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中憤怒!”
風拂花樹,一陣陣的花瓣紛揚,踏着滿地的殘紅與青泥,竺紫琴的聲音如從幽夢中傳來。
“從一開始,我們相遇的開始,便是一個局,你我局中各自均非真實,換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坦然承受。”竺紫琴頓了頓,“所以我曾說過,真相對你我反而比無知更加殘酷。”
“不用跟我說好聽的!”鳳墨背轉身,“大道理我也會講,但我不知怎麼形容心裡的奇怪感受,我甚至都不知道什麼纔是真實的。”
“是啊,什麼纔是真實?當你一遍遍問我是誰的時候,可知我也一遍遍問過你究竟是誰?”
“我?”鳳墨苦笑,“你不是早就知道嗎,我是洛王的人。”
“對,沒錯,但你卻不是永元朝的人!”竺紫琴的聲音變沉變冷。
“你,來自烏護國,王族!”
“你!”鳳墨吃驚地轉身,手指不知不覺地用力團緊,“你憑什麼……!”
“從見識到你和洛王密信傳書所用的字符,我便開始懷疑,另外,我曾隱約見到你肩背上的紋身,琢磨了許久……當然,還有勾先生碧屍散的出現,更加令我確定了你的身份!”
竺紫琴緩緩地朝前踱去,“若我猜測的不錯的話,你應該是十三前被送至永元朝的烏護國質子宇文墨,那一年正是和親去烏護國的永元朝公主病故身亡的時間,公主嫁到烏護國沒幾年就在異鄉土地香消玉殞,且未能給烏護王誕下子嗣,對朝廷來說不啻是沉重的打擊,因爲好容易換來的數年平和恐怕又要泡湯,然當時的烏護王卻已無意再挑動戰隙,爲表他願兩國永熄戰火的決心,也爲給永元朝一個安慰,他主動向永元朝廷提議,欲送烏護國王子宇文墨入朝,經年學習永元朝的風俗文化,我說的對嗎?”
“呵。”鳳墨哂然一笑,“說得好聽,來永元朝長習民情風俗,還不仍是質子。”
“那麼……”竺紫琴問道,“現如今的烏護國蘭戈王宇文祺是你的兄長?”
“堂兄!”鳳墨慢慢鬆開了手,目光也
變得遊離起來,“我出生王族不假,被稱爲王子也不假,可我的父親是烏護國蘭軒王,上一任國主的異母兄弟。”
“噢,烏護國這一點和永元朝相似,王族兄弟都會分封爲王,掌管一方封地,並且擁有非常大的兵權與自主權,一旦烏護國和他國起了戰事,所有的王族都要領着自己的親兵出征。”
竺紫琴想了想,又道:“可是……在送質子這件事上,也是王族子嗣輪流着點派嗎,還是自請自願?”
“笑話,哪家父母捨得將自己的孩兒送到遙遠的他國?”鳳墨迴轉目光,黯然地瞥了竺紫琴一眼道,“烏護國的國政非由國主一個人說了算,但凡大事,便會召開王族議會,由王族們共同表決決議。”
“所以說,你是王族共同選定的質子?”
鳳墨不屑而冷笑,“與其說是王族共同選定,還不如說是外戚們把持的結果,呵,烏護國也是講究政治聯姻的,親上加親關係盤根錯節,在我幼年的時候,王后赫連氏的裙帶姻親,已幾乎滲透了所有宇文王族。”
“難道老國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據我所知烏護國沒有女子參政的先例!”
“她要的不是參政,而是她自己的王子宇文祺的順利繼位!”鳳墨淡淡道,“烏護國國主的傳接制度與永元朝不同,國主的兄弟和子嗣擁有同等的承繼權,且以能力和功業顯赫者居優先,時機一到,再由王族議會正式推選,所以赫連氏纔會費盡心機的與王族聯姻。”
“最重要的是……”鳳墨停頓了好半天才道,“當年最有實力承繼王位的人是我父王,他不但令自己的封地民富物豐,還是烏護國戰功赫赫的第一人,沒有我父,烏護國豈會取得對永元朝的勝利?自然,當年尚幼的宇文祺根本無法同我父相提並論,如若不是一場精心的陰謀,哼,如今蘭戈王的位置應該是我父王的!”
竺紫琴沒吱聲,她在想永元朝的公主是不是也因爲烏護國所謂的承繼制度,而身陷王庭的傾軋之中,公主未有己出,英年早逝,怎麼看怕都和那位赫連氏脫不了干係。
“怎麼沒話了?”鳳墨見竺紫琴沉默,遂冷然道,“你不是冰雪聰明嗎,想必已猜出大概始末了吧?”
竺紫琴回過神,遲疑道,“你父王是不是……”,她想說是不是已不在人世,卻又怕刺痛了鳳墨的心,故而話到嘴邊,竟沒忍出口。
“是!”鳳墨已接了話答道,“在我啓程來永元朝的路上,有人血洗蘭軒王府,父王和母后雙雙身亡,整個王府毀於一炬,這消息我直至抵達永元朝後方纔聽說,且最爲可惡的是,從烏護國傳來的消息,只說是一夥作亂的叛民所爲,王庭方面已緝拿住主犯祭奠我父亡魂,殊不知,我父王治下,一向國泰民安,哪兒來的叛逆?何況我父身爲王主,出入皆有衛隊,加之自身又驍勇善戰,尋常的叛民,如何能輕易闖進王府,害到我父性命?”
“下手夠絕,將你遣送爲質子,絕了後患又可獲取永元朝廷的信任,對烏護就此疏於防範,然後再徹底剷除異己,你便是想復仇,也斷絕了聯絡你父王擁護者的可能xing,可謂一石三鳥啊!”
“不止如此!”鳳墨道,“我身在永元朝雖爲質子,可仍是生活在皇宮裡,和先皇時有見面,他們便仍是放心不下,怕我借永元朝的支持捲土重來,所以,十年前烏護國的質子其實已經死了。”
“十年前?”竺紫琴沉吟道,“你沒死,是勾先生救了你吧,我記得你曾說過他是十年前辭官開書院的。”
“他一直都是我先生,從永元朝到烏護國,爲我父王所賞識,留他在王府當參知,即可參論王府政事,又負責向我傳道授業,直至我作爲質子來到永元朝,他又隨行而歸。”
鳳墨道,“先生總說他所做的一切,均是感念我父王當年的賞識,讓我不必介懷,且始終與我保持着尊卑的距離,可實際,他在我心裡,早已如同父親般,至少十三年來,也唯有他不離不棄於我。”
“到底是怎樣的情況?”竺紫琴問道,“烏護國質子在永元朝病故的消息確有其事,烏護國還特意派了使節來迎還質子屍骨,若屍骨爲假,如何能矇混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