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兩個孩子躺在搖籃裡,我微微一笑,在彩雲的侍候下沐浴完畢後,便去看着兩個孩子,流景的性子疏淡,不過看上去傾心倒是皮得很,見流景不理會她,更是一個勁兒地往流景身上蹭着,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也蹭累了,便閉着眼睛睡了過去,而流景睜開眼,貌似是看了傾心一眼,才睡着。
我有幾分好笑地看着這兩個孩子之間的動作,片刻後,覺得孩子睡熟了,便起身準備就寢,卻感到窗外有個人影一直立在那裡,推開了窗戶,才發現慕醉正盯着我,沉吟了良久,“夜色這麼深了,王兄怎麼還不回昭陽殿?”直覺上是認爲他爲了卓曖的事情而來,不過看他的臉色並非如此,但是具體是什麼,我也並不想知道,畢竟他也算是殺了慕清的幫兇。
“傾心睡着了?”他有些答非所問,從他的話語來判斷,似乎他只是單純地來看看孩子睡下了沒有。
我點點頭,“睡下了,王兄可是有什麼事情要找詩雪商量?”看他的面色如常,不與我商討卓曖的事情,卻只是站在那裡,那便是有其他的事了,“王兄有事直說吧,時辰不早了,詩雪還想着早些就寢。”
“並非什麼重要的事,照顧了孩子一天,你早些歇息,本王先回昭陽殿了。”他低聲說着,從聽到傾心睡下了,聲音便低了許多,從這樣的情況來看,慕醉即便不是一個好的丈夫,那一個多月後,等卓曖的孩子出生了,他也會是個好父親,這麼一來,卓曖也不算虧了。
既然慕醉這麼說了,我便也沒有推辭,徑直關上了窗戶,轉身便躺在牀榻上,閉上眼睛入睡。
難得的做了個夢,夢到慕清一身白色長袍,站在水邊正在對着我微笑,笑着笑着,便往水中走去,任我怎麼喊都沒有用,然後水流便突然加速,然後,慕清便消失不見了。
倏地睜開眼睛,看着別緻典雅的牀頂,才稍稍回神,剛剛只是一個夢,慕清不會消失的,不可能。定了定神,看着窗外已經隱隱約約透着陽光,想必已是卯時了,起身走到搖籃邊,看見的一幕讓我不禁覺得好笑,一掃剛纔的那個夢所帶來的陰鬱。傾心好動的厲害,搖籃又是極大,兩個小人兒睡在裡面,滾個三四圈也是不成問題,而此刻,傾心的那隻小細腿兒便搭在流景腿上,流景應該是早早的便醒了,睜着一雙眼睛,不時地眨兩下,任由妹妹那般壓着,也不出聲,看這樣子,倒是挺會疼妹妹的。
我看他慢慢轉頭看向我,笑了笑,卻讓我愣在原地,那笑容,與慕清別無二樣,除了攜帶着幾分稚嫩,也許長大了真的是另一個慕清呢,硬是將眼角的淚逼了回去,伸出手將他抱了起來,卻不料他也伸手環住我,雖然以他那短短的手,不能完全抱着我,卻讓我覺得心中一軟,“流景,孃親的流景。”
彩雲聽到動靜進來伺候我起身,便看到流景抱着我,“小侯爺倒是會心疼人兒,跟侯爺一樣。”
我悶悶地點着頭,將孩子抱着玩了會兒,便喚了奶孃進來餵奶,看着奶孃那般純良的模樣,好在是慕清尋的人,只是進了宮,不稍加警告,想必也會動搖心志,“宛娘,本夫人與侯爺將兩個孩子交給你,這是信任你,宮中的誘惑太多,一個不小心,做錯了事情,本夫人便救不了你了。”
“奴婢心中有數,侯爺以前都交代過。”看着她抱流景的手微微一顫,便又恢復了正常,穩穩地抱着孩子。
“本夫人的身份,你要記住,除了這公主的頭銜,影閣、蝶仙谷都會全力保這兩個孩子,本夫人希望你能謹守本分。將兩個孩子照顧好了,日後你的日子也不會差。”我摩挲着手中的白瓷碗,溫熱的早膳在脣齒間留下香味,正待說些什麼,便聽到內室裡傾心的啼哭聲,估計是醒來後看不見流景,也看不見我和彩雲。
“哎喲,小公主的嗓門兒可真不小,奴婢可是哄不住了,夫人您來吧。”彩雲將那粉嫩的一團兒抱給我,隱約可見彩雲額頭間細密的汗,看來被傾心的嗓門給急着了。
我接過那軟軟的小人兒,那一張臉都被眼淚給浸着,看上去好不可憐,“你先去把汗擦了,讓人擰張帕子過來,瞧瞧這小臉哭的,”擡頭髮現靠着雲氏懷裡的流景也不喝奶了,只是盯着傾心,見她止住了哭聲,才繼續埋着頭喝奶,“傾心乖啊,不哭了,孃親和哥哥都在啊。”
“小侯爺可是在一聽到小公主哭時便停下來了,雖然還是剛剛出生,這兄妹感情倒是好得很。”彩雲低聲說着,“看來以後夫人能省不少的心,小侯爺會心疼妹妹、心疼孃親。”
慢慢地擦着那張臉,擦着擦着,也許是人都在周圍,也不怕了,安分地待在我懷裡,手裡捏着我胸前的衣服不鬆手,彩雲怕我累着,想要接過手去,竟然還會把頭一扭,看也不看彩雲,“小孩子,你別跟她計較。”我看着彩雲那有幾分僵硬的臉色,小丫頭倒是挺有本事,彩雲素來平靜,臉上甚少出現這樣的神色。
用過早膳,便看到黃福海往這邊過來了,說起來自從嫁到侯府後,便很少見他了,看他走路尚能穩穩當當,想來身子骨兒也不差。
“奴才給公主請安。”他說着便要跪下去,被彩雲扶着站了起來,才笑道:“雖說是年紀大了,但是禮不可廢,公主寬厚仁慈不計較,別人未必如此,還是小心謹慎的好。”
我笑着道:“黃公公怕什麼,傾雲殿沒有外人。現在這個時辰過來,有什麼事麼,還是慕醉有什麼話要傳達?”抱着懷裡的傾心站了起來,小丫頭片子,還不允許人坐着,非得要站着,“您別吞吞吐吐的,有什麼話直說吧。”
“是這樣的,大王說是午膳過來傾雲殿用,讓您有個準備。”他頓了頓,又接着道:“有些事兒要商量,不過老奴看啊,大王是想着要見見小公主,昨兒老奴看見大王滿臉口水,簡直是不敢相信啊,回昭陽殿的路上,心情一直都不錯,沒有因爲前王后的事情有什麼不快。”
我想着昨日傾心不停地在他臉上蹭着,照傾心流口水的速度,臉上都是口水也不是不可能,“本公主知道了,會讓小廚房備着的,他身邊離不了您,趕緊回去吧。”備着?在他縱容卓曖謀殺慕清後,還希望我能在他過來時,盡心盡力的準備?
彩雲將人送出去後,兩個小傢伙吃也吃飽了,玩也玩累了,一個兩個都睡了過去。
冥隱將藥送過來時,目光森寒地讓我喝了藥後,把着脈緩緩道:“你這身子前些日子虧損額的太厲害了,這段時間補一補,該吃的不許耍賴鬧脾氣。”看來這幾個月的照料,已經讓他知道了我潛藏的毛病——挑食。“至於你的內力,相信應該已經開始恢復了,自己掌握着分寸,彆着急。”
我點了點頭,就現在這副身體,想必冥隱也不會同意讓我出宮去南邊尋慕清,“你先過來,兩孩子今天有趣得緊,傾心的性子估計是隨我小時候,有些無法無天,早間哭的跟什麼似的。”伏在搖籃邊,“冥隱,看到了麼,若是當初我選擇不要這兩個孩子,現在怎麼會看着他們出生,怎麼會有這些爲人母的樂趣。跟你說這些,並不是在炫耀我的決定,我只是讓你更清楚,我嫁的人,雖然永遠不能作爲我真正的丈夫,但是是因爲他,我纔有今天。我對他的愛,不是簡簡單單的男女之愛可以超越的。慕清,是一定要找回來,不管在哪裡,你懂麼?”
冥隱看着我微微嘆了口氣,“我懂,可是青蕪,你自己的身子,自己要注意。慕清的事情,我已經讓分散在各地的醫館注意着了,他受了傷,是一定要治的,你放心吧。還有,我是真的不怨你了,以後這些話別說了。”
“嗯,我知道了。”
午間的時候,便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人不多,只有慕醉和黃福海兩人,我起身微微行了禮,便不願理他徑直逗着孩子。“大王今日政事不多麼,早早的便過來了?”
“摺子是批不完的,本王早些用膳也無妨。”他皺眉掃了一眼氣定神閒的流景,和正在吧唧吧唧不停地蠕動着小嘴的傾心,毫不猶疑地將傾心抱了起來,臉上也染了絲笑意,似乎卓曖的事情對他並沒有什麼影響,“抱着倒是比昨天重了些,今日哭了麼?”
“早間醒過來時,哭了一次,後來倒是不哭不鬧的。”淡淡地答了一句,從一旁的櫃子裡將傾心的小披風取了出來,把她裹好了,免得着涼了,“孩子每天變化都挺大,重了些也在情理之中。奶孃剛剛已經餵過奶了,傾心再玩一會兒估計便要睡了。”吩咐了彩雲去傳膳後,便看到傾心吐奶了。
“這,怎麼回事兒?怎麼吐出來了,奶孃是怎麼喂的?”慕醉臉上的着急倒不是假的,只是這樣的關心着名義上的侄女,是爲什麼?
我用帕子將那溢出的奶擦去,從慕醉手上接過孩子,“奶孃喂得挺好,你應該豎着抱的,得等到她打嗝兒了。”聽我說完後明顯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慕醉倒是生平第一次,慢慢地輕拍着傾心的背部,隔了一會兒才聽到那聲打嗝兒,撇頭一看,倒是哄睡了。將傾心小心地放在搖籃裡後,才隨着慕醉往外走着,“不知道大王有什麼事要與詩雪商量?”
“南昭的事。探子傳來的消息,說是墨熙沒有能夠頂得住,確切的說,安麴塵不想要那個王位了,安痕灝並沒有子嗣留下,隆裕太后便順理成章地將安肅亦扶上了王位。”他坐在桌邊,拿着玉箸嚐了一口後,眉間便皺了起來,估計是這些膳食都有些淡而無味。
“然後呢?”不理會他的表情,他來用膳,也不過是個幌子罷了,淡淡地問着他,安肅亦上位,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沒什麼值得驚訝的,除非後面有發生了什麼。
“隆裕太后對墨熙的行爲表示了不解,當然還有憤怒。此刻,墨熙大概人在牢中吧,他向探子遞了消息,說是要見你。”在嚐了一口後,也不放下玉箸,繼續用着膳的慕醉倒是讓我驚訝了不少,往日裡只要不和他胃口的膳食,怎麼可能會動第二次?
“見我?”我呡了一口湯,說實在的,冥隱配的藥膳真是比我的難下口多了,也難怪慕醉的臉色不太好看,“孩子剛剛出生,詩雪沒有時間去南昭,也不會去。他若是有什麼事,告訴南昭的探子,再轉回來便是了。大王若是不想喝這藥膳,也可以不用。”
“無妨。他說要親自見你,纔會說出來。”
“意思是讓詩雪救他?”頓了頓,想到慕清說過:“他是我的師兄,寧馨的師父,平日裡對我……挺好的”,慕清,即便是爲了你,我也會救他的。“嗯,午膳後,詩雪會讓影閣的人去一趟。”
慕醉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適才對着傾心的疼惜,有些許的陰沉,“本王命人過去就行了,影閣的人,能儘量不動,還是不動的好。”他這副語氣說不上好,但說出來的話倒也算能進耳,想必任誰也不會願意王室裡出現一位暗殺情報組織的人,尤其還是個女子,雖說我不介意,但傳出去總歸是對慕清和孩子的聲譽不好。
這麼一想便也答應了,袁肅手上的暗衛不算差,救墨熙是綽綽有餘了,起身進了內室,再出來時,將那長頸玉瓶丟給慕醉,“他們救人的時候,別忘了每個人先服下朱果玉露丹,免得被下了毒也不自知。墨熙武功不賴,如此出不來,應該是中毒了,也別忘了給他服一粒。”
看着慕醉一臉坦然,黃福海有些驚訝的表情後,只覺得似乎身份在慕醉面前揭穿也不是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