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將領們本來還有些心不在焉,突然被這聲巨響鎮得腿一軟就坐到了雪地上,各個大睜着眼睛,半晌不知如何是好。
公治明還好些,但因爲方纔的烏龍,他也沒再捂耳朵,這會兒被震得頭暈,耳內蜂鳴陣陣。
他驚得立刻是去望丁薇,去見她剛剛把小手從耳朵上撤下,滿臉興奮的嚷道,“將軍快看!”
不必她說,這會兒寒風吹散了青煙,那爆炸之處就顯露在衆人眼前。
先前擺放好的草人早就沒了蹤影,偶爾有些留下的也正着着火,而那壓着稻草人的石塊已經被炸的飛出多遠。。。
公治明雙眸裡乍然爆開一抹亮色,大步上前探看被炸出一個大坑的地面。幾個平日很精明的將領許是也想到了什麼,趕緊爬起來,七扭八歪的拖着依舊有些軟的雙腿趕了過去。
方纔,衆人還只是震驚,這會兒親眼看了現場卻是驚恐至極。
那小小的竹筒裡到底裝了什麼東西,居然如此厲害?
冬日的土地不說比鐵還硬,但也足夠結實了。這會居然被炸出一個坑,更別提那些被瞬間“分屍”的石塊,還有根本沒了蹤影的稻草人了。
這個小竹筒若是扔到人羣裡,扔到城牆上,或者像箭支一樣齊齊射出去,那豈不是。。。
衆人齊齊打了個哆嗦,再扭頭去看那個坐在椅子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了一張小臉兒,怎麼看怎麼無辜的女子,他們的臉色越發慘白了,下意識開始檢點自己平日是不是對她有過不敬。
若是有,那就趕緊磕頭賠罪,萬一她記在心裡,趁他們睡覺的時候扔只小竹筒進帳篷,豈不是他們立刻就同閻王爺喝酒去了。。。
丁薇被衆人看的尷尬,大眼睛眨了眨,乾笑道,“我就是覺得過年太冷清了,想琢磨個小玩意兒給安哥兒聽個聲響兒,沒想到就做出了這麼個厲害的大傢伙。”
衆人齊齊又咽了一口唾沫,難道世道變了嗎?當孃的嬌寵孩子,無可厚非。但是爲了給兒子聽聲響兒就造出個人間神雷的,天下也就這一份了吧。還好,還好!這孩子是將軍親子,這女子同將軍也夠恩愛,這絕對是西昊之幸。。。
公治明望向丁薇的眼神卻是滿滿的愧疚和疼惜,有些事不需多說,他心裡足夠明瞭。平日連打雷都要抱了兒子找盡藉口躲在他身邊的女子,怎麼可能以聽巨響爲樂?就同她那日所說,她折騰了這個爆竹出來,就是爲了助他一臂之力,爲了他一統西昊。當然,她也存了三分自保的心思。畢竟一個精通廚藝的將軍夫人,同一個智計百出的將軍夫人,後者更會得到衆人的認可,甚至畏懼。。。
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不能讓心愛女子安心度日,反倒心心念念於自保。他是不是太失敗了?
丁薇自覺再被衆人盯下去,恐怕身上就要出窟窿了。好不容易等着公治明走回來,趕緊說道,“安哥兒早起不見我,怕是要鬧呢。這爆竹的做法和一些小變化,雲影都清楚,讓她留下來聽命吧,我這就回去了。”
公治明點頭,再次擡手替她整理一下大氅,這才扶她站起來。
“放心。”他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好似比平日多了幾分別的意味。丁薇擡頭望過去,從那雙墨黑的雙眸裡讀出了憐惜、愧疚,甚至還有驕傲。她心頭忍不住微微一酸,尋了個胸懷天下的男子安放她的一生,就註定她要爲了能夠擡頭挺胸站在他身旁,付出無數心血,承受無數壓力。
但她甘之如飴。。。
當歸蹲下身,小心背起主子,連翹幾個收了交椅等雜物,一行人很快拐過山口返回大營了。
公治明慢慢收回目光,再轉向那個大坑,眼裡慢慢添了狂熱。有了這樣的利器,別說統一西昊,天下儘可去得!
“雲影,說說這爆竹還有哪般變化?”
“是,將軍。”雲影不知爲何,這一刻腦子裡突然想到風九那晚說過的話。任憑那個女子如何容顏傾城,也不及自家主子聰慧絕倫,又不居功,進退得宜。這樣的女子,纔是將軍最好的伴侶!
“我們姑娘說,這個爆竹若是把竹筒換成鐵球,添上摻了鐵屑的藥粉,殺傷力更大。但一定要嚴禁煙火,稍有不慎就會爆炸,未傷人反傷己。。。”
丁薇不知道山谷裡衆人怎麼折騰,她自覺完成了一件大任務,難得有閒暇陪兒子玩了一會兒,甚至在帳篷兩側堆了兩個小雪人,都是黑眼睛和紅鼻頭,惹得安哥兒同二娃歡喜不已,就是路過的兵卒們也笑開了臉。
這一日的午飯,也是她下廚,熱氣騰騰的羊蠍子火鍋,扔了一盤子凍豆腐,一盤子酸菜,外加一把翠綠的蒜苗,色香味俱全。
別說老老少少們多吃了一碗飯,就是多日不見的楚七喜都嗅着味道跑了過來。
楚七喜原本還有些羞赧,自覺先前大鬧有些失禮,生怕丁薇等人待她生疏,沒想到衆人卻是同往日一般,招呼她一起吃喝。待得撤了桌子,丁薇又喊她一起做針線說閒話兒。
方楚兩家即將聯姻的消息,整個軍營幾乎都傳遍了,丁薇自然也聽說了。
她心底坦蕩,自然也沒什麼尷尬之意,打趣起楚七喜半點兒不客氣,惹得這直爽的姑娘臉色像燒熟的螃蟹。
衆人都是好笑,末了說起各地美食。丁薇心頭一動,就把海外的一些稀奇古怪的風俗說給楚七喜聽。
果然這姑娘驚得大眼睛瞪得溜圓,特別是聽說女子做皇帝的時候,恨不得飛過去親眼看看。丁薇再接再厲,又拿出自己新畫好的幾幅船圖,然後喊了連翹去請方信過來。
楚七喜聽見了,立刻從椅子跳起來,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有心想趕緊告辭走掉,不知爲什麼又有些捨不得,但留下又實在臉紅。
丁薇簡直偷笑得差點壞了肚腸,末了到底還是拿了一隻筆,替她尋了個藉口,“我腿上有傷了,不方便寫字,妹子幫我寫點兒東西吧?”
“哦,好!”楚七喜順勢做了下來,嘴裡胡亂應着,“傷筋動骨一百日,丁姐姐別累了腿。你想寫什麼,我幫你寫,我的字好着呢!”
她的腦子裡滿滿都是方信,根本沒想到這話裡有什麼不對勁。
但帳篷裡衆人卻是再也忍不住,笑得東倒西歪,就連老實厚道的程娘子都笑得把手裡的茶水撒了。
丁薇更是把臉埋在兒子肩頭,笑得哆嗦個不停。胖小子不知道怎麼了,也呲着幾個米粒一樣的小白牙跟着傻笑。
楚七喜疑惑望着衆人,末了到底醒過神來,羞惱的立時不想活了。
“哎呀,丁姐姐,你欺負我!”
“怎麼這般熱鬧?”正好方信掀開帳篷簾子走了進來,聽得衆人笑聲就問了出來。結果一見楚七喜臉紅脖子粗的模樣,他倒是愣了一下,不知說什麼好了。
楚七喜只覺臉上熱的燙手了,到底羞得受不住,扔下紙筆就飛快跑掉了。
不必說,衆人笑得更厲害了。
丁薇好不容易止了笑意,擡手把胖兒子送給程娘子照料,末了請方信坐在桌前,這才說道,“方纔無事,閒話兒兩句罷了。”
方信掃了一眼猶自在顫動的門簾,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楚姑娘性子直爽,其實心思不壞。”
丁薇笑得促狹,“呀,大哥,我也沒說楚姑娘不好啊?”
方信不自在的乾咳兩聲,趕緊岔開話頭兒,“你又畫了什麼圖,來,給我看看。”
丁薇也不好再打趣,趕緊把圖紙推了過去。
“我又畫了個傳動機關,安放在船底,槳手能省些力氣。”
“是嗎,我看看。”
方信這幾日已是去信給了泉州的友人,也讓人回家去找信得過的人手,甚至瓊州城裡的書鋪都走了多少圈兒,但凡沾了一個“海”字的書,他都買了回來,可謂是整個心思都飛到海邊去了。
丁薇也是惦記這個一本萬利的買賣,但她卻爲難派誰同方家人一起趕去泉州。
畢竟以後船隊要出海,不只要掌管生意,還要面對很多危險,甚至九死一生。
待得送了方信回去,她就把所有得用的人手都列了出來,連李嬸子一家都上了單子。可惜,挑來減去,還是沒有合適的人選。
她泄氣的扔下了紙筆,盤算着是不是晚上同公治明說說,把林六暫時借用過來。
安哥兒因爲前日被雲伯抱着亂畫一氣之後,就喜歡上了紙筆。這會兒見得孃親在寫畫,就扭着身子極力往跟前掙扎。
程娘子拗不過他,生怕抻壞他的小胳膊,只能抱了他上前。
丁薇正頭疼犯愁,見兒子過來就嗔怪瞪他一眼,末了到底把他抱在懷裡。
安哥兒得了紙筆,終於歡喜起來,惹得程娘子笑言,“小主子這般喜愛寫字,長大了定然文武雙全。”
丁薇懶懶應道,“他若是能瞬間長大就好了,我就不用犯愁沒人手了。”
程娘子難得多嘴問了一句,“姑娘,需要什麼人手辦差事啊?”
“我想找個人同方家人一起去泉州,但是。。。哎呀,臭小子,你怎麼抹我袖子上了!”丁薇說到一半就被調皮的兒子打斷了,這小子不但抹了自己一手一臉,還連累的孃親的小襖。
程娘子趕緊投了布巾,幫着大小主子擦抹趕緊,末了卻是尋個藉口出去找了程大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