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孟可君把祥和樓的事全部安排妥當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深秋的晚風,吹在身子已經有了寒意。
站在祥和樓門口的孟可君,抱着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仔細打量着對面的孟家樓,此刻的孟家樓,在月光的籠罩下,就好似披着一層淡淡的薄紗,竟然有一股說出來的柔和味道,全然沒有了白天的裝牙舞爪和野心勃勃。
其實按理說,運河開通,想要來這裡賺錢做生意,無可厚非,糟的是這個孟家樓的東家心地太壞了,竟然要挑在姚慶澤出事的節骨眼上開張。
但孟可君想不明白的是,不知道是孟家樓的東家太心急了,還是他根本就沒有想那麼長遠。
祥和樓是鎮上的百年老店,鎮上那些有頭有臉的人,但凡多顧及一點自己往後在鎮上的顏面,都不會選在這個時候光顧孟家樓。
她突然對孟家樓的東家充滿了好奇,孟家樓,也姓孟,和自己同姓。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突然蹦了出來,會不會這個孟家樓裡面的孟家人,和自己原主的孟可君是一家人呢?
想到這,孟可君搖了搖頭,被自己腦子裡突然蹦出來的荒唐想法逗笑了。
她真是太累了,什麼事情都願意去想。
她再次擡頭看向孟家樓。
夜風緩緩吹過,輕輕撩起了孟可君的髮絲,遮住了她的臉。
端着酒杯的身子,搖搖晃晃來到窗前。
夜風輕輕撩起莫寒烏黑的髮絲。
就在他低頭的瞬間,正好對上了樓下的一雙燦若繁星的雙眸。
莫寒的身子抖了一下,端在手上的酒,全部都灑了出來。
佈滿悲傷的狹長眼眸,在對上那雙燦若繁星的雙眸時,立刻亮了起來。
連帶涼起來的,還有他的心。
月光靜靜的灑在她的身上。
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雙眸燦若繁星,淺淺梨渦掛着讓他沉醉的危險。
孟可君就在下面,容顏如昨,笑容如昨,她沒有絲毫的變化,沒有再肥碩辨不出容貌,沒有癡傻笑得流口水。
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莫寒連忙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要確信自己不是因爲喝的太多出現了幻覺。
可是因爲喝的太多,站都站不穩的他,雙手剛立刻窗檐,身子立刻癱軟在了地上。
樓下,在孟可君的身後,一個高大的身影慢慢走到她的身邊,溫暖的雙手,拿着事先備好的衣裳,輕輕披在她的肩上。
孟可君驚訝的回頭,她根本就沒有想到董青峰會在這個時辰,在這裡出現。
“等很長時間了吧?”
自己說過董青峰爲了避嫌,最好不要去祥和樓,那他一定是躲在哪個角落,躲了很長時間。
董青峰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伸手輕輕捋了捋孟可君已經有些亂的髮絲,他看的出她今天是累壞了。
“咱們回家吧!爹給你熬了皮蛋瘦肉粥,已經熬了好幾個時辰了,還說你一定會喜歡。”
說完,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讓她依偎在自己的懷裡,最後二人沒入了深秋的夜色裡。
等莫寒在十狼的攙扶下站起來再往窗外看去時,那裡早已經沒有了那抹倩影。
莫寒的身子一抖,心一緊,眼眶立刻紅了。
幻覺,這一切,都只不過再次是他的幻覺。
這種幻覺,他已經不知道出現過多少次了。
可是,卻沒有一次有剛纔那麼真實,真實的好像只要自己輕輕伸手一摸,就能摸住她的臉。
甚至,他都能感覺到空氣中有她的氣息。
極致的悲傷在心底蔓延,莫寒痛的全身抽筋,痛得無法呼吸。
胸膛裡的痛楚,越發清晰,就好似在時刻清楚的提醒他,他是真的已經失去她了,永遠的失去她了。
一年了,到今天,已經整整一年了。
這一年,他用盡自己的人力,物力,財力滿世界遍尋孟可君的蹤影。
可這一年來,他得到的只有無盡的失望,痛苦和悲傷。
“可君你究竟在哪裡?”
已經醉倒極致,痛到極致的身體,從窗檐上再次緩緩滑下。
他是真的累了,他這一生都這麼累,原本只有在孟可君的身上才能找到屬於他的快樂與幸福,而今,他的幸福快樂,隨着孟可君的消失,全部都湮滅了
空氣中,有了一絲涼薄的味道。
站在窗前,看着孟可君和董青峰緩緩離去身影的王竹君,心中感慨萬千。
彷彿一眨眼的功夫,就物是人非了。
要是當年自己的孃家沒有出事,這個時候,和董青峰一起漫步月光下的,應該是自己。
要是當時慶澤沒有出事,這個時候,站在窗前就不是自己形影孤單一人了。
王竹君的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隆起的肚子。
沒想到的是,她肚子裡的孩子竟在這個時候給了她一個迴應。
王竹君立刻笑了“對呀!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你呢!還有你陪着娘呢!”
“以後的路不管有多難走,只要有你陪着娘一起走,娘就不覺得辛苦,就不會覺得累。”
想到肚子裡的孩子,王竹君的臉上立刻浮上了久違的溫柔笑容。
剛端着熱茶進房的姚慶祥,看着窗口王竹君笑着模樣,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已經記不清王竹君沒有這樣開心,溫柔的笑過了。
眼前的這個笑容,和他深刻在記憶裡的那個笑容,重合在一起。
記憶中的這個笑容,還是王竹君初入姚家,她站在走廊的盡頭,自己站在走廊的這頭,她緩緩朝自己走來,然後笑着衝自己喊了一聲小叔。
自那一刻,她的這個笑,就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腦子裡,沒有東西可以取代。
可後來,他在王竹君的臉上,再也沒有見過這個笑,她疲憊於與餘美心的爭寵,幫大哥打理祥和樓的生意,而這兩樣,沒有一件是她順手和喜歡的。
他不止一次一次的在心底發誓,一定要守護在她的身邊,一定要讓她重拾那日的笑容。
以前,他沒有資格。
現在他有了擔當,更有了資格。
想到這,姚慶祥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浮起了一絲笑容,他走到王竹君的身邊,將手中溫暖的茶杯遞到王竹君的手上。
窗外,被月光印下的影子慢慢靠近。
一切看似平淡了下來,殊不知,另一番血雨腥風正在慢慢掀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