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梁王老於世故,沒有像餘宗北因由尚未問清就立刻駁斥駱重,即使他心頭最明白不過,駱重的改口絕對事出蹊蹺,甚至他都已猜到了讓人鑑定筆跡會是什麼結果,他仍讓衙差將圖樣拿給了周奉過目,請周奉仔細辨認圖樣上的字跡。
周奉老眼昏花,瞧着圖上芝麻大的字樣,費了好半天勁兒吃力地辨認着,最終不得不承認那的確是周闐的筆跡,他的臉色灰淡難看,卻什麼都沒再說,只衝着府尹跟平梁王點了點頭,將圖還交到了衙差手上。
平梁王眉頭緊蹙,想到了一個問題,便問駱重道,“你那日被擒,身上一塌糊塗,獄卒爲讓你能夠見人,找來乾淨衣物替你全行換過,你當時的隨身之物也盡數收繳,那此所謂的周府舊宅之圖,到底是哪兒來的?”
“回王爺的話,小人深知此圖是小人可以指證幕後主使的唯一憑據,故早就留了個心眼,將它藏在了小人的鞋底,王爺,小人的鞋並未換過!”駱重說着,還回頭對衙差道,“不信衙差大哥可將小人的鞋拿去查驗,看是否有夾層。”
竺紫琴不易察覺地笑了,原來駱重果然出身禁戍!
宮中傳帶私信極爲不便,所以不少太監和禁戍都有在鞋底制夾層的習慣,直至鞋底夾層的秘密不再是秘密,傳夾私信的法子纔有了更多的層出不窮的花樣兒,不過在宮外的環境,卻不是有很多人瞭解和使用鞋底夾層,沒想到駱重離開禁衛許久,竟還保留着從前的某些習慣。
平梁王與府尹皆愣住,獄中搜身本是極爲嚴格的,但駱重被捕獲時,他的身份與當時的情況轉移了大家的注意力,因此獄卒才未有像對待其他犯人那樣,將駱重身上的每一寸都搜遍。
“大膽人犯,你可知夾帶私物罪加一等?”府尹怒斥道,“來人,先將人犯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且慢!”平梁王冷冷地阻止了府尹。
他暗地裡斟酌着,駱重信守承諾,並未將賀蘭元靖和龔明興供出來,反而還
替龔明興開脫了一切罪責,龔明興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借了自己手下的一個人給相熟的朋友周闐,於公於私,無論自己還是換了餘宗北,最多就是斥責龔明興幾句用人不察,又算不得他多大的過錯。
這番開脫也實在比駱重說全都是他個人的主意,龔明興毫不知情要合理得多,亦更讓人信服的多,畢竟一個成日在府中聽用的下人,擅作主張犯下大案,自家的主子稱毫無關係也未免太牽強了,所以既然駱重一味着要咬住周闐,他平梁王又何樂而不爲來個順水推舟呢?
周家與平梁王府關係甚彌,周闐又是從小跟着元靖,比隨從跟班還往來密切,可週闐畢竟不是他們王府的人,必要的時候,各人自掃門前雪纔是根本,何況公堂之上,所謂的公平公正總得做出個樣子來吧,周闐啊周闐,你自己做事不慎,也就別怪本王棄卒保車吧。
至少暫時,他得棄卒保車!
平梁王思及至此,終於緩緩道,“人犯夾帶私物,先記下他的二十大板便是,咱們今日審案,最重要的就是查明真相,還周家大小姐一個公道,府尹大人,人犯提供了新的證據,周老爺也確認了證據上的筆跡,你是不是應該立刻派人將疑犯帶來公堂問話?”
餘宗北怔了怔,暗忖王爺這是要秉公辦案的意思嗎?當下忙應聲附和,“對對,下官一時糊塗,來人吶,給本官傳周闐上堂!”
周闐此時方意識到他應該逃走,在人證物證俱全的情形下,他怕是渾身是嘴也辯解不清了,可惜爲時已晚,身遭早有人認出了他,在他不由自主想退出人羣時,幾雙不知從何處伸出,把他拉拉扯扯強行扭住,並有人大聲喊道,“餘大人、王爺,周闐在此!”
被推搡着出了人羣,周闐既無奈,更是窘迫,他踉蹌了幾步,倉惶地撲跪在餘宗北面前,“府尹大人明鑑,草民絕未參與過任何劫掠那姑娘的計劃,求大人爲草民做主啊!”
“沒有參與?周公子,你根本就是主謀好不好?”一旁的
駱重開了口,“那日周府設宴,百餘賓客同賀周老爺找回了失蹤多年的周大小姐,你大鬧酒宴不說,被周老爺在盛怒下扇了一個耳光,因此含恨在心,從周府離開後,便來了我郡馬府找我家老爺,郡馬府負責看門的下人可以證實,我若有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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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闐苦了臉,當日他確實去過郡馬府,但卻是陪賀蘭元靖去的,賀蘭元靖從周府告辭,找到了正躲在
府外馬車上等他一起想辦法的周闐。
賀蘭元靖告訴周闐,他的母妃以及龔明興與賀蘭晶晶最近都在受罰,受罰的原因他不甚瞭解,但他猜測肯定跟這對進入周府的兄妹有關,否則他父王也不會要他假借恭賀之名摸這對兄妹的底細,故他們不妨先去龔明興處詢問一下因由,再另想辦法對付兄妹二人,周闐一聽便欣然隨同前往。
不過那日他們去是去了,龔明興對整件事卻也不甚清楚,只說是問題好像出在王妃壽誕所戴的簪子上,而龔明興也不知道簪子究竟從何而來,賀蘭元靖跟周闐沒有問到多少有用的信息,離開後左右商量,方
想出了利用龔明興對竺紫琴下手的計謀。
因此真正與龔明興商議,擄走竺紫琴再秘密除掉的時間,並不是周府設宴那日,且也是賀蘭元靖獨自去找的龔明興,偏偏駱重故意混淆了時間差,硬是將周闐bi到了百口莫辯的地步。
“周闐,果有此事?”餘宗北蹙緊了眉頭,“你是自己承認呢,還是要本官找來郡馬府的下人爲證?”
“大人!”周闐深吸一口氣,“在下造訪過郡馬府不假,可只是向郡馬爺請教了幾個問題,未曾有半句提及擄劫之事啊,這件案子從頭至尾,在下是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啊!”
“你向郡馬爺請教了什麼問題?”餘宗北追問道。
“同本案無關,在下可否不回答?”周闐轉臉望向平梁王,“若府尹大人和王爺一定要知道的話,可先向郡馬爺打聽一二,就知道在下沒有說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