夢裡有人教你?”林小桃問道。
青果點頭,擡頭對林小桃嘻嘻一笑,說道:“三姨,不然你以爲呢?我可沒那麼能幹,什麼都能自己想出來。”
林小桃便長長的鬆了口氣,唸了句阿彌陀佛,說道:“果兒,肯定是菩薩跟你有緣,入夢指點你呢!”
青果連忙順坡下驢,重重點頭道:“三姨,我也是這樣想的,肯定是菩薩教我的。”
林小桃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擰了眉頭,說道:“可是果兒,就算菩薩點化你,可是這幾十畝地,哪裡是說買就能買的啊?不說得先打呼它是不是有主的,便是這一大的銀子,你也沒辦法籌到啊!”
“這沒事,”青果擺手道:“三姨你先打聽清楚,我們做到心裡有數。等銀子一湊手,我們立馬就好動手。”
林小桃點頭,轉而對青果說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剛纔跟你說的,那幾處房子回頭我打聽清楚價格了,我們再實地去看看房子,然後做決定吧。”
“嗯!”
青果點頭,挽了林小桃的手往回走。
因着這個時候已經接近中午,因爲擔心酒樓裡有早來的客人,青果和林小桃都走得有點急。等兩人走出一身的汗,腳下的路又變成青石路上,青果扯了把林小桃,氣喘吁吁的說道。
“三姨,慢點吧,我走不動了。”
林小桃看着青果紅撲撲的小臉,腰身一低,便在青果跟前蹲下了,“來,三姨揹你。”
“哎,不用!”青果連忙退了一步,對林小桃說道:“三姨,我歇歇就行了,真的,我現在已經不累了。”
林小桃回頭嗔怪的瞪了青果一眼,說道:“怎麼,三姨想背揹你,你也不讓啊?等你再大點,三姨就算是想背,也背不動了。”
青果還在猶豫,林小桃已經二話不說,捉了她的手便往肩上搭,然後雙手託了屁股,往上一顛,便揹着青果上路了。
青果趴在林小桃瘦瘦弱弱的背上,臉貼着林小桃的肩頭,聞着她身上淡淡的女人香,輕聲說道:“三姨,你恨三姨父嗎?”
林小桃柔軟的身子便僵了僵,稍傾,她翹起脣角,笑了笑,輕聲說道:“說不恨呢,好像不對。可是,說恨呢!好像也沒那麼恨。”
“他那樣對你,你不難過嗎?”青果繼續問道:“他當時明明答應會護着你的,可是……”
林小桃扯了扯嘴角,輕聲說道:“難過一開始是難過的,可是,後來就不難過了。”
“爲什麼?”
“以前我覺得我能爲你三姨父去死,可是後來,他納了劉三鳳,再後來他幫着劉三鳳處處爲難我的時候,我就想着,這樣的人,我怎麼還能想着爲他死呢?再後來,我又想,我真的能爲他去死嗎?”
林小桃這話說得有點語無倫次,但青果卻是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想來,林小桃是覺得她既然都能爲黃保忠去死,怎麼就不能容忍黃保忠爲了子嗣那樣待她呢?既然她保持不了初心,那又憑什麼去責怪黃保忠的變心!
“三姨,不是那樣的!”青果想了想說道。
林小桃不由便擡頭朝青果看去,“怎麼不一樣了?”
“三姨,如果三姨父殘了瞎了生活不能自理了,你會不會不要他?”
“沒有劉三鳳那事,我肯定會陪着他的。”林小桃輕聲說道。
青果點頭,“三姨不論三姨父變得有多慘都願跟他白頭到老,可是三姨父卻因爲你不能生育,便納妾變心。所以,錯的是他,並不是你。”
林小桃這才明白,青果這是變着法子的安慰她呢!心裡一暖的同時,她抿了抿嘴,脣角翹起一抹輕笑,淡淡道:“誰錯誰對都不重要,反正,我跟他已經是橋歸橋路歸路了!”
“對,我家三姨溫柔嫺靜,知書達理,賢淑善良,貌美如花,值得更好的人!”青果大聲說道。
林小桃“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對青果嗔道:“哪有這樣誇自家人的,你這不是黃婆賣瓜,自賣自誇嗎?”
“誰說的,我這是實事求是,舉賢不避親!”
兩人發出一大一小,銀鈴似的笑聲,引得衆人側目。
青果正想再逗林小桃幾句,忽的便感覺到林小桃身子一僵,她下意識的便要問林小桃怎麼了,卻在擡頭的瞬間,看到了前方一處綢緞鋪裡,黃保忠和小腹微隆的劉三鳳正朝她們看過來。
黃保忠的目光有些複雜,他身邊的劉三鳳在一驚之後,目光飛快的睃了眼身側的黃保忠,等看到黃保忠目光定定的看着林小桃時,她眉頭一挑,細細長長的眸子裡便有了一抹不甘和陰毒。下一刻,劉三鳳忽的便扶着肚子,“哎呀”叫出了聲。
“怎麼了?”黃保忠連忙回頭朝劉三鳳看去。
劉三鳳一手撫着肚子,一手託着腰身,一臉不勝柔弱的樣子,輕聲說道:“保忠哥,剛剛孩子踢了我一腳!”
青果狠狠的啐了一口。
踢你妹啊!
五個月的孩子就能踢人,你這生的是什麼妖怪啊!
“醜人多作怪!”青果啐了一口,對林小桃說道:“三姨,我們走。”
林小桃默了默,稍傾,揹着青果繼續往前走。
“小桃……”
身後響起黃保忠的聲音。
林小桃步子微頓,但下一刻,她卻是加快了步子,沒幾下就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三姨!”青果看着林小桃咬出一圈牙印的下脣,輕聲說道:“你是不是還放不下?”
林小桃搖頭,“不是,就是沒想到會遇上。”
一個鎮子住着,除非刻意的迴避,不然還真就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青果原本還想再勸幾句,可是眼見林小桃情緒不高,她便也跟着默了下來。直到快到自家門口時,青果忽的說了一句。
“三姨,我有種感覺,劉三鳳肚子裡的那個娃,是個女兒!”
林小桃一怔,稍傾,失笑道:“是個女兒也好,會生女兒就會生兒了!”
“那可不一定!”青果嘿嘿笑道:“有人一口氣生十個八個的女兒可就是生不出兒子的!”
林小桃聽青果這樣一說,臉上的表情一頓後,輕聲說道:“我好像是聽說劉三鳳她娘就是連着生了八個女兒,才生了個兒子的!”
你妹啊,這一共就生了九個啊!一頭母豬的產量啊,這是!
“那估計她往後的日子夠嗆!”青果說道,“劉氏那個老虔婆可不是個吃素的,她要是生不出兒子,你看着吧,往後有的她受!”
“管它呢,這是他們的事。”
青果點頭,確實,黃家跟她三姨已經沒關係了!
不過,她還是私心裡希望,劉三鳳能發揚她孃的優良基因,一氣生九個閨女,氣死劉氏那個老虔婆!
正想着,忽的便看到青萍站在門口急急的張望,眼見着她和林小桃,急急的跑了過來。
“果兒,你可回來了,快回去吧,那個小公子又來了!”
青果一怔,看了青萍問道:“哪個小公子?”
“就是那個喜歡扳着臉,看人拿鼻孔看的小公子啊!”
“韓光宇?”青果問道。
青萍想了想,點頭道:“對,他說他姓韓。你快去吧,他坐了有小半個時辰了,搞得娘都不敢去大堂。”
呃!
青果很是無語,你不敢惹這尊菩薩,那就給菩薩挪個窩,讓他去樓上坐着唄!
“怎麼不請去雅室?”
“請了,結果人家不肯,說是就坐樓下等着。”
說着話的功夫,青果已經同青萍、林小桃一前一後回了酒樓。
她才踩着門檻進去,耳邊便響起一句略帶惱意的責問聲,“羅青果,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很久了。”
青果調整個臉上的情緒,正準備給韓光宇一個甜美柔合商業性十足的微笑,但在回頭對上坐在角落裡,小正太那張俊秀依然,氣質卻不復之前的冷傲,而顯得有陰鬱的韓光宇的臉時,她臉上的笑便僵住了。
誰來告訴她,這是慧星撞地球了?還是小正太從火星迴來了?爲什麼,短短几日,這原本氣質高冷走狂霸拽路線的紈絝富二代,好似變了個人一樣!
韓光宇原本還見着一開始青果臉上有一縷甜笑的,在看到他的剎那,這笑便消失了!當即便擰了眉頭,心裡很是不痛快!
自己好歹也是霍霍有名醉仙樓的小公子,長得更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怎麼到了這鄉下丫頭眼裡,他就跟陀臭狗樣!
“羅青果,你什麼意思?”韓光宇當即不樂意了。
青果眨了眨眼,表示很不理解。難道真是她跟這人八字不和,纔會一見面,便殺氣四濺,讓人提心吊膽?
“小公子,什麼我什麼意思?”青果不解的說道:“我這還沒幹嘛呢,你怎麼就……”
韓光宇見青果不承認,還出言質問他,擡腳便走了上前。
他比青果高了約有半個頭,居高臨下的看着青果,冷了眉眼說道:“你沒幹嘛?那是我長得人憎狗嫌了?不然,你爲什麼一看到是我,就變了臉?”
呃!
青果在僵了一瞬後,突的便眉目一變,笑得那叫一個狗腿,然後就在韓光宇被她那一瞬間的笑晃得眼睛都花了後,青果突然笑容一斂,對韓光宇說道:“拿錢來吧!”
“什麼?”韓光宇很是不理解的看着青果,“好端端的我爲什麼要拿錢給你?”
“你要我賣笑,難道不應該給錢嗎?不給錢,我賣個什麼笑!”
“你……”
青果哼了哼,你個小屁孩,跟姐鬥,看姐怎麼鬥殘你。
“怎麼?不樂意?”青果沒好氣的說道:“小公子,做人要厚道。你想天下人都哄着你、讓着你、敬着你,可你總得讓人家得點好處吧?你好處不願給,卻想佔盡天下的好,可能嗎?”
韓光宇氣得腮幫子就快鼓成了兩隻吹風筒,牙齒磨得咯咯響,就在青果懷疑他會不會一氣之下,武力解決時,韓光宇卻是深吸一口氣,咬牙切齒的說道。
“換個地方,我們坐下來說,當然,如果你要收銀子,那也可以。”
雖然說語氣不好,態度不對,不過……青果笑了笑,點頭道:“行,小公子樓上請吧。”
青果帶着韓光宇去了樓上的雅室,留下一臉緊張的青萍和林小桃大眼瞪小眼的守着櫃檯。
“三姨,小公子他會不會爲難青果啊?”
林小桃搖了搖頭,笑道:“放心,果兒吃不到虧。”
青萍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回事,便對林小桃說道:“那三姨,你們找到合適的房子了嗎?”
“嗯,看到幾處不錯的屋子,回頭打聽下價格,然後再實地去看看房子的裡面。”
青萍點了點頭,她其實也就是問問,這些事,她拿不了主意,也給不了建議。
姨甥倆沒說幾句,便開始有客人陸陸續續的上門,林小桃讓青萍看着櫃檯,她則出去幫着小二招呼客人。
青萍才按着青果教的,記了幾筆帳,耳邊忽的便響起一道溫溫軟軟的聲音。
“大姑娘,我想訂幾個菜,你稍後讓人替我送過去好嗎?”
青萍擡頭,目光對上文書琦溫和的笑臉,她先是一怔,續而連忙道:“可以的,當然可以的。”
文書琦便輕聲報了幾道菜名,青萍一一記下後,文書琦又說道:“你算算多少錢,我現在把帳給結了。”
“不用的,你們吃好了,再結也沒關係。”青萍笑了說道。
文書琦也沒堅持,左右看了看,問道:“怎麼沒看見果兒呢?”
“哦,來了個客人,果兒去樓上招呼了。”青萍想了想說道:“文大哥,要不要我把果兒喊下來?”
“不用,不用,我就是問問。”文書琦眼見沒什麼事,便跟青萍說了幾句“別急”“慢慢來”的話,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林小桃等文書琦走了,這才走到青萍身邊,“果兒,這個小公子是哪家的?看着斯斯文文很好說話的樣子。”
“他是仁善堂老帳房文爺爺的大孫子,文書琦,文大哥。”青萍說道。
林小桃看了走遠的帶着淡淡書卷氣的文書琦的背影,脣角綻起一抹淺淺的笑,轉身繼續忙自己的去了。
樓上,青果看着僵硬的坐在自己對面,繃着個臉好似她欠了他幾千兩銀子的韓光宇,暗暗的嘆了口氣後,擡手揉了揉鼻子,稍傾,緩緩開口說道。
“小公子,雖然說話不收錢,可我有這大眼瞪小眼的功夫,樓下可以做好幾筆生意了!你要是有事呢,就請說事,沒事,那我就不奉陪了。”
韓光宇惱怒的瞪了眼青果,“我說,這世上你是不是最喜歡的就是錢?怎麼張口閉口都是錢?你掉進錢眼了啊!”
青果也不氣,嘿嘿一笑大方承認道:“我當然喜歡錢啊,錢多好啊!你要是沒錢,你能坐在這裡,跟我大呼小叫的?”
“你……”
“所以說嘛,小公子,你明明已經享受到了錢給你帶來的好處,爲什麼卻要置疑別人對錢的渴望和追求呢?”
韓光宇看着青果眉開眼笑的笑,恨不得一拳頭把它打成豬八戒!
好吧,他是來解決事情的,不是來加深仇恨的!
韓光宇吸着氣,一再的告戒自己不要衝動,然後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飲盡。等嘴裡那股淡淡的苦澀味消失後,他扯了扯僵硬和嘴角,給了青果一個笑比不笑還要難看的表情,在青果怔忡錯愕的目光裡,一字一句說道。
“羅青果,我是來跟你道謙的。”
“嗯?”青果表示不解的看着韓光宇,“道謙?爲什麼道謙?你做錯事了嗎?”
韓光宇臉色又是變了變,然後,垂了眸子,輕聲說道:“我知道,我那天的行爲過份了,我現在正式向你道謙,並且保證,從今往後,絕對不再找你的麻煩。”
青果聽着韓光宇低沉有力的話聲,目光輕擡,對上他雖然緊繃但卻還算是略有誠意的臉。
想了想後,輕聲問道:“這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迫於大公子的壓力……”
“羅青果,我沒那麼孬種。”韓光宇打斷青果的話,沒好氣的說道:“輸了就是輸了,勝者爲王敗者寇,既然我裁在你手裡,那我認了就是。”
少年眉宇間的狂妄不加掩飾,但目光間的真誠同樣也讓人一目瞭然!
青果忽的便長長的吁了口氣。
你問她真的想跟醉仙樓中止合作嗎?
怎麼可能啊!
但如果不把這個自私狂妄的傢伙搞定,她真心不知道這熊孩子回頭又會使什麼爛招出來!說不定,真的會在她供的菜里加點料,然後來個裁髒陷害,再逼着她交出他想要的!
所以,青果決定兵行險招,將這一切扼殺在蔭芽中!
幸好,萬幸熊孩子雖然熊,雖然有點歪,但還沒歪到不可救藥的地步。不然,她真心會覺得騎虎難下!
只是,青果也沒打算就這樣,輕輕鬆鬆幾句話就讓韓光宇過關。
不然,這熊孩子萬一以爲她之前擺出的態度就是紙糊的老虎,回頭該幹嘛還幹嘛,她哭都沒地方哭!
這樣想着,青果便一臉猶疑的問道:“小公子,你說的是真的?”
韓光宇見青果還不信他,他氣得就差拍桌子走人,吼一聲,你妹,你愛信不信拉倒!當然,他確實將手按在桌上了,但是……
“你不相信我?”韓光宇目光沉沉的看着青果。
青果想了想,覺得韓光宇可能不喜歡她現在的實誠,但她又認爲她必須誠實的表達明白自己的意思。
於是,在韓光宇吃人的目光中,她輕而堅定的點了點頭。
“是的,我不相信。”
韓光宇覺得如果眼前坐着的不是個丫頭,而是個小子,他一定會按着她打得他親爹親孃都認不出來!
“那要怎麼樣,你才肯信?”
青果嘿嘿一笑,說道:“發個誓吧?”
“什麼!”韓光宇拍桌而起。
青果幾不可見的往後縮了縮,心道:自己是不是把這熊孩子逼得太狠了?
“幹嘛?你不願意?還是不敢?”
“我……”韓光宇瞪着羅青果,心裡將自己罵了個狗血淋頭,就像呂明月說的,他一定是腦子被驢踢了,纔會想要娶這麼一個毒婦!深吸了口氣,韓光宇撇開臉,不再去看那張會讓她做惡夢的臉,一字一句說道:“你不是說,你不信誓言的嗎?”
“我不信,你信就可以啊!”青果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說道:“這誓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韓光宇腮幫子都咬爛了,終於說出了一個字“好。”
好?!
青果到愕了一愕,但很快,她便收起錯愕,打鐵趁熱的說道:“那行,你啓誓吧,我聽着。”
“我韓光宇發誓,從今往後不再找羅青果和食爲天的麻煩,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呃!
雖然覺得自己過份,但青果還是挺認可這個誓言的。
於是點頭對鐵青着臉的韓光宇說道:“行,小公子,我們兩家的合作繼續。”
韓光宇攥緊了拳頭,目光像釘子似的,狠狠的盯着青果看,不知道的,肯定會以爲青果是揹着他偷人的小媳婦,纔會招來,他這樣痛恨的目光!
“羅青果,我怎麼就會……”
韓光宇話聲一頓,下一刻,沒等青果明白過來,轉身就走了出去。
“咚咚咚”,青萍擡頭看到從樓梯上跑下來的韓光宇時,原本臉上還有點笑,但等對上韓光宇狠狠睃過來的一眼後,她立刻就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飛快的低下了頭。
韓光宇甩了個冷眼給青萍後,邁着大步虎虎生風的徑自離開。直到他完全走遠了,連影評子也看不見了,青萍才拍着小胸脯,對優哉遊哉下樓的青果說道。
“你怎麼招惹這個閻王了,我都快被他嚇死了。”
青果笑了笑,對青萍說道:“放心,這閻王以後不會來找麻煩了。”
“嗯?”青萍朝青果看去。
青果笑了笑,卻是沒有打算多作解釋,目光一轉,撩到坐在角落裡,就着一個宮暴雞丁咪着小酒喝的文秀才。
“咦,文秀才今天怎麼有閒錢了?”青果好奇的說道。
文秀才全名文晉昭,就青果觀察這人是有點真材實料的,只可惜命不怎麼好。考上秀才的那年,家裡老父親大病一場,用盡家中積蓄,最後還是沒救回來。沒兩年家裡的老母親也跟着去了。就剩他一個除了讀書別的營生一概不會的酸秀才!
他到是想再發奮努力,爭取博個出身,只可惜這年頭讀書太費銀子,家中本就不富裕不說,老父老母相繼去逝,連口口糧都沒有,哪裡還有讓他再求學再科考的費用。乾脆,就在外面擺了個字攤,賣起字畫,代人寫起書信來。好在,總算是解決了生存問題。
“小二,給文秀才那桌再上道花生米和農家小炒肉。”青果對小二吩咐道。
“哎,小掌櫃,這就上。”
青果則笑着走到文秀座位上,在他旁邊空着的位置給坐了下來。
“哎,羅小掌櫃的!”文秀才放了手裡的酒杯,擡頭看了坐在身側的青果,呵呵一笑道:“小掌櫃的,我說,我上次幫你一回,你這答應我的還沒兌現呢!”
青果點頭說道:“嗯,我記着呢,已經吩咐下去了,小二很快就給你上菜了。”
文秀才聽得眉開眼笑,四處看了看,壓低聲音對青果說道:“我說小掌櫃的,你有生意怎麼也不照顧下我呢?”
“嗯?”青果不解的朝文秀才看去。
文秀才便挑了眉頭語帶不滿的說道:“我可是聽說,你爹和孃的和離書是你花十文錢請人寫的,是不是有這回事?”
青果點頭。
文秀才一把將酒杯裡的手一口飲盡,恨聲道,“哎,你咋不找我呢?你找我,五文錢我就給你寫了。”
“噗嗤”一聲,青果就給笑了,她看着急赤白眼的文秀才,心道:人家都說書呆子,這文秀才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書呆子啊!
“那我有個更好的買賣,你做不做?”
文秀才當即將手裡的酒杯“啪”一聲,扣在了桌上,對青果說道:“做,只要不是殺人放火擄人妻女的買賣,我都做!”
“你看,我缺個能寫會算的管事,你有沒有興趣?”青果笑眯眯的說道。
文秀才先是愣了愣,然後便漲紅了臉,一臉激動的看着青果,“你是說,你要請我做帳房?”
青果點頭,“就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嫌我這廟小,容不下你這大佛!”
“不會,不會。”
文秀才連連擺手,像他這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開不了館收了不徒的窮秀才,歇了科舉的心思後,就想着能找份體面的吃穿不愁的活,只是這年頭活,哪那麼好找!
現在,青果給了這個機會,他高興的就差管青果喊“姑奶奶”哪裡還有嫌棄的心思!高興過後,他一臉訕訕的問道:“小掌櫃的,那工錢……”
“管你一日三餐外,三文錢一天,怎麼樣?”
“行!”文秀才立馬拍手道:“小掌櫃的成交,我現在就給你幹活,今天的工錢不算!”
說着便要起身往櫃檯走,被青果一把給扯住了。
“你酒喝了,菜吃了,回家好好收拾收拾,明天再來開工。”
文秀才也不扭捏,順着青果的手便坐了下來。
青果便跟他細細說道起來,“其實呢,我請你做帳房,不是來做這個酒樓的帳房,我還有處買賣,需要個管事的。”
“還有處買賣?”文秀才怔忡的看着青果,好半響才反應過來說道:“小掌櫃的,你是說你除了這酒樓的營生,還有別的買賣?”
青果點頭。
“什麼買賣?”
“我有處作坊,專門做酸鹹供城裡的醉仙樓,眼瞅着又要開始做了,可是我人手不夠,所以纔打算請你來幫忙。”青果實話實說道。
她到也不是一時心血來潮,跟文秀才也有些接觸,大至也瞭解了這人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文秀才不僅能寫會算,爲人還機靈圓滑,沒把腦子給讀傻掉。這種人最是適合在商場發展!
“醉仙樓,那可是全國有名的店號!”文秀才說道。
青果點頭,“所以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把這個財神爺給我哄好了!”
文秀才連連點頭,“放心,小掌櫃的,我肯定不能叫你失望。”
這時,小二將青果吩咐下去另加的兩道菜也端了上來,青果幫着擺到桌上,等小二下去後,青果又問道。
“你幫我三年,三年後,我出資助你科考。”
文秀才這下子是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了,他幾乎是不能相信,好半天才哆了嘴,顫顫瑟瑟的說道:“小……小掌櫃的,你……你此話當真?”
“絕對當真,比珍珠還真!”青果調皮的一眨眼道。
文秀才當即把酒杯裡的酒倒滿,雙手端着對青果一舉,說道:“小掌櫃的,大恩不言謝,文晉昭在此發誓,來日若有出頭之日,定粉身碎骨報小掌櫃此恩此德!”
青果笑了笑,對文秀才擺手道:“秀才言重了!”
文秀才看着青果神色淡淡不驕不躁的臉,輕輕一撇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咽落眼眶的酸澀,臉上重新綻起一抹落落大方的笑。
青果斂了目光,心裡卻是思緒翻涌。
自己這也算是一種投資吧?只是不知道來日文晉昭會給她一份怎樣的答卷!
而青果自然沒有想到,文晉昭不但給了她一份優異的答卷,甚至還給了她一份意外之喜。以至於很多年後,每每想起這個午後兩人間的對話,青果都會有一種由衷的慶幸。慶幸,在她的人生中,每一次的該出手,都不曾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