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原想着是將六爺送回三爺那裡療傷,再去負荊請罪的。只是沒想到,三爺當面就發作了六爺,都是爹爹和小女子的錯。”齊北拿起帕子在眼角抹了抹。
“別說了,安毅三那廝,老子遲早要教訓他!”一提起安毅三,姜六火就上來了,又看到齊北那嬌弱的小模樣,心頭一動,一把抓住他的手摸了幾下,“我的好乖乖,爺可是早就對你動了心了。你看,如今你家裡也沒個男人頂着,莫不如爺娶了你?日後也沒人敢欺了你去!”
齊北一時不察,此刻心裡早已泛上了殺意,他不着痕跡地將手抽出,低下頭做嬌羞狀:“六爺這一句話就想着這等美事了?人家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地待我?不是爲了我家的銀子?”
姜六立馬就賭咒發誓說自己是真心的。
齊北笑了笑:“自小我就想着長大了定要嫁個大英雄,最起碼也得是三爺那樣的兵頭頭,像你這樣的萬年老二我可看不上。”
他的分寸把握得極好,既不會讓姜六遷怒於他,又讓他對安毅三的仇恨更上升了一個層次。
“他算得什麼?你要是想,老子立馬就能把他拉下馬來,回頭就去你家跟你爹提親!”美人在前,姜六一副大言不慚的模樣。
齊北卻是聽了雙眼放光,一臉崇拜狀:“六爺說的可都是真的?你可莫要哄着我玩呢!”
“那是自然。”姜六見美人開懷,老毛病又犯了,上前就想把人摟住親熱一番。
齊北又怎會再讓他得逞,巧妙地避了開去,走到了門口,回眸一笑道:“我就知道自己的眼光沒錯,六爺那可是不比三爺差,老大的位子,六爺又如何坐不得?那人家可就在家等着六爺前來提親了。”
姜六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之前那些埋藏在心底想要取而代之的想法早已破土而出,發芽茁壯了!
別人不知道他還不曉得,安毅三本就和他一樣是個莽夫,不過就是他身邊的那個王先生給他出的主意罷了!只要他把人拉到他這邊來,安毅三算個屁!
……
林思睿看着齊北快要將自己的手給搓下一層皮來,又見他滿臉的陰鷙,倒是不敢隨意與他說笑。
“如今這網已經撒下去了,只要那魚兒冒出頭來咱們便可將他收了。”
齊北點點頭,眼中一片厲色:“姜六這個人我要親自動手。”
小時候第一次殺人擺脫孌童命運的那天,他就發過誓,若是有人再敢打上他的主意,他就讓那人求生不得,求死無門!即便姜六是被他所迷惑那又怎樣,他那雙髒手敢碰自己便不該繼續留着!
林思睿自然不會計較這個,只說定王傳來消息已經有了糧款的眉目,讓他們這邊要儘快策反安毅三。
嵊州那邊的情勢緊張,定京城也是不容樂觀。
因着常年的勞累加之感染風寒,隆正帝近日來身體一直不怎麼好,竟是少有的連着缺席了兩天的早朝。
第三日雖然撐着病體勉強上朝,可蒼白的臉色還是出賣了他的身體狀況。隆正帝下令讓太子監國,若非重大軍情暫時不必呈交於他。
對於這種情況,最爲不滿的自然是慎王齊浩揚。
原先,他一直以爲他纔是父皇心中最滿意的人選,可最近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無一不在打他的臉。
先是蘇允恩犯了錯由兵部侍郎被貶去了毫無實權的禮部,再是他的親舅舅莊驥酒後與人爭執鬥毆被御史臺的人蔘奏,直接在家閉門思過。莊驥的爲人他豈會不清楚,這分明是別人給他下的套!可父皇卻連查都不查。
如今更是把監國大權交到了太子手上,他甚至都要懷疑當初隆正帝之所以封他爲慎王是不是一種對他的無聲警告。
齊浩揚越想越煩躁,回了府心情自然也是好不到哪去,偏還有人不長眼地撞了上來。
“王爺,蘇姨娘身子有些不舒服,想請您過去看看。”剛進二門,蘇柔的丫鬟便急忙跑上了前來。
自從正妃入了門之後,爲了給蘇家面子,他便將蘇柔擡爲了貴妾。可如今蘇家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這蘇柔居然還三天兩頭地耍一些小手段,當他會是那等被美色迷惑之人麼!簡直是愚不可及!
“滾!”齊浩揚一腳踢開了擋路的小丫鬟,怒氣絲毫不減。
這一幕自然是傳到了後院衆人的耳裡,特別是一直對蘇柔看不順眼的王妃莊倩倩。當初做姑娘時,蘇柔便曾鼻孔朝天地不將她放在眼裡,如今又在自己大婚前勾引了王爺進了王府,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可想而知蘇柔以後的生活會有多精彩!
齊浩揚回府後就徑直去了書房,幾位幕僚已然等候多時。看齊浩揚面色不善,便知是因爲太子監國的事大爲光火,遂都沒有第一個開口找不痛快,便是連往日裡頗受信任的何先生都端坐一旁閉口不語。
齊浩揚心中雖然憤怒不已,卻也沒失了分寸,便是在自己人面前也沒有表現出對隆正帝的絲毫不滿。他揮手示意其他人退了出去,獨獨留下了何先生。
“先生可知本王爲何要獨自將你留下來?”齊浩揚負手站在窗前,背對着何先生,語氣裡聽不出喜怒。
“還請王爺示下。”何先生這幾年雖然很受信任,卻一直進退有度,從不居功自傲。
齊浩揚轉過身來,目光幽幽,似是下定了一種決心:“若本王說要取太子而代之,先生以爲如何?”
何先生心中一震,面上卻無任何驚訝的表現,雖是早已預料到齊浩揚的心思,可難免夾雜着幾分失望。
他也知道,慎王這話,並不是在徵詢他的意見,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要奪嫡,他不僅是想取太子而代之,並且要拿下那萬人之上的天子寶座。
其實,早在慎王的封號下來之際,隆正帝的心思就已經昭然若揭。
慎,謹慎有度、慎而重之,不正是敲打着慎王不要再有別的心思嗎?
只不過這話他卻是不能說出口的,即便慎王器重他信任他,他終究只是個幕僚,只需要聽從主子的吩咐出謀劃策,無需勸諫多言。
齊浩揚對何先生的態度很滿意,若今日他有一句表現出違逆的意思,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將他處理掉。畢竟這些年他也知道不少秘密,然而他也惜才,像何先生這種不可多得的人才他還是頗爲不捨的,幸而他沒有令他失望。
當夜,慎王府有一位秘客來訪,書房的燈整整一晚都未歇滅。
千水城
安毅三渾身癱軟地倒在了地上,一臉地不解與困惑,身邊是灑落滿地的酒水與碎裂的酒杯。
他仰頭看着並肩站在他身前的姜六與王晉,虛軟地問道:“老六、王兄弟,你們這是何意?”
今晚,姜六提着一壺酒說要來爲之前擅闖趙員外府邸的事情請罪,還拉了王先生一起來。只是不想第三杯酒纔剛剛下肚,他便渾身無力地倒在了地上。他雖是粗人,也不是一點腦子都沒有,只是,他們都是兄弟,爲什麼要這麼做?
“哼!”姜六冷哼一聲,走上前去一腳踩在了他的臉上,“安毅三,你別再一副假模假樣的了,什麼兄弟!呸!你要是當老子是兄弟,還能在那麼多人面前一點面子都不給老子留?老子早就看不慣你了!”
說着,似是泄憤一般惡毒地在他臉上碾壓了起來,不顧安毅三的悶哼,又說道:“別以爲你當年救過老子一次,就能一直壓在老子頭上拉屎撒尿。你帶着兄弟們守在這破城裡有個屁用,朝廷那般狗孃養的也不會給兄弟們公道。以後,這義軍的頭頭也該換我六爺來做了,我自會帶着弟兄們吃香的喝辣的!”
安毅三明白了,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王晉。當初揭竿而起是他的主意,這段日子他也明裡暗裡地讓他以千水城百姓的性命作要挾來挑釁嵊州城的駐軍。
只是,他之所以帶着兄弟們佔領千水城不過是想引起朝廷的注意,解決災民們的困難,根本不是爲了什麼金銀權勢、榮華富貴。想來,這王晉不是個簡單人,見他不受控制,便將主意打到了老六的身上。
“老六,你聽我說,王晉這廝是在挑撥咱們兄弟關係,他在利用你!”
姜六又豈會理會安毅三這一番苦口婆心,按照原先和王晉的計劃一起,便將安毅三關押了起來,對外宣稱安毅三患病,義軍暫時由姜六帶領。
當夜,千水城的密報便傳到了齊子皓手中,他微微勾脣,總算是時機到了,如今就只欠東風了!
這一次,他不僅要解決了這次千水城之亂,還要將昭王父子派出的人手拔個一乾二淨!
而此時嵊州城的另一處宅院裡,段燮一臉恭敬地站在了一名黑衣男子面前:“信使大人,千水城已然全都掌握在了咱們手中,只要過幾天那些叛軍押着城裡的百姓上了城樓,依着定王的性子,定然是要開戰的。他不會容許這些人威脅挑釁他!”
他與齊子皓同朝爲官多年,對他也是頗有了解。
性子倨傲、自大狂妄,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若非生在皇家,受天子寵愛,以他這般爲人處事,豈能有今天的地位!
不得不說,段燮極度嫉恨齊子皓,他汲汲營營,到了不惑之年才爬上戶部尚書的位子,可齊子皓年紀輕輕就大權在握,不過是仗着身份尊貴罷了!若沒有那尊貴的血液,他豈能比得自己!
黑衣男子點點頭:“少主對於段大人這次辦的事很滿意,此次我等前來也帶了不少宮中的好手,若是能趁亂除了定王那是再好不過!”
“還請大人在少主面前多多美言!”
黑衣男子應了下來,隨後又說起了賑災糧款的事情。
段燮只笑着讓他放心,他定會將這些糧食和銀子平平安安地轉出去的。
不出齊子皓所料,沒過幾天,這股東風就颳了起來。
叛軍首領姜六押着人質上了城樓,要求齊子皓帶軍離開並將嵊州城拱手相讓,不然就將這些人質一一斬殺,首當其衝的便是早些時候代替林思睿前去談判的嵊州守備黃德。
齊子皓自然不會接受威脅,大軍浩浩蕩蕩地在千水城外排開。
而此時,齊子皓兵臨城下,最爲光火的就是姜六了。
“王兄弟,你不是說只要咱們用城裡百姓的性命威脅,那定王定會妥協嗎?如今可好了,人家那可是正規兵將,咱們這羣小蝦米跟他們打,那不就是上趕着送命嗎?”姜六氣急敗壞地對着王晉指責道。
王晉心中冷笑,之所以推這個姜六上位,可不就是看他愚蠢好騙麼!要的就是你們去送死!不然怎麼引起戰亂?怎麼給定王定下激化災民與朝廷矛盾以及治亂不力的罪名?
只是眼下,他還是一臉笑意:“六爺怕什麼?一會子上了城,你砍幾個百姓,免得朝廷的人以爲咱們只說不做瞎咋呼。”
姜六半信半疑:“這樣有用?”
王晉笑了起來:“六爺怕什麼?王某可是將自己未來的前程也押了進來呢,如今趁亂撈一把,好歹混幾個城池佔山爲王,以後王某可就指着六爺了!”
這一番吹捧的話說得姜六心花怒放,又想起昨日裡那天仙小娘子又來讚賞了他一番,心裡早就被那些虛構的藍圖迷花了眼,自是照着原計劃進行了起來。
這邊齊子皓剛離開,段燮便悄悄地帶了一隊人從自己居住的房間裡面進入了地下通道。那通道直達嵊州城外的一間破廟,只要出了那裡,便可沿着小道將糧食和銀子運往北燕。
只是,在看到等在破廟外的齊東和他手下之人時,段燮一臉驚駭。
到了此時,他才知道自己中計了。想必定王早就查出了這條暗道,這些天什麼動靜都沒有,就等着自己放鬆警惕、自投羅網!
段燮自然不肯束手就擒,只他爲了掩人耳目,並沒有帶太多的人,接應的人也遠不在此。可想而知,對上齊子皓手下的精英,自然只有被動挨打的份。
段燮不出意外地被擒住了,那些銀子和糧食也由着齊東帶人運回了嵊州城。
而千水城外兩方對峙,齊子皓一臉冷肅地坐在馬背上,一襲玄色暗紋勁裝,卻掩飾不了一身的威壓和氣勢,那宛若刀削般的臉龐更讓人覺得乃是殺伐有道的天神降臨。
雙方還未真正交手,齊子皓便在氣勢上拿下了一籌。
姜六將刀架在了黃德的脖子上,硬着頭皮喊了句:“爾等速速退兵,否則老子就拿這狗官第一個開刀。”
那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卻是讓齊子皓一聲冷笑。
“他身爲嵊州守備,卻未盡職責,安頓好流浪至此的災民,本就罪無可恕。你倒是替本王省事了!”齊子皓眼神鋒利,薄脣輕啓。
“你,你別以爲胡說八道幾句我就會放了他。”姜六見齊子皓壓根就沒把他的威脅放在眼裡,有些慌了起來。
正在這時,王晉帶人提着幾個百姓走到了姜六身邊,站在城樓上居高臨下地看着馬背上的齊子皓,大聲喊道:“人人都道定王是鐵血戰神,莫不是爲了勝利連百姓的性命都能不顧了?”
兩道銳利的目光交相對視,彷彿鐵與火的對撞,熱浪四濺……
齊子皓的沉默讓千水城裡的那些叛軍暴躁不已。
說起來,他們本也是受害人,若非被逼迫至此,誰願意走上欺君叛國的道路?如今若是朝廷真的動手,他們便與這千水城的百姓同歸於盡!
感受到叛軍的蠢蠢欲動,王晉滿意地勾了勾脣角,只是他還未來得及得意,那股子快感便很快支離破碎。
“本王如何行事,輪得到你一個北燕人來指手畫腳?燕少主!”
齊子皓的這句話如平地炸響一聲雷,便是姜六,看着王晉的目光都帶上了些質疑。
王晉怔愣了一瞬,隨即很快釋然。齊子皓就是齊子皓,只剛剛對視的一眼,便發現了自己的身份。若非怕引起更大的恐慌,他其實更想揭穿的是自己另一個身份吧?
他低聲移向姜六:“若是想要榮華富貴便知自己該怎麼做!”
事到如今,姜六便是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也已經騎虎難下。
格老子的!反正他本來就想過那富貴生活,管他是哪國的人!
“王爺,你別轉移話題。朝廷不把咱們百姓當人,如今咱們也只爲了一口飽飯!”姜六又將話題轉了回去,顯然大多數叛軍都是這種想法,只姜六是爲了一己私利。
他拎過一個被綁的百姓就要動刀,只齊子皓卻一副不慌不亂的樣子。
王晉見狀又添了一把火:“怎麼,王爺就不顧百姓的安危了?”
“大家別聽燕人在那妖言惑衆!”正在這時,一聲沉穩而又熟悉的聲音在城樓上響了起來。
姜六等人回頭望去,卻見安毅三安然無恙地走上了城樓,身邊並行的自然是林思睿和齊北。
“兄弟們,大家別做傻事,把百姓們都放了。三哥和你們保證,朝廷會還咱們一個公道。”
安毅三的話素來有威信,所以他這一說,很多人都動搖了。
姜六見狀不好,眼珠一轉,一副失望至極的模樣:“三哥,沒想到你,你居然被收買了,甘願做朝廷的爪牙。”
安毅三冷笑一聲,這就是他肝膽相照的兄弟!
因着之前被姜六狠狠教訓了一頓,加上軟骨散的毒剛解,安毅三的身體還有些虛弱,只不過他依舊挺直脊背:“兄弟們,若是信我安毅三的就將刀放下,三哥和你們保證,定王爺不僅不會降罪與咱們,還帶了糧食和銀子來賑災。之前咱們都是被人給騙了,朝廷一直想着咱們。”
這話一出,帶來的是短暫的沉默,但很快此起彼伏的支持聲就接連響了起來。
“我相信三哥。”
“我也相信。”
“還有我,還有我。”
有了第一個人的支持,就有人接二連三地將手上的刀放了下去。便是有少數心裡不願意的,也是隨着大勢站在了安毅三這邊。到最後,姜六真真正正地成了光桿司令。
齊北見此情景,低聲對林思睿說道:“還是王爺料事如神,只要說服了安毅三,便是安撫了這場局勢。倒是不想,這安毅三居然如此深得人心。”
“一切無非義氣二字罷了!”林思睿對安毅三倒是有幾分敬重,雖是草莽,卻也是個真漢子。
早前便聽說此人一身正骨、義薄雲天,極得道上兄弟愛戴,如今看來事實倒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你們!”姜六氣得滿臉通紅卻又無可奈何。
或許是意識到大勢已去,他撲通一聲朝着安毅三跪了下來,自打着耳光哭求道:“三哥,三哥,我不是人,是他,都是他,是這個王晉他逼我的,我要是不照做,他就要殺了我啊,三哥你就饒了我吧!”
安毅三看着他抿脣不言。對於姜六,他更多的不是氣憤,而是失望。
王晉,或者說燕少桓也不說話,只冷着眼看姜六在那表演,他看向城外坐在馬背上操控一切的齊子皓,心中的戾氣不斷蔓延開來,眸中名爲嫉妒的火焰越燒越旺。
憑什麼!憑什麼每一次他自以爲穩操勝券的局其實都早在齊子皓的掌控之中!他不甘心,不甘心!他不會一直輸的,總有一天他會讓齊子皓在他手下成爲喪家之犬!
幾乎就在眨眼之間,一片黑衣人突然出現,將燕少桓掩護了起來,想要朝着早就安排好的缺口掩退。這些人全身包裹嚴實,臉上皆以黑紗覆面,分明和當初劫持葉卿清的是一夥人。
齊子皓自然不可能讓他如願,他帶着手下精英施展輕功飛上城樓,與天水宮的人廝殺了起來。
新仇舊恨,總是要來一起算一算的。
兩方動手之際,林思睿的人護着百姓下了城樓去了安全地帶,黃德自然沒人管他,而姜六則想趁亂混在百姓裡逃出去。
只是,他早就被齊北盯上了,又豈能輕易逃脫。
當看到一劍刺入他胸口的齊北時,姜六的震驚已經遠遠超過了身上的疼痛。那天仙小娘子居然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定王爺的手下?
他這才知道,不管是齊北還是燕少桓,原來他就是人家手中的牽線木偶,從頭到尾走的路都是一步步被策劃好的,他覺得他像個笑話。
就爲了那些虛幻的東西和心底的貪念,他背叛了對他有救命之恩又一直頗爲關照他的大哥。
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總是在經歷風雨洗禮、面對現實的殘酷後,纔會想起那些以至誠之心對待他們的人,可那時往往都爲時已晚。
齊北看着暈過去的姜六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他自然不會一劍結果他。讓他噁心的人,他必報以千百倍的折磨。
他越過安逸三讓手下的人將姜六帶走,提劍就加入了屠戮黑衣人的戰役中。
是的,一如之前一樣,燕少桓的人對上齊子皓以及他手下的精英根本沒有還手之力。且雙方混戰在一起,天水宮的人便是想要使毒也施展不開。
齊子皓與燕少桓刀劍相碰,猶如王者對上王者,氣勢壓人,一時間誰也近不了他們的身。
只是,燕少桓雖然也是不可多得的根骨奇佳之人,奈何早年身中劇毒、習武起步過晚,這些年又將不少精力放在陰謀算計中,竟是比齊子皓差了一大截。
過了約二十幾招,他就逐漸感覺力不從心,只是那抹不甘心與不服氣在支撐着他苦苦堅持,最後終是繃不住倒在了齊子皓劍下,吐出一口鮮血。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燕少桓臉上假面脫下,露出了真容,赫然便是昔日坐在輪椅上的昭王世子齊子明。
他捂住胸口,眼中含恨。
“敗家之犬需要本王動手?”齊子皓語帶輕蔑。
他的毒舌之名當初葉卿清就多有體會,如今對着曾經讓自己吃過大虧的燕少桓自是不會客氣。
果然這番話擊碎了燕少桓所有的自尊。
一直以來,他都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如齊子皓。哪怕當初葉卿清待齊子皓如寶,視他爲草,他都可以安慰自己那是因爲齊子皓搶佔了先機,不是因爲齊子皓強過他。
可如今,血淋淋的現實在他眼前被撕開,而他仇恨的對象正在肆無忌憚地羞辱他。燕少桓心下一片絕望,那種絕望比當年小小的他坐在輪椅上,一個朋友都沒有,想要靠近同齡人卻被狠狠推開欺負時來得更甚。
他不容許齊子皓事事算無遺策,他想帶自己這個證據回京是嗎?他偏不成全他!
正待燕少桓絕望之際妄想結束自己時,一個黑影如破風般襲向了齊子皓。依然是天水宮標誌性的裝扮,可在兩人的交手中,齊子皓明顯地感覺到此人絕非善類,便是自己對上他,也只是堪堪打個平手。
黑衣人並不戀戰,他的目的只是燕少桓。
“王爺,要不要派人去追?”齊北看着燕少桓中途被截胡帶走,走上前問了一句齊子皓。
“先進城!”齊子皓淡淡地回了一句。
雖然半途出了意外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今日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天水宮在千水城埋下的人都被解決了,燕少桓被很多人看到了真面,如此,他也不可能再以昭王世子齊子明的身份待在東齊。
相較於捉拿燕少桓,他更擔憂他的清清和定京城的局勢。他必須儘快解決這邊的事情,快馬加鞭趕回去。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定王府,此時確實是有麻煩找上了門來。
“你說,老王妃的妹妹找上門來了?”聽了如梅的稟報,葉卿清有些詫異。
老王妃的妹妹,那不就是蘇家的人麼?應當便是蘇老夫人的親生女兒罷!
自從齊子皓下令蘇家的人不準上門後,定王府與蘇家就沒了交集。
而前段時間,蘇家的家主蘇允恩由兵部貶去了了禮部之後,蘇家便更加低調了。哪怕他們將女兒送進了慎王府,如今在這定京城也得夾着尾巴做人。
只是,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姨母,又是個什麼鬼?
如梅面色有些難看,這纔將實情道了出來:“王爺曾下令蘇家的人不準登門,可那陳夫人卻在門口大喊大叫,說咱們定王府不認窮親戚。如今已經有好些百姓圍在王府門口看熱鬧了。”
其實,如梅已經說得很委婉了。那陳蘇氏何止是大喊大叫,見守門的侍衛要將她和她的一雙兒女拉走,她是直接就賴到了地上大哭了起來,罵老王妃是白眼狼,見孃家落難了竟是連兄弟姐妹都不認了。那模樣,簡直比潑婦還潑婦。
葉卿清從她的神情中也猜到了門口的情況不容樂觀。這是看齊子皓不在,就想欺到她的頭上來了?她葉卿清要是朵任人宰割的菟絲花兒,如今也不會坐在這了!
“去把人帶進來!”葉卿清朝着如梅吩咐道。
她不怕事,但不容許別人往老王妃身上和定王府這裡潑髒水。既然那個所謂的姨母想要進來,她就好好地會會她。想必當年在蘇府她也沒曾少欺負過老王妃,既然她撞上門來了,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報仇的機會!
想了想,又對着站在一邊的如蘭說道:“你去緊着些,莫讓消息傳到了老王妃那邊。”
蘇明心這些日子一直在爲齊子皓唸經祈禱,她不想這些事再擾了她的寧靜。
如梅、如蘭和映蓮、映菊四個如今雖然仍是二等丫鬟,可跟在黃嬤嬤和周嬤嬤後面倒是進步不小,處理府裡的事情也是遊刃有餘,如今已經可以爲葉卿清分擔不少,倒是讓紅蓮她們幾個可以全心全力地伺候葉卿清。
陳蘇氏和一雙兒女陳雲亮、陳雲瑕跟在如梅後面走了進來。
一路上,她們的眼睛莫不是在打量着定王府裡的一草一木。那雕欄玉砌的樓閣、恢弘耀眼的庭院甚至是侵襲鼻間的一抹抹誘人的花香,無一不讓三人窺探到定王府的潑天富貴。尤其是陳蘇氏,她從小便愛和蘇明心攀比,想想自己嫁了個沒用的男人,如今不上不下地吊着,她就紅了眼。
蘇明心怎麼就那麼好命,男人死了還有個能幹的兒子,還有尊貴的身份和數不盡的財富。這一切原本都該是她的!
在陳蘇氏的怨忿不甘中,三人很快被帶到了前院的花廳裡。
在看到上首座位上一襲大紅色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的女子時,饒是同爲女人的陳蘇氏也狠狠地驚豔了一把。
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子比當年同爲定王妃的蘇明心要更出彩。不說兩人的外貌,葉卿清身上帶着一股上位者具備的凌厲和氣勢,但這些又絲毫沒有給她靈秀脫人的氣質帶來一點點的負作用。
難怪,都說這位年紀輕輕的定王妃將多年來孤傲冷漠、不近女色的定王殿下徹徹底底地收住了心,竟是將那話本里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好夙願演繹個透,不知羨煞了多少閨中嬌娥。
“見過定王妃。”三人屈膝行禮。
在陳蘇氏打量葉卿清的時候,葉卿清也觀察了她一番。眉宇間細看與老王妃還是有兩三分相似的,只是顴骨高突,下巴尖利,看起來倒是個有些刻薄的婦人。歲月便沒有給她與老王妃同等的優待,臉上的細紋就足以說明了一切。
葉卿清面無表情,只低頭輕輕抿完手中那杯茶時,纔開口叫三人起身。
陳蘇氏蹲得雙腿有些發麻,想到剛剛在門口被人攔住大失臉面,如今一進來又被施了個下馬威,心中的不滿頓時噴發。
即便剛剛被葉卿清的氣勢所威懾了一下,可在蘇府時便養成的蠻橫性子仍在。再加上她嫁陳家本就是低嫁,這些年作威作福慣了,如何能忍得這份委屈!
“侄媳婦兒倒是好大的架子!”陳蘇氏也不客氣,直接拿出了長輩的身份,徑自就坐在了下首的紅木椅上。
而陳雲亮和陳雲瑕兄妹雖然不像陳蘇氏那般直接,可那不滿也是擺在了臉上。尤其是陳雲亮,打量着葉卿清的眼神竟帶着一股淫邪的氣息。
還真是不拿自己當外人呀!葉卿清眸間一片冰冷。
紫苑在徵得葉卿清的眼神示意後,冷着一張臉一言不發地徑自走到了陳蘇氏坐着的那張椅子旁。
陳蘇氏的目光呆呆地隨着她移動,一時間搞不懂這個一張冰山臉的侍女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直到紫苑將手輕輕地搭在椅背上,而她自己隨着失去重力支撐的身體重重地摔到地上時,她才因着疼痛清醒過來。
這丫頭,這丫頭竟然輕輕地將手搭在椅背上就讓一張上好的紅木椅子瞬間支離破碎。
這是什麼怪胎呀?陳蘇氏的臉上寫滿了恐懼,看向葉卿清的眼神也充滿了顫抖。
她明白了,什麼傳說中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呀,這定王妃身邊的侍女如此兇悍,誰還敢爬王爺的牀,那還不分分鐘被拍成碎片啊!
不得不說,陳蘇氏這時候還能想到這個問題,腦回路確實也挺獨特的。
“定王妃,你也太欺負人了!”陳雲瑕見母親跌坐在地上,竟是紅了眼,上前去就要將陳蘇氏扶起來。
她自小也是讓人寵着慣着長大的,一時間也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不對,想到什麼就說出了口。
葉卿清沒與她計較,這個陳雲瑕看起來倒是和她母親不一樣。
反觀陳雲亮,見到陳雲瑕上前後,才趕忙去另一側扶起了自家母親。他此刻連頭都不敢擡,生怕葉卿清察覺到他的小心思讓他變成和那椅子一樣的下場。
“定王妃,你這是什麼意思?”陳蘇氏站起來後咬牙切齒地問道。
她也不敢在張牙舞爪或是如在門口那般撒潑了,觀衆都沒了,她犯不着自己找死。
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定王妃要是在府裡解決了自己也只是動動手指的事兒。好在剛剛不少人看到他們進了定王府,想到這裡,陳蘇氏安心了不少。
葉卿清微微勾脣冷笑了一聲:“在定王府,本妃若是沒有開口讓人坐下,那她便得一直站着。”
“你!”這丫頭,一點教養都沒有!
“我要見姐姐!”陳蘇氏不客氣地說道。眼見在葉卿清這裡討不得好,便想從蘇明心這邊開刀。
她就不信,葉卿清在蘇明心這個婆母面前還能張牙舞爪!
“陳夫人耳朵不好?”葉卿清已經沒了耐心與她周旋,聲音也冷厲起來,“剛剛本妃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如今王爺不在,定王府便是本妃做主!夫人在府門外口口聲聲說我們不認窮親戚,這是來打秋風的?”
“你,你……”陳蘇氏氣得想打人,可看到葉卿清身後的紫苑,又把微微伸出的手縮了回去。
陳雲瑕拉了拉她的袖角:“娘,咱們走吧!”
這定王妃說話這麼難聽,分明就是不歡迎他們,他們幹嘛還留下來討人嫌啊!原本是聽娘說要帶她來看未曾見面的姨母和表嫂的,可剛剛沒進門就丟了那麼大的臉,如今還在這被人羞辱。她們又不是真的來打秋風的,犯不着這樣!
“閉嘴,你懂什麼!”陳蘇氏回頭低斥了一聲。
陳雲瑕咬脣不再開口,陳雲亮乾脆在一邊當起了隱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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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燕少桓吧,也是個可憐的娃,爹不疼娘不愛的,寫得我都有點心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