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晚膳覺得雪化得差不多了,便是不知明年是否還能依然坐在傾雲殿中品茶賞雪了。捧了一卷書緩緩地看着,卻隱隱約約聽見寢殿裡傳來的彩雲的低斥聲,便棄下書,往寢殿走去。
傾雲殿極大,除卻宮人的屋舍,主殿中寬敞無比,極盡奢華,當初的建造惹了不少的大臣非議。如今卻只覺得人少了,死氣瀰漫,空曠的不得了,偌大的傾雲殿讓我倍感孤獨。
“怎麼了?”我掀開簾幔走進去,卻一眼看見摔在地上的琴盒,目光一凜,便立刻疾步上前,小心地打開琴盒,盒中的琉璃古玉琴依舊完好,幸好玉琴無礙,否則怎對得起他的一片心意?人找不到,若琴也損了,當真是我的過失了,蕭瀾,你在哪裡?只覺得眼眶一熱,已由一滴淚落在琴絃上,古玉映着琴絃,顯得流光婉轉。
“彩雲,以後這琴盒無需打掃,也不許人碰。”我蓋上琴盒,收起眼中的淚水,瞥向一旁的侍女,“至於她,年紀這麼小,與沫兒一般,便無需責罰了。”我瞧着這俏生生的模樣,有些憐惜,遂交代彩雲莫要重責於她,都是深宮薄命人,何必相互爲難?
“是,公主”彩雲低頭,臉上的愧意愈發明顯,想來當初的安夫人應該交代過她,這無殤琴是不能碰的。
就像心裡的那個傷口,也是不能碰的。那般羣龍無首之際,身爲師傅最信賴的徒弟——蕭瀾,卻是不告而別了,留下我看着昔日的琴玉瑟香堂由此衰敗。非我經營不善,人心不能向與我,又能起什麼作用?他們信賴的人不在,自然而然,他們也不願在了。想必那舊址,如今已是雜草叢生,連路徑都尋不到了吧。
無殤,無殤,你送我這琴,是爲了讓我無殤,亦無怨吧!
翌日,梳洗過後,由彩雲陪着向安寧宮過去,想必昨日裡,母后是一夜未眠,心都操碎了。卓二小姐進宮,我尚未見過一面,但估摸着與卓曖並無二樣,不過至於是否是親生姐妹,誰知道呢?
踏入安寧宮的那一刻,瞧見慕青的小廝候在庭院裡,便是昨日裡說要命人跟着我的那個,慕清如此風姿,身邊的人自然也差不到哪裡去,至少是個沉靜清秀的人,“彩雲,你去太醫院,讓王太醫帶些藥去找年侍衛,就是守宮門的那個,便說我派人去的。”
緩緩走過,那人躬身行禮,我笑了笑,顯得一臉無害:“以後莫要打本公主的主意,否則……你家侯爺不一定能保得住你。”見他面目一怔,愣在原地,我才撩了撩裙襬,進入了內殿。
“詩雪見過母后,”我略一屈腿,見到他滿面愁容,才笑道:“母后無需如此擔心。”
“哀家怎能不擔心?你們是沒見過那個什麼卓二小姐,哀家昨日見了,是打心眼兒裡厭惡那對姐妹。”孝端後的眉頭糾在一起,饒是養在深宮,精心呵護,眼角也是不可避免的出現了細紋,歲月催人老,果然是無法改變的命理。
“卓曖前些日子一直沒有動靜,也未見到她有什麼安排,至於牢獄方面,幾乎是不曾接近過,如今,突然接了她妹妹進宮,此舉應該是有意圖的的。”慕清輕敲了敲紫檀桌面,一聲一聲的,襯着他的聲音,顯得分外和諧。
“首先,卓曖進宮不過半月有餘,不會這麼快就動手劫獄,總要熟悉熟悉地形、佈局、宮中侍衛的輪值時刻。最重要的是,他在等待時機,而兩日後的花神節應該是個不錯的機會。卓二小姐進宮,想必就是爲了這件事。”我正待繼續說下去,傅姑姑匆匆進來回稟:“大王派人來宣清陵侯和宮公主去逸韻殿一趟。”
我莫名地笑了出來,這時機把握得真好啊,不過,無所謂,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母后也無需過多擔心,千萬別愁壞了身子。弄清楚卓二小姐進宮的目的就好。這烈夙江山,詩雪定會守住。”扭過頭去,發現慕清正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啓脣問道:“想必侯爺也不會推辭的吧?”此話問出口,不過是要一個答案讓我安心,他不會與卓曖合謀推翻慕醉。
“公主能想到本侯,是本侯的榮幸,自然不會推辭。”慕清微微笑着,笑容裡有許多不甚明瞭的東西,是什麼,我一點都不關心。此事正是千鈞一髮,哪有多餘的心思去慢慢思量?
一路坐在軟轎中,搖搖晃晃,添了一絲睡意。昨日屋外的雪化得厲害,滴滴答答的聲音擾得人睡不安生。直至天亮時分,才慢慢睡了過去。饒是如此,也睡得極淺,稍一有動靜,人便醒了,哪裡還能再睡下?索性起了身,由着彩雲去折騰這頭髮,只道是不能讓讓卓家姐妹壓過了風頭。
扶着侍女的手下了轎,看着偌大的逸韻殿,不知夜深人靜時分,他在此批閱奏摺,是否會感到孤寂像毒藥一般滲入四肢百骸,刺痛難忍?傾雲殿便讓我孤寂,那這逸韻殿、那昭陽殿,他會不會也感到同樣深入骨髓的寂寞?但當我聽見隱隱約約的女子的歡聲笑語時,才發現,是我妄測了。他得卿若此,還有何孤寂可言?
“別多想,進去吧。”慕清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似安慰,似同情,似……鼓勵。
進入內殿後,只瞧見卓曖坐在寬大的紫檀木椅裡,一襲白衣恍若天人,她眉眼帶笑地望着旁邊的二人。除了熟悉的慕醉的身影外,想必那名女子便是所謂的卓二小姐了。
我屈着一雙腿,靜靜地行完禮後,才仔細地打量那名女子,一襲翠綠色的衣裙顯得很是活潑,單單一個背影,便可以看出來,這卓二小姐是個不安分的主兒。慕醉的面前雖陳列着急需批改的摺子,不過看上去,他是不急的。見慕醉將目光轉向我,我才收回打量的眼光,笑盈盈地道:“以前便聽說卓二小姐天真活潑,如今看來,倒真不是虛傳。”
“臣弟見過王兄。”慕清適時地在一旁行了禮,溫潤如玉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你們來了,本王介紹一下,這是瓔瓔,這是……”慕醉看着我的眼中似是帶了一絲的驚豔,放下了手中的筆,緩緩笑道。笑?這兩年多來,他何曾如此笑過,冷笑倒是不少,卓曖果真是他的心藥麼?
“悠舒公主與清陵侯?”聲音清脆,聽起來有些尖銳,但卻有些耳熟,直至她轉過身來,這……
我失態地踉蹌一步頭被那一襲翠綠色晃得直暈,被慕清微微攬着腰,雖然內心清楚,這不合禮法,但是我卻抿脣未發一言。她是“鬼面”,是一年之前與我交過手的“鬼面”,因一着不慎,被我挑去面巾,才一睹其容,今日……她與卓曖……慕清攬在我腰間的手微微用力,我才從一片混沌中回過神來,勉強笑了笑:“昨兒的雪化了一夜,滴滴答答響個不停,未能睡好,這腦子如今還暈着,是詩雪失態了。”頓了頓,扯開話題:“不知大王今日找詩雪前來,所爲何事?”
“瓔瓔好動,耐不住性子,剛進宮一日,便受不了宮中的肅靜。趕巧後天有花燈會,想要去看看。”慕醉瞥了一眼我,似有些責備,完全沒有意識到,站在他身前那個談笑風生,一臉嬌笑的女子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鬼面”。
我微微一笑,“大王是在跟詩雪商量,還是在下命令?若是商量,詩雪不同意。大王應該知道,合沐亡國之徒不死心,出行怕是不安全,若是出個什麼意外,想必這讓卓姑娘也心內不安。”看着慕醉的臉色慢慢地沉了下去,又開口道:“若是命令,那詩雪只能接受。”
卓瓔不滿地嘟着嘴,反駁道:“衒胥哥哥這麼能幹,哪裡會那麼不中用,悠舒公主是杞人憂天了吧!”往前跨了一步,有些咄咄逼人道:“難道是悠舒公主不相信衒胥哥哥有那麼大的本事?”
我不動聲色地摩挲着指甲,淡淡的粉色,顯得雙手很是嬌弱。衒胥哥哥?連自家的親兄弟都只能不遠不近地稱一聲“王兄”,這卓家姐妹倒是會套近乎,一個個“衒胥”“衒胥”的喊個不停。
卓曖一臉擔憂地上前扯了卓瓔一把,“別胡鬧!”轉而又對着我道:“瓔瓔是有些不懂禮數,悠舒你見諒見諒。既然出行不安全,那要不……就別去了吧,花燈節每年都有,不差今年的。”
慕醉看着我,目光中一片漆黑,看不出什麼來,索性便不去看他的眼,猜他的心,“怕不安全,那本王會命人暗中保護的,去花燈會的事,就這麼定了。”
“可是……”我不死心地還想要勸說他,被慕清在腰間掐了一把,才發現慕清的眼一直看着我,他在示意我:不要再忤逆他。我攥緊了手中的絲帕,幾乎是咬着牙道:“那詩雪便先提前祝願卓姑娘玩得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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