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梁王府,賀謙如所應諾的,笑容滿面地在府門前迎候着周府的馬車,簡單地寒暄後,賀謙便道,“二位裡邊請,王爺早已在書房久候二位了!”
深宅大院,高樹如雲,沿途所經,彷彿是遊覽着一座巨大的花園,流水小橋亭臺樓閣山石曲徑無不俱全,加上天色漸暗中,各處玲瓏百樣的燈盞皆已放亮,讓整個王府更是平添了華光流彩炫目耀眼與恢宏氣勢。
走了好長一段,賀謙纔將竺紫琴他們引到了王府書房,通稟罷,賀謙做了個有請的手勢,目送竺紫琴他們進了房間,臉上的笑容變成了一抹陰冷。
入得內室,竺紫琴一眼望見賀蘭遙身着石青色緞織暗花竹紋的袍子,頭束紫玉金翅冠正正襟危坐於桌案後,忙依禮隨了周奉叩拜問安。
非她爲賀蘭遙的威儀所懾,而是在一開始毫不知王府今晚席宴深淺的情況下,她還不想露出任何鋒芒。
“哈哈,二位總算到了,快快請起!”賀蘭遙從桌案後迎出來,作勢去攙扶周奉,“私下場合,周公用不着跟本王多禮!”
隨後他又對竺紫琴道,“你也是,就憑着本王與周公數十年的交情,本王早已將你和周公子都視作了本王的親眷,故私下裡一切繁文縟節,能免則免罷,待會兒見到了本王的家眷內室,你也不必拘束,家宴嘛,就是親長與子女們一起坐坐,隨意說說話,亦是一種天倫之樂啊。”
竺紫琴含笑地點點頭,並不多言。
轉眼卻見周奉的臉皮尷尬抽搐了一下,想來定是天倫之樂一詞戳到了他的痛處,引得他極是難堪。
看座奉茶之後,沒坐片刻,又聽得賀謙來稟,說是世子殿下和郡王殿下皆已到了,問王爺是否可以開宴了。
“好,人既已到齊,周公,竺姑娘,咱們一路去,順便本王也好給竺姑娘引見引見,她回平梁後,這還是第一次來王府呢!”賀蘭遙說罷,當先離座,出了書房。
“竺姑娘!”賀蘭遙指點着園中的景色道,“其實你小時候曾不止一次來過本王
的府邸,你可還有印象?”
竺紫琴四下望了望,搖首道,“沒多大印象了,不過記得好像有座亭子叫幾度亭,還有座白玉曲橋叫鷺起橋,不知紫琴是否記錯了?”
“呵,的確是有這樣一座亭子,那是本王至平梁府五載之際修成,就在王府的後花園中,本王感慨幾度春去秋往,一晃即逝,京都靈昌的舊年已漸漸在記憶中淡忘,故取名爲幾度亭,曲橋也是在後花園的鴛色池上,到幾度亭必經鷺起橋,看來你是記得蠻清楚的嘛!”
賀蘭遙的最後一句似帶着譏諷,一個連自己的家都記不得的人,怎麼可能還記得他王府中的事物?這丫頭是聰明過了頭,反露了破綻吧。
竺紫琴卻平淡道,“只是記得這亭與橋的名字,因爲很順口,比較好記,至於究竟是何處的亭與橋,紫琴還真的不能確定呢。”
原來周妙小時候到過王府兩次,兩次都是王府大宴賓客,周奉帶她來的,不過周奉忙於應酬,就把她交給王府裡的丫鬟照管,王府裡的丫鬟在周妙吃飽喝足後,又會領着她去後花園玩,故周妙若還有記憶的話,就只能記得後花園中的點滴,王府的其他地方,她反而並不曾去過。
也因此竺紫琴的回答,並未失了分寸,僅有的一亭一橋的記憶,恰是周妙玩過的地點,她又辨不清到底是不是在王府,深究起來還真不能說她是刻意詢知了後弄巧欺瞞。
當然,就算欺瞞能考慮到如此縝密,非周奉幫忙不可,賀蘭遙用眼角的餘光斜睨周奉,實在想不通周奉到底哪根筋搭錯了,非要弄個假周妙進府魚目混珠。
試探未得,碰了個軟釘子,賀蘭遙哈哈一笑,轉了話題道,“不錯,本王取名都是隨xing而定,在附庸風雅之徒眼裡,未免有點貽笑大方了,周公,本王也還記得你的舊宅呢,如今仍是保持着原樣嗎?”
“是,幾乎未動一草一木!”周奉恭謙地答道,“小女的屋子也如同她八年前失蹤時一模一樣。”
“這麼說,竺姑娘回舊宅是憶舊去了?”
“新宅子她住得不太習慣,總覺着舊宅似乎親切熟悉些。”周奉清楚平梁王是在查問竺紫琴的行蹤,只不動聲色道,“出事之前她就回舊宅過兩次,沒曾想卻已有人又盯上了舊宅。”
“周公選個合適的時機還是把舊宅轉賣了吧,依本王看,那宅子也不大吉利,自己的姑娘兩次都在同一宅子同一間屋子出事,怎麼講都不是個安全的居所。”賀蘭遙帶着不容分說的口吻道,“以周府今時今日的財力,就算買下整個平梁府也不爲過,何必非要留着間舊宅。”
“咳,王爺有所不知!”周奉解釋道,“都是因爲八年前妙兒曾住在那兒,老朽擔心她有朝一日回來尋不到自己家了,所以才一直留着那宅子,當然,妙兒如今是真真切切地回來了,那宅子如何處理,就看妙兒的意思了。”
“噢?”賀蘭遙蹙了眉,周奉的意思是將那座房產歸了周妙所有嗎?
竺紫琴亦小小地吃驚了一下,她和周奉之前將平梁王可能查問到的問題均一一對過口實,然周奉突然提到舊宅由她處置,仍是出乎了她的意料,隨即她似乎有點明白了。
賀蘭遙畢竟是王者,再表現得如何謙和,總會不自覺地認定別人的財富都應該是他的,故而他吩咐別人處置財產的語氣根本沒有徵詢的意思,偏周奉與平梁王打了多年交道,骨子裡已存了許多的不滿,因此對自己辛辛苦苦攢下的基業,寧肯冒着忤逆的風險,也不願由平梁王的一句話便隨意處置,他假口竺紫琴之名,不過嘴上說一說,可於平梁王那邊,反倒不好橫加干涉了。
這兩個老傢伙論起奸猾耍詐,真是不相上下,竺紫琴暗暗冷笑,並不吭聲。
賀蘭遙心頭很是不爽,周奉從前極少有這麼公然回拒的時候,周奉究竟怎麼了?莫不是聽了姓竺的丫頭什麼挑唆?
對,極是有可能,賀蘭遙暗暗認定,竺紫琴的出現從一開始就顯得不對勁,他若不是對金簪的來歷持着疑惑,想要搞清來龍去脈,或者早就該除掉此女,那麼大家都省事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