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段氏擔憂的那樣,同州的戰事打得非常慘烈。
段氏的小道消息也的確很準。
胡蠻子受了那一次重創,耶齊並沒有灰心,沒幾日就重新燃起戰火,先後發動多路大軍強行攻城。
他們想用車輪戰的方式,消耗掉守城將士的兵力和信心。
那騰騰昇起的濃煙,瀰漫了城外的天空;那如煌的箭雨,飛灑在同州的城頭;前仆後繼的胡人士兵,從雲梯上不斷滾落。
震天動地的喊殺聲中,夾雜着不斷的哀嚎和慘叫,那杆在風中獵獵招展的“李”字旌旗,已然破爛襤褸,似乎頃刻間就會墜落,卻還是頑強地挺立在城牆之上,鼓舞着守城將士們一次又一次地打退胡人的進攻。
城牆下堆滿了胡人和守城將士的屍體,護城河裡的水已經被鮮血染得豔紅,濃濃的血腥味與汗氣味充斥在整個同州城上空,經久不絕。
秦錚的確是一個錚錚男兒,作戰英勇果敢,利用地利之勢揮動雙刀砍下一顆又一顆胡人士兵的頭顱。
不巧在對敵過程中,背上和臂上各中了一箭,就算這樣也還堅持到胡人退兵之後纔去軍醫處包紮。
胡人的大軍依然駐紮在離同州城十里之遙的的空曠地上。遠遠望去敵營裡旌旗招展,密密麻麻的營帳羅列其中,炊煙滾滾飄來一陣陣烤肉的香味。
上一次郭楊帶人毀了他們存放在熊村的糧草,轉眼耶齊就從已經佔領的城池裡緊急調拔了一批糧草過來。
就連軍隊的戰鬥力也補充得足足的,號稱的三十萬大軍只多不少。
這一次入侵大都,胡蠻子可以說是傾巢出動,如果不能攻進京城搗了皇帝的老巢,那他們自己也是元氣大傷,很有可能淪爲他國的附屬國。
秦玥想不明白,是什麼樣的理由逼得耶齊不得不傾巢出動,一定要滅了大都朝才罷休呢?
難道他就那麼有把握,一定拿得下中原的國土?
或者他就那麼信任,在大都的內奸一定會幫他奪下整個中原?
他就一點沒有想過一旦戰敗的後果?
秦玥此時還住在燕淵的院子裡,只是她的身份並沒有保密,很快傳到了李老將軍那裡。
李老將軍聽說秦國公府的五丫頭來了同州,先是嚇了一跳,待郭楊說出夜襲熊村的計策是秦玥所出,心裡又有些狐疑。
他是知道秦家的五丫頭有幾分小聰明,可她一個在閨閣中長大的幼女,連兵書都沒摸過,更沒上過戰場,怎麼可能獻出那樣絕妙的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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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熊村有地洞和地道之事,連他這個打了半輩子仗的老將軍都不知道,那個從沒出過京城的小丫頭怎麼可能知道得那麼清楚?
李老將軍想當然地以爲,她身邊有高人相助,所以便讓郭楊請了她去軍營,想當面試探一番。
秦玥去了軍營並不藏拙,將如今的敵我形勢分析得頭頭是道,並提出好幾條非常有建設性的建議。
李老將軍聽得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說兵書說得滔滔不絕的小丫頭片子,心裡隱約閃過一道模糊的影子。
秦玥淡然看着李老將軍臉上的神情,繼續說道:“所以老將軍最好多派一些探子出去,往胡蠻子的老巢去摸一摸底細。小女子約摸記得,胡蠻子這一代的大汗是位女子,聽說是前一任大汗的女兒。”
這話落進李老將軍耳裡,更是吃驚得差點當場跳起來。
因爲秦玥的話說得一點沒錯。胡蠻子這一代的大汗的確是位女子,也的確是前一任大汗的女兒。
這本來是個秘密,知道得人很少,就連胡人自己的朝臣裡知道的人也不多。因爲這位女大汗平時都是女扮男裝上朝處理政事,後、宮裡負責侍寢的也都是姿容出色的女子,她的膝下甚至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怎麼看她都應該是位男子。
可她偏偏就是個女子。
秦玥之所以知道得這麼清楚,是因爲十二年前的紫衣公子沈瑾曾經被這個女汗王勾搭過,且差一點被她算計,來個霸王硬上弓。
當然,那時女汗王並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姿容絕色的紫衣公子其實是女兒身,她當時唯一的念頭就想將這個漂亮人兒擄回王庭,供她取樂。
沈瑾吃了這樣一個暗虧,當然會調查她的一切,從而得知了她的身份。
她當時微服私訪京都,就是想趁着中原混亂搞事,不料被沈瑾查到底細,將計就計找了兩個美男反把她給辦了。
沈瑾猶不解氣,還在她的身體裡下了奇毒,只要一經房事,下身就會奇癢無比,痛不欲生。
女汗王中了暗算,又羞又怒還不能聲張,只好悄悄地回了她的老巢。
李老將軍雖然沒有跳起來,但說話的腔調都變了,“這些秘辛,你怎麼會知道?難道是你祖父告訴你的?”
秦玥搖搖頭,笑了,“這不過是件小事,老將軍莫要問了,還是想想咱們該如何退敵吧!”
這話徹底將李老將軍拉回到現實,他的眉峰皺得緊緊的,面上重新涌上了憂色,嘆了嘆氣道:“如今他們有了糧草,肯定會加快攻城的步伐,我們的將士雖然英勇,但在人數上不佔優勢。再說內奸的身份還沒查出來呢,萬一被他探得軍情,再報給耶齊那老匹夫知曉,咱們就更被動了!”
“就算他們暫時有了糧草,但匆忙間籌集起來的,肯定不多,我們要做好與他們打持久戰的準備。”
“何況他們遠道而來,肯定是想速戰速決,拖得時間越久對他們就越不利。我們得利用這段時間,好好將失掉的幾座城池奪回來,到時候前後夾攻,勝算的機會就大得多。”
“這倒是個辦法。”李老將軍聽得頻頻點頭,隨即又皺起眉頭,“可是如今我們的人馬都困在同州城裡,根本沒辦法越過同州往北邊推進。”
“爲什麼要往北邊推進?西邊不一樣可以?”
“可是我們失掉的重城都在北邊……”李老將軍話未說完,自己就先猛拍了大腿,那雙烔炯有神的銅鈴眼裡泛出精光,“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西邊不也一樣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