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馨羞澀地笑了笑,與往日她溫婉端莊的樣子頗有些不同,“夫人這是說的什麼話,誰說我喜歡,喜歡那傢伙了?”
我瞭然地不與她糾結這個問題,冥隱年紀也不小了,身邊總是要有個人照顧着的,慕清那般模樣的人,想必寧馨也是差不到哪裡去的,有個人照顧着,我比較安心些。“彩雲,侯爺若是回來了,給他說一聲,我累了,先睡了。”本是想要等着喝了藥再睡,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只怕是來不及了。
“怎麼尚未喝藥,便要歇下了?”隨着慕清的聲音的傳來,一股藥香便飄了進來,“今天是累了,先喝了藥再讓彩雲服侍你休息,嗯?”他端着藥坐在牀邊,絲毫不提冥隱的事。不過既然他不提,那我也沒有理由去問。
我探了探藥碗,溫度倒是適宜,是站在外面等藥涼了再進來的麼?“還好,不是特別累,只是懶得動而已。”接過了藥碗,一口一口地呡着,卻被苦得臉皺了起來,“好苦……”
“夫人成了親,倒變得像個孩子了,早些喝了,便能早些安好。”寧馨似乎是好不容易纔逮着個機會,報復一下適才我們調笑了她一樣,這般性子,與他的師父——墨熙倒是有些不同。
我只做沒有聽到她的話,卻發現慕清正含着一眼的笑意看着我,見我真的苦得難以忍受,趕忙遞上一顆蜜餞,“好了,讓彩雲服侍你歇着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他翩然轉身之際,被我揪住了衣角,那般殷紅的喜服,上好的冰蠶絲的衣料,摸在手裡只感到柔柔軟軟的舒服。“怎麼了?”
我只覺得新婚之夜,他卻要一個人去書房歇息,這是我不能給他的。“你要去書房?”因爲新房設在原先他的寢房雲煙閣,所以估計是他得去書房將就着,這樣讓我於心何忍?更何況,慕醉的人估計是在暗中盯着,這樣的日子,慕清去書房,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還真是不妙啊。
“不然呢?”他低下身子給我掖了掖被角,拂了拂我的鬢角,“若是睡不慣這裡,不如我帶你到絳雪軒去?”
我搖搖頭,將心頭的顧慮跟他說了,“你要不就留下來吧,反正,從小我也沒跟哥哥睡過。你知道的,詩府的人都不想得罪我,所以——都選擇疏離我。”臉上一副無比委屈的表情,映在慕清的眼睛裡。
慕清撫着我鬢角的手停了下來,良久才道:“寧馨,再去取一牀被子。”
寧馨聞言到櫃子裡取了被子,與彩雲一道將被子又整理好,纔出去外間守着。
我蜷在牀上,看着慕清緩緩地褪去衣裳,嗅着空氣中瀰漫着的雪頂含翠的清香,只覺得心裡安安定定的,似乎歲月一直這麼美好,“明日我們要進宮給……給太后問安麼?”雖然知道後來她願意成全我的那一份只求安好的心思,但是卻始終忘不了,她讓我痛的那麼厲害。
慕清掀了被子躺下,與我面對着面,“怎麼,是不願意見到她麼?悠舒,愛一個人很容易,但是恨一個人,太難了。我不希望你的心裡存着這麼多的心緒,我的妹妹,現在是我的夫人,我只希望你能安穩美好的過一生,對於你來說,前面的日子,着實難爲你了。”
我嘆了一口氣,之前的日子,雖說一直被慕醉傷害着,但是有時候便會覺得,能待在他的身邊,能做他的獨一無二,其實便會感到幸福,可是我變了,變得貪心了,總想着要更多,到最後,只有自己知道有多疼。“不是恨她,只是——,清,你不覺得委屈麼?原本屬於你的東西,原本是,是父王留給你的,你不委屈麼?”想到慕清,似乎那樣的日子才叫苦。
他思考了半響,才緩緩說着:“不委屈,因爲我不想要戰爭,不想要爭權奪勢。這樣的位子,只適合他。再說了,父王當初立的遺詔裡,便是傳位給他。父王知道我想要什麼,知道他想要什麼,他給我們的都是自己想要的。說實在話,比起銀暝、南昭,烈夙的王室裡,倒是很少會出現奪位的事情,所以與其他的王室子弟相比,我與他都要幸福得多。所以,悠舒,你懂麼?我不恨,不怨,我只是——不解。”
我點點頭,“你沒問過他麼?爲什麼要那樣……”剎住了話,在這樣的時刻,談起這樣掃興的話題,真是不該。
“他也沒說什麼,”他頓了頓,才笑道:“天色也不早了,這些話以後再說,你今天也累了,明日還要進宮,早些歇息吧。”
我知他不想多說什麼,便點了點頭,閉上了眼,本來以爲有慕清在身邊,還是在雲煙閣的第一夜,睡不好總是難免的,事實卻並非如此,我全然的信任慕清,覺得他是除了我腹中的孩子之外,在這個世界上,我最親的人。
第二日一早起牀時,只覺得精神好了很多,在傾雲殿難以安眠的毛病也沒有了,彩雲見了也有幾分高興,“夫人總算是能睡個好覺了,比起在傾雲殿,精神也好了很多。”
我察覺到慕清脊背一僵,急急地說着:“也不是睡不好,只是前些日子的事情讓我有些難以接受。”話完也不敢看慕清是什麼臉色,便催着彩雲趕緊服侍我洗漱。
看着鏡中的女子,許是有了身子,比起以前,更覺得這個有些混亂的世界還美好一些,轉身之際,便看到慕清將血滴在那塊素帕上,那鮮豔的顏色,讓我不禁想起來那一日,似乎也是這般的紅,只是草草的收拾了那牀單。“清,沒必要的,這樣還添了一道傷。”
他只是用絲帶扣着了,不甚在意地道:“你的名譽總是要顧及的,外面的那幫子人,還要小心着的,能不在這樣的小事上糾纏的,便儘量不糾纏,省的她們擾了你的安靜。”他笑了笑,擁着我往外走着,“待會用早膳的時候,記得多用些,免得今日進宮受不住。”
我點了點頭,將那幾滴旖旎的紅拋到腦後,過去的終究會過去,現在的還在繼續。
見到冥隱已在飯廳等候,那熱氣騰騰的藥,伴隨着陽光,真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用了膳,將這藥喝了。過幾日,看看情況,再換另一服藥。”他的精神倒是不錯,比起昨日,好了許多,那一身的紅衣,也不像昨日那般落魄,能對自己好些,總是能讓我放心的。
我坐在軟凳上,看着慕清將粥端到我面前,瞥了一眼冥隱,見他不將目光放在我身上,便做了罷,像他一般埋頭用着早膳,軟軟稠稠的粥,喝下去總是溫暖着脾胃,“怎麼不見寧馨?”按說,慕清在這裡,他總是要跟在後面的,更何況如今冥隱也在這裡,沒有理由她不在這裡。
“她,她貌似是還未起身吧,夫人您先用膳,彩雲待會兒便去喚她起身。想必是昨兒太高興,鬧得久了。”
我只皺着眉,有些不相信。
“沒事的,她不是個小孩子,知道要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慕清握着我的手,示意我收回心思,乖乖用膳。“今天的膳食用的不多,若是不喜歡,可以讓他們以後再重做。今天先將就些,可好?”
我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幾乎被我喝掉的雞汁粥,這——很少麼?“清,雖說我有了身子,但也不是需要吃很多的,撐着了一樣不好。”
他頓了頓,“只是看着瘦了些,這尚未顯懷,便瘦了許多,以後該怎麼辦?想着你受不住那般辛苦,卻又……”他撫着我的手,以前尚有些圓潤的素手,如今快要變得纖細無比了。
我不知該怎麼去迴應他這句話,身體原先就不好,瘦下來也是正常的。從知曉懷孕以來,似乎從頭至尾,對我不離不棄的只有慕清,不論是知道真相以前,還是知道真相以後。“沒關係的,只要沒什麼大礙,支撐到孩子出生便行。”
用過了早膳,隨着慕清走向府門,外面的馬車上鋪着厚厚的軟墊,慕清仍是不放心的將我用披風裹着,“乍暖還寒,多穿些。”
靠在慕清的懷裡,把玩着他的玉璧,不經意地便想起來,此次進宮,面對着的,除了孝端後與慕醉,還有卓曖。雖說卓曖作爲陪襯坐在一邊便行,但內心裡總是覺得不舒服的。
“怎麼了,心緒不寧的?”他止住我胡亂摳着玉璧的手,“回去後,還是要將你這指甲剪了去的,免得以後一個不小心,總是傷了自己。”
“剪了便剪了吧,”這指甲留着,對自己總歸是不好的,既然是不好的,那便除了。“我剛剛在想,進宮之後還要面對卓曖,心裡不快。”
“我道你想着些什麼,將我的玉佩摳來摳去的,怎麼懷孕後,腦子變差了?還是好好想想,母后讓不讓她進安寧宮再言其他吧。”慕清好笑地睨着我,那麼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真好,是我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