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事。
翌日一早,女眷們便回了城。
秦玥瞅了個空兒,將秦奮叫過來,吩咐他去查那錦衣少年的身份。
其實不用她吩咐,秦奮也是要查的。
從錦衣少年的身手來看,算得上是他生平罕見的勁敵。
他本是父母不祥的孤兒,是秦三爺收留了他,又求了父親送他去凌煙山莊習武,師從當世第一武功高手楚天豪。出師之後便回了秦家,決定以己之身報效恩人。
秦五小姐聰明、早慧,是個不錯的主子,且是三爺的掌上明珠,別的小主他可以不放在眼裡,五小姐卻是那特別的一個。
“小姐耐心等着吧,屬下已經派人去查了,不出三日便會有消息。”秦奮信心滿滿地說道,兩道劍眉揚得老高。
秦玥點點頭,又囑咐他:“小心些,悄悄地查,別讓人察覺。”
“屬下明白。”秦奮應了聲,轉身出了皓月閣。
不多會兒,江氏跟前的大丫鬟倚翠過來請她去文馨院用飯。
秦玥留了劉嬤嬤看門,帶着青櫻去了。
原來是三爺回了後院。
秦三爺如今在吏部任職,眼下正值官吏任免、考課、升降的大變動時期,每天忙得腳不沾地,今兒個好不容易忙裡偷閒,便想要陪着夫人女兒一起好好吃頓飯。
秦玥規規矩矩地朝父親行禮,然後挨着母親坐下。
父親長手伸過桌案,想要摸摸她的頭。
秦玥下意識地避開。
事實上,她有些不太願意與秦家的男性過分親密,就連父親也不行。
父親的手僵在半空,俊美的臉上一片怔愣。
江氏摟着女兒打趣丈夫:“瞧瞧,玥姐兒這是埋怨你呢,平日裡關心她少了。”
秦三爺只有苦笑,頹然收回了手,“夫人,你可冤枉爲夫了,爲夫可是最疼這個女兒的。”說着便又朝女兒招了招手,“玥兒,來,快到爹這兒來!”
秦玥小小的身子偎在母親身邊,如黑矅石般的眸子眨了眨,噘着嘴,有些無奈地撒着嬌,“爹,您下巴上的鬍渣刺得我臉疼!”
秦三爺聽得一陣大笑,剛纔的鬱悶一掃而光。
江氏也跟着笑了起來。
一旁的丫環婆子也抿着嘴偷笑。
整個文馨院裡洋溢着歡樂的氣氛。
而此時的苦寒院裡,蘇氏正和女兒抱頭痛哭。
剛剛得知,蘇氏的父親病故,蘇氏求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還在氣頭上,又爲着三房的緣故,不准她回家奔喪。
蘇氏少不得又把賬算在三房的頭上。
秦媛更是恨秦玥恨得要死。
託了上次落水的“鴻福”,她重生歸來。前一世被這個五妹妹害得不淺,不但沒有嫁得如意郎君,還被毀了容,最後落了個半身殘廢的下場。
她曾暗地裡發過誓,這一世一定要讓她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眼下所有的苦,所有的痛,所有的災難,總有一天,都要讓她加倍地還回來!
秦媛狠狠咬着下脣,眸子裡的恨意滔天。
一連串的打擊,讓蘇氏花容慘淡,再沒了往日養處尊優練就的沉穩和優雅。
秦媛小聲安慰蘇氏。
姨娘沒本事,她一切都得靠自己。
蘇氏擡起淚眼婆娑的臉,怔怔望着女兒堅強猶帶恨意的面容,心裡第一次有了悔恨之意。如果不是她貪戀榮華富貴,使計誘了二爺上身,怎麼會有今日的屈辱和難堪?
她,曾經也是小家碧玉的出身哪!
蘇氏心裡悲苦難言,氣急之下,竟又暈了過去。
秦媛忙喊了婆子進來,將頭上唯一一根簪子取下,不容分說塞到她手裡,又急道:“我姨娘暈倒了,勞煩嬤嬤跑一趟,快去稟報一聲!”說着便朝婆子跪了下來。
婆子嚇壞了,忙扶了她起來。
這婆子只是苦寒院裡的粗使婆子。蘇氏母女再不濟,也是她半個主子,可不敢受她這一跪,又想着上頭將人交到她這裡,可不能真的出了事……
婆子拿眼瞟了瞟手裡的金簪子,終是咬咬牙,安慰了秦媛幾句,就匆匆出了院門,往老太太的靜宜院去了。
剛好段氏和宋氏都在,正陪着老太太抹骨牌,旁邊一溜的丫鬟婆子侍候着。
老太太贏了不少銀錢,心情正好,便也開了恩,讓段氏叫人請了郎中過去。
不多時,段氏派去的人過來回話,說蘇氏懷有身孕了。
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
宋氏的神情尤其難看。
如今二爺膝下只有秦錦一個兒子,宋氏倒是想生,但是她自從生璐姐兒的時候傷了身子,以後便再也沒有懷過孩子。沒兩年蘇氏進了門,老太太滿心以爲會再添個金孫,可惜事不遂人願,生下來的還是女孩兒。
也因此當二爺被蘇氏哄着求了老太太,要把媛姐兒給蘇氏親自養着的時候,她也答應了。左右是個閨女,翻不起大浪。
宋氏也鬆了口氣,庶女總比庶子好。沒得這個庶女在跟前晃悠,心裡也舒坦一些。等她到了年紀,隨便指個人嫁出去了事。
而今陡然聽到蘇氏懷了孕,哪裡高興得起來?
段氏面沉無波。左右這是二房的家務事,她管不着,且看老太太的心思了。
老太太當然是高興的,府裡好幾年沒添丁了。
人老了,心思也軟了。再說這蘇氏,也不是什麼大殲大惡之輩,犯的也不是十惡不赦的大罪。要是再讓她呆在那個地兒,恐怕對胎兒不好,嗯,還是讓她搬回來住好了。
老太太想着便發了話,讓她搬回到清麗閣住了,又囑咐宋氏好好照看。
宋氏哪裡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儘管心裡不高興,也只得應下,再也沒了抹骨牌的心思,藉口要去照應蘇氏,提前走了。
宋氏一走,老太太便又對段氏說道:“老大媳婦兒,你去陪老三媳婦兒說說話,江氏那性子,也恁地大了些。”
段氏應了,行了禮退出靜宜院,內心裡卻是腹誹不已,江氏性子大,還不是您老慣出來的。
想當初江氏才嫁進來那會兒,也曾溫順安靜了一陣子,在她這個大嫂面前伏低做小,就因爲她生的兒子女兒,個個得了老太太的歡心,老太太便事事順着三房,捧着三房,不知道的,還以爲三爺纔是府裡的世子呢。
反之她的丈夫,這麼些年雖是頂着世子爺的頭銜,卻在仕途上一無所獲,呆在五軍都督府經歷司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再也沒能更進一步。
段氏一路想着事,悶悶地回了明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