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發的諸葛弓弩需要製作的人有高超的技巧,對材料的要求也十分苛刻。關鍵是,這種弓弩少了尾部的羽翼,射出時行進的速度會減慢,還不夠穩當。速度一慢,敵人就很容易躲避開弓弩的射擊。
林子吟在凹槽中巧妙的設計了一些小機關,又在箭頭上做了一些改變才彌補了這種不足。
“姑娘她?”院子門口的小屋內,紅纓和綠蘿心裡都是百味叢生。原因無他,林子吟在屋子裡搗鼓弓弩,只留下了巧兒一個人在她的身邊幫忙。
此舉說明什麼?當然是說明林子吟對她和綠蘿心裡還是有芥蒂的。
“以後只要我們一心爲姑娘,姑娘自然會真心待我們。”綠蘿咬着牙回答。
“你?”紅纓吃驚地看着綠蘿。
“王爺既然將我們給了姑娘,我們就是姑娘的人。以後我只會聽姑娘一個人的話。”綠蘿態度十分堅定。
紅纓是真的吃驚,她們打小就被陵王選中做了暗衛,腦子裡被灌輸的思想就是爲王爺而戰。即使現在對林子吟一心一意,在紅纓看來,也只是因爲林子吟在楚隨風心目的地位不同。保護王府的女主人,也是她們的責任旨意。可綠蘿說的話,意味就不同了,綠蘿將陵王拋棄了。
這算不算是一種背叛呢?
紅纓心裡充滿了迷茫。
“姑娘,小心。”巧兒看着她白嫩的人被工具劃開,心疼極了,想過去給她包紮,林子吟卻拒絕了,“沒事,做得熟練以後,就會少受傷。”
林子吟說的是少受傷,不是不受傷,製造弓弩是一項技術活,木料和絃都容易傷手,她的手指平時被保養得很好,此時受傷在所難免。
“姑娘。”巧兒擔憂地看着她,滿眼都是心疼。
麥子雖然收上來,地裡的事情還沒有結束。林子吟在這當口卻整天守在了後面僻靜的院子裡,門口還特意安排覺慧紅纓等人把守。
老爺子他們再遲鈍,也意識到不對勁,林長書隱晦地在家人面前提起幾句,老爺子就不讓家中任何人過去了。
炎知和長亭每天上學堂,本來就很難見到林子吟一眼。晚上回來還見不到人,想過去,也被老人家給阻攔住了。
“姐姐爲什麼不出來和我們一塊吃飯?”長亭到底只是個孩子,飯桌上沒有見到子吟,幾天過後他開始鬧脾氣不吃飯。
他不吃,炎知也不吃。
“你姐姐在屋子裡有大事情要做,飯是有人專門送過去的。她一心盼着你好好讀書做人,都這麼大人了,還黏着她,她知道你小子這副衰樣,你說她會不會生氣呢?”老爺子瞪了長亭一眼,“沒出息。”
一聽老爺子說他沒出息,長亭立刻漲紅了臉,然後一聲不響端起飯碗開始吃飯。他吃,炎知立刻跟着照做。
挺着大肚子的郭慧娘看到了,心裡這才鬆了一口氣。
六天過後,十里村家家戶戶的麥子基本上全都進倉了。春小麥獲得了成功,平均下來,一畝地真的達到了四石,這個數量讓種了麥子人家差點兒樂瘋了。
有了這麼多的小麥,就是稻子沒有什麼收入,大夥也不怕餓肚子。當然稻子還沒有收入,這種想法也只是個假設,沒看到地裡家家的水稻已經揚花,茁壯得很啊。
想到一年都不會餓肚子,幾乎所有的村民都是一臉喜氣。
周大生家裡不在林家庇護之下,自然是沒有機會種春小麥的。但是這一場麥收,她家也跟着村裡人同樂,一來,全家的人在林家天天都有活做,一天下來,收入不少。二來,趁着空閒的時候,龐氏和小龐氏他們集體去田裡撿麥子,一場麥收下來,還真撿到不少。
爲了不讓村裡人看到他們厭煩,龐氏都是等別的人家將麥子收割完搬出去纔去地裡撿的。
村民愛惜糧食,自然捨不得丟棄地上的麥子。但是莊稼人再仔細,也撿不乾淨地裡的漏網之魚。
周家靠着撿,硬是聚集了一布袋的麥子。一布袋的麥子,原先想都不敢想的數量,小龐氏一家下定決心要和林家打好關係,以後也能沾沾林家的光,跟着種下一季的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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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咱們又撿了這麼多,過年的時候,就是天天包餃子都夠了。”龐氏提着籃子一路興高采烈地說。
“麥收結束了,地裡就是有漏掉的,各家也都要翻地種白菘了。”龐氏有些心疼。要是再給她一些時間,還能多撿一些回家了,“你也就這麼一點兒出息,餃子餃子的,家裡缺少你吃的了。”
“娘,我這不是怕委屈了你和孩子嗎?”小龐氏訕笑起來,她只顧着和龐氏說話,卻冷不防撞上了對面的人。
“走路沒長眼睛。”馬志纔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出門來散心。由於一連兩次都沒有考上秀才,他覺得丟臉極了。沒想到今日剛出門不久,就被人撞了。再擡頭一看,撞人的是村子裡有名的大嘴巴摳門精小龐氏,心情就更加鬱悶起來。
小龐氏從林家地裡上來,趁着天沒黑,她又和龐氏忙着撿麥子,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乾淨的。加上夏季裡,人流汗多,鬧得她人還沒有走到人前,別人就能聞到一股刺鼻子的汗臭味。
馬志才自認爲自己是讀書人,向來清高得很,他被小龐氏一撞,然後一股子酸臭直衝鼻子,那股味道太難聞,薰得他差點兒吐了。
“喲,這不是咱們的馬童生嗎?”小龐氏自覺撞了人,正準備向人道歉。不是小龐氏大度,而是龐氏在家裡再三教導所有人,出門絕對不能和村民起衝突,更不能佔人便宜了。所以在知道撞人之後,道歉也只是下意識的行爲。
可惜馬志才說話太難聽,加上小龐氏知道馬家和林家的關係一向不好,她有心表現給林家人看,道歉的話立刻變了味,“馬童生不是應該窩在家裡讀書,等着明年繼續去考秀才的嗎?咋大熱天的出來,不怕耽擱了讀書的時間?”
小龐氏着重咬了童生、秀才兩個詞,明顯就是在譏諷馬志才。
馬志才哪裡聽不出她對自己的譏諷,他看到小龐氏那張胖臉帶着嘲笑盯着自己,心裡的怒火直往上冒,“你管我做什麼?走路不長眼睛,總該道歉。”
此是正是大家從田裡往回走的時間,不少人看到小龐氏和馬志纔對上了,相識不相識的全都過來看熱鬧了。
小龐氏一看到這麼多人圍過來,頓時興奮起來,而且身邊的婆婆並沒有阻止她的意思,心裡越發得意起來。要是她幫着林家擠兌了馬志才,林子吟會不會讓他們一家也進了作坊去上工呢?或者再不濟,也能留在林家當一個長工啊。
越想越興奮,越說也就越來勁,“我說馬童生,這大路又不是你一家的,我咋不能走呢?我一個大活人扶着老人家走路,你不應該讓一下道嗎?對了,我想起來了。”
一邊說,她一邊不懷好意地看着馬志才。
有好事情故意催促她,“你想到什麼呢?”
“我想起來了,要說不長眼,照着我說,全村最不長眼的不就是這位馬童生麼。放着金鳳凰不要,倒是端起了童生的架子了,就不知道這番作態是給誰看。”小龐氏高聲解釋。
衆人一聽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唉,也難怪一次一次的只能當童生了,這不長眼睛咋能考上秀才呢?大夥說是不是?”小龐氏看到有人支持,更加賣力演說起來。
“是。”很多人大聲應和起來。村裡人在林家上工,時常和林長書、吳大友混在一起,自然而然遇上事情就向着林家了。
馬志才從來沒有這樣被人當衆羞辱過,在衆人的嘲笑聲中,他臉色漲紅,顯得異常猙獰,村子裡的這些泥腿子竟然敢嘲笑他,等他中了舉人,一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
十里村的村民幾乎全都在練武,馬志才陰狠的目光並沒有嚇唬住任何人,相反大夥看到他氣急敗壞的模樣,個個笑得更加厲害了。
“我說馬童生,你書讀得不行,不是想訛我吧?”小龐氏竟然還在繼續刺激他。
“你撞了人,居然還滿口噴糞,果然是個潑婦。”刺激之下,馬志纔開始反擊了,平時不說的粗俗之言,也一個勁往外冒。
“大夥聽聽,這還是讀書人了,一口一個噴糞的,也不知道這些年書都讀哪裡去了?唉,肯定是讀到狗肚子裡去了。”論起罵人,小龐氏在村子裡還是鮮少有對手的。
馬志才這種死要面子的人,在她面前更是一點兒上風都不佔,“你呀,這輩子也就只能當童生了。”
小龐氏還真厲害,專找馬志纔不願意提及的事情來說事。
龐氏在一旁靜靜聽着,一點兒也沒有想阻止小龐氏的意向。
“你放屁。”沒等馬志才紅眼打人,嚴氏卻從人羣中擠進來了。她看到小龐氏的身影,就衝着小龐氏那張胖臉撓去了。
小龐氏只顧着譏諷馬志才,根本沒有注意到嚴氏的到來,冷不丁之下就吃了虧,落了一個滿臉開花。
夏季熱,人人站在外面,臉上都是汗水。這麼一來,小龐氏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地疼得厲害,可以感覺到自己破顏了。
這還得了,女人嘛,都是愛美的,即使小龐氏長的胖,她也不願意自己臉上被人抓啊。“不要臉的東西,就你兒子那德行,還想考秀才,做夢去吧。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行,長臉豬嘴,什麼玩意。你們這輩子也別想中秀才。”嘴上罵的厲害,小龐氏手下也沒有留情。她長的比嚴氏要高一些,衝過去一把扯住了嚴氏的長髮。
女人打架,只要頭髮被人抓住,那就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了。
嚴氏在村子裡算得上潑辣,可以說她和小龐氏算得上棋逢對手了。頭髮被小龐氏抓住,她的腦地只能低着,人也只能圍着小龐氏轉,是處於被動的一方。可嚴氏不服輸,腳下的動作不斷,對着小龐氏的膝蓋一直用力地踢,踢得狠了,小龐氏終於受不了鬆開了手。
兩個人正面交鋒上,各自都使出了十八般武藝。抓、撓、咬、扯、踢什麼的招數全上。
馬志才站在一旁看着自己老孃和小龐氏打架,臉上的憤怒誰都能看得出,可女人之間的戰爭,他這個男人要是摻和的話,肯定會被村裡人當做笑話講,雖然他很想上去將小龐氏狠揍一頓,可到底是面子佔了上風,只能在一旁當了一回看客。
“死人啊,沒看到你婆婆我都快被這個潑婦打死了,你還站在一旁看笑話是不是?”嚴氏瞄到自己大兒媳婦黃氏正下工回來,立刻來了精神。她還就不信了,自己這邊婆媳兩個還打不過小龐氏一個人。
黃氏很不願意參與到戰鬥中去,在她的心目中,自己的婆婆嚴氏那就是個戰無不勝的女戰士,這些年來她可沒少在嚴氏手上吃虧過了。本想看一眼就躲起來的,沒想到嚴氏眼睛那麼厲害,她剛到了,就被嚴氏發現了。
既然婆婆都開口了,她肯定是不能躲開了。否則的話,回去後自己還不被嚴氏打個半死。
“別打了,都別打了。”硬着頭皮上陣的黃氏可不是真的願意幫着嚴氏打架,她走過去只是想和稀泥,一邊拉着小龐氏,一邊勸着嚴氏。
她不是想拉偏架,實在是因爲,她不敢去拉嚴氏。
這樣一來,小龐氏被她拉住,身上被嚴氏打得次數就多起來了。
小龐氏哪裡是吃虧的主,氣急了乾脆連黃氏一塊打。
黃氏被打的只有躲的份了。
“你們竟然敢欺負我娘?”就在打得難分難解的時候,周明和周發兄弟兩個到了。這弟兄兩個別看平時橫,對自己的老孃還是比較孝順的。他們從地裡揹着布袋子回村的時候,遠遠就看到村民們圍成一團,兄弟兩個一開始還挺高興的,心想有熱鬧可看了。
沒想到走近了一聽,自家老孃怒罵的聲音十分響亮,再走的近一些,好啊,馬家婆媳兩個正在打老孃了,他孃的,馬家是欺負他們周家女人少是不是?
兄弟兩個二話不說,上去一人對着一個女人一腳踢開了。
“他們女人打仗,你們男人竟然敢上手?”馬志才一看,立刻激動的跳出來。
“去你孃的。”周明早就看馬志才這小子不順眼了。這小子不就仗着多讀幾天書嗎,出門看人都是眼睛朝天,有什麼了不起的。考了這麼久,還不是童生?
瞧瞧人家林傢俬塾出來的讀書人,那纔是真的讀書人了。習字練武樣樣不落不說,還有事沒事到田裡去,說那啥社會實踐了。
林傢俬塾纔開辦一年多,就出了兩個秀才,還是年紀那麼小的秀才,他馬志纔算個什麼東西。
趁着機會,周明上去對準馬志才就是一腳。
按理說,馬志纔好歹也是個男人,周明一腳最多踢痛了他。可實際上卻是馬志才捱了一腳以後,直接倒地上去了。
“沒用的貨,簡直就是個娘們。”周明撇嘴看着他不屑地說。
周圍的村民聽了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在衆人的嘲笑中,馬志才臉都能滴血了,他這是被羞辱後的反應。“不要欺人太甚。”他爬起來冷冷地看着周明。
“兒啊,沒被打壞吧。”嚴氏一看最心愛的兒子被周明踹了,立刻過來拉着馬志才檢查起來。
此舉太搞笑,衆人不給面子,周圍的笑聲又大了起來。
“原來還是個奶娃娃。”周明挑釁地看着馬志才。
“娘,你讓開。”馬志才氣的一把推開嚴氏,對着周明就衝過去。
嚴氏卻一把拉住了他,馬志纔是她的兒子,她自然清楚自己兒子有幾斤幾兩的本領。
這些年來,馬志纔在家裡的主要任務就是讀書,根本沒有做過一點兒的重活。周明卻不一樣,整天不是在地裡幹活,就是到集市上工,渾身的疙瘩一塊一塊的。白嫩嫩的馬志才根本不是周明的對手。
嚴氏纔不會讓自己最心疼的兒子主動送上門去給人欺負了。
“老大,你也是死人啊。沒看到你老孃、婆娘和弟弟給人欺負去了。”她瞥到大兒子馬新才手裡拿着扁擔,立刻來了精神。二兒子不行,她還有大兒子在了。
大兒子和兒子不同,馬新才也是整天在地裡幹活的人,完全可以和周明拼上一拼。
被點名的馬新纔不情不願地站了出來,不過他也沒有腦袋一熱,直接衝上前去打人。“周小弟,別誤會,我婆娘是過去勸架,真的沒想着打架。女人之間的事情,你一個爺們還是別摻和了。”
“放屁。”周發衝着他吐了一口口水。“勸架,勸架她咋不拉着你老孃。”
“你個死人,和他們講什麼道理,你給老孃揍死他們。”嚴氏恨不得直接搶過扁擔去把小龐氏打一頓。
“兒子說的對,他婆娘沒安好心。”小龐氏有兩個兒子撐腰,立刻精神也足了,“她一直扯住老孃的胳膊,害得老孃被那潑婦打了不少下。他們要是再敢動手,你們給老孃使勁揍回去。”
事情鬧大了,村民們看到兩家人先是女人打,現在連男人都摻和進去了。個個都意識到不妙,都是一個村的,即使再看不慣周家、馬家,村民們還是不想看到他們真的受傷。
“算了吧,都是一個村的,鬧騰幾下就算了,咋還讓動真格的呢?”
“都累了一天了,還是早點兒回去休息吧。”
……
大夥紛紛過來勸架,龐氏小龐氏有心想和村裡人交好,聽了村民們的勸說以後,倒是同意收手了。
可嚴氏卻沒有這樣的想法,在她看來,自家人吃虧了。小龐氏打完人就想跑,天下沒有這樣的好事。
“老大,用扁擔抽死他們。”嚴氏盯着周家人的目光充滿了兇狠。
還用上扁擔了!村民們都用異樣的目光看着嚴氏。
馬志才這會兒可沒有空想面子的問題,他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殺了周明,殺了周明。
他看到大哥馬新纔拿着扁擔一副爲難的模樣,冷笑着衝過去搶過扁擔,趁着周明沒留神,劈頭打了下去。
這一扁擔要是落在周明的腦袋上,非得將周明打趴下去不可。
衆人一陣驚呼,誰也沒有想到平時看着溫雅的馬志才骨子裡是這麼陰狠衝動。
“別打。”馬新才失聲驚叫起來。
“咋長能耐呢?”扁擔卻沒有落在周明的腦袋上,而是穩穩地落在一隻大手中。
衆人一看,原來是里正來了,有人主事就行,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你是讀書人,咋也學會動刀動棍的?”里正瞪了馬志才一眼,他也沒有想到,馬志才平時看起來悶聲不響,溫文爾雅的模樣,發狠起來居然變成了狼崽子。“有事不會好好說,都是一個村的,用得着這麼玩命?”
“你打啊,老子抽死你。”周明差點兒吃了暗虧,眼睛都紅了。如果眼神能殺人,他肯定將馬志才殺了一百遍。
“里正,你來的正好。”馬新才搓着雙手看着里正,等着里正主持公道。
這個公道不好處理,最後里正處理的結果是對雙方都批評了一句,也勸說了一番,算是對兩邊各打了五十大板。
馬大郎和周大生聞風過來,也被裡正着實批評了一番,並且讓兩個男人回去好好管教一下家裡的婆娘和孩子。
“里正,你放心,回去後我一定好好教導他們。”馬大郎最近對林家也有所求,在這麼多村民面前,他自然也想給大家留下好印象來。
今日和周家的事情,看似鬧得厲害,其實算起來也只是雞毛蒜皮的事情惹出來的,鬧得太兇,最後無法收場,只怕他們馬家在村子裡站不住腳。
馬大郎雖然是十里村的人,可他一直在城裡做二掌櫃,骨子裡根本就看不起十里村的村民。不過現在沒辦法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要想在村裡混的好,就必須和這些泥腿子打好交道,這是從祖輩傳下來的不成文規矩。
想一想,還是在城裡好,他的心微微一嘆。
“里正,我聽你的。”小龐氏有表現的機會,更是不遺餘力。
“里正,你也別怪她一個婦道人家見識短。我這兒媳婦,人是摳門愛佔便宜一些,對我老婆子卻是最孝順不過的。今日她鬧脾氣,說來說去,也是爲了我這一把老骨頭。”一直站在一旁看笑話的龐氏終於開口了,“她人胖皮糙,哪裡在乎那麼一點兒碰撞,還不是怕我被年輕人給撞壞了才發怒。”
馬大郎聽了心裡氣得發抖,看到龐氏滿頭的白髮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說周家揪着事情不放吧,龐氏這會兒分明就是在嘮叨,歲數大了嘮叨的話,難道他一個大男人還想扯住脖子反駁。
馬大郎要臉,馬志才卻不願意背這黑鍋,“你別想顛倒黑白,明明是她先撞了我。”他惡狠狠地指着小龐氏辯解。
“這麼寬的路,我攙扶着老人,你就沒長眼睛站在那兒等我撞?”小龐氏也不是好惹的,平常無禮也能鬧出三分來,何況現在她還自覺佔在理上了
周圍的人聽了發出了悶笑聲,可不是,村子裡路修的十分寬敞,即使是小龐氏撞了馬志才,他馬志纔是傻子專門等着小龐氏去撞他嗎?
“好了,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也值得你們浪費時辰,幹了一天的活也不覺得累。”眼看事情又要回頭算起,里正立刻不高興了。
他每天忙着上工,還要盤算村裡的事情,哪裡高興處理這些小事情。
“里正,我們不會和他們計較的,我們這就回去。”小龐氏和周大生也有眼色,聽出里正語氣中的不耐煩,立刻巴巴笑着順着里正的話說。
馬志纔看到周圍的人全都不將他放在眼中,氣的臉色發紫,渾身都在發抖。
“回去,還嫌不夠丟人。”關鍵時刻,馬大郎也順從里正的意思,對着自己這邊的人裝模作樣地吼了一嗓子,根本沒有顧及到馬志才的委屈。
憑什麼?爲什麼?他是童生,將來還要考秀才中舉人當官,這些無知的村民竟然還敢下他的面子,以後一定要他們好看。馬志才睜圓了雙眼,陰沉的目光掃了一下週圍的村民。
村民們根本沒有人將他放在眼中。
“回去。”馬大郎覺得嚴氏就是一個敗家的娘們,他自己這邊還在想着法子找人說話,好進林家鋪子去當總管,沒想到嚴氏在背後就給他扯了後腿。
嚴氏不服氣,不過她一向是怕馬大郎的,她觀察到馬大郎臉色,知道他是真的在生氣。雖然不知道馬大郎爲什麼而生氣,嚴氏還是不敢在衆人面前下了他的面子。
“哎喲,死人啊,沒看到老孃的腰都折了,你也不知道過來扶老孃一把。”窩了一肚子火氣,嚴氏衝着一旁無辜的黃氏發了一通脾氣。
黃氏怕她,連忙低眉順眼過去將她扶着了。
“娘,我扶你回去。”小龐氏雖然受了一點兒輕傷,卻在衆人面前掙了面子。如果有好事者能將她今日“英勇”護林家的光榮事蹟傳到林家人耳朵裡,那就更好了。
龐氏對小龐氏今日的表現也很滿意,她點點頭讓小龐氏攙扶住了她。
周明、周發看到他們的老孃滿面春風,也猜想到自己老孃或許沒有吃虧,於是幫着拎起小龐氏丟在地上的籃子,一起準備往回走。
“都散了。”里正皺着眉吆喝,當事人都不追究了,村民們沒有熱鬧看,笑着準備各自回家去了。
“慢點兒。”一轉身,不遠處的道上,吳大友正攙扶着大肚子的林子歌散步了,夫妻身後還跟着翔嫂子。
“咋這麼多人圍着。”吳大友看到這麼多人在,納悶地問。
“沒事,就看了一會兒熱鬧。大友,快要見到兒子了吧?”有村民開玩笑。
“快了。”吳大友咧着嘴巴笑。
林子歌有些害羞,在他的腰間擰了一把,逗得吳大友笑得更加開心了。
“東家、夫人,該回去吃晚飯了。”翔嫂子催促。
“這就回。”林子歌答應一聲,吳大友看到馬家一家人都在,不想看到他們,和衆人打了一聲一招呼,攙扶着子歌直接走了。
“好小子,命就是好啊。”有人羨慕地說。村民們都跟着點頭附和,想想各人的命還真不同。別看吳大友這小子小時候過得艱難,可以後人家日子肯定紅火着了,有林家做靠山,這輩子就準備享受榮華富貴吧。
原先是窮光蛋,可成了親,美人有了,房子有了,土地有了,連銀子都不會缺,過幾日再添了兒子,這輩子就偷着樂吧。
嚴氏羨慕嫉妒恨,看着遠去的小夫妻,眼睛裡像帶着刀子一樣射過去。要是不退親,吳大友該享受的,還不都是自己兒子的……
馬家在衆人的恥笑中回到了家裡,“你們糊塗啊。”
一回到家裡,馬大郎就氣憤地準備開始教訓嚴氏和馬志才。
“明日我到城裡去。”馬志才冷冷地開口,一扭頭進了自己的屋子,並且關上門,根本就沒有打算聽馬大郎的訓導。
“你……”馬大郎有心訓斥他,可到底是自己一直捧着手心的兒子,發了狠卻沒有真的再繼續罵下去。
第二日天一亮,馬志才果然收拾一些銀兩進城去了,連早飯都沒有吃。
嚴氏想到家裡的銀子不多,那小子不聲不響進城去,肯定是要花銀子的,頓時肉疼不已。
馬志才進城以後,也沒有一個方向,乾脆找了一家客棧暫時先住幾天,接着又來到了一個小酒館點了兩份小菜,要了一壺酒,開始準備借酒澆愁。
關於喝酒,一男一女喝的是風花雪月,男人和男人喝的是情義,要是一個人喝,那喝的只能是寂寞了。馬志纔想到自己小小年紀在村裡中童生時的風光,再想到現在落魄被人嘲笑的場面,心裡簡直如刀割一樣難受,於是一杯接着一杯的清酒就這樣入了肚子。
“嗯?”就在他感到有些微醉的時候,他好似看到了一個熟人,一個此時本不應該出現在豐城的熟人——馬二郎。
喝醉了嗎?馬志才用力甩了甩腦袋,希望自己變得更加清醒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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