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雖是書香門第,江老爺子也是名聞天下的大儒,不過江銘卻棄文從商,並且在這方面做得風生水起,也算得上是個經商奇才了。
江老爺子也算開明,橫豎有江銘的哥哥江銳繼承他的衣鉢,所以江家對江銘的生意還挺支持。
“江銘他主要涉足的是什麼方面?”葉卿清問道。
“米糧,靠近華陽城的那一帶江東區域基本上都有江氏米行的分號。”
民以食爲天,別的東西短缺了尚且能夠補救,缺米少糧怕是會引起國家動盪。
難怪燕少桓會打起江銘的主意。
如果江銘此次順利拿下皇商的位子,且生意擴大、遍佈四地,就等於在東齊商界有了舉足輕重的位置。
“那,江銘的此次的勝算大嗎?”
齊子皓搖了搖頭:“不好說,他想在京城佔得一席之地憑着和林思睿的關係倒是不難,只不過,想拿下皇商怕是不大可能。”
米糧這方面,這些年一直都是柴家米行遙居榜首,而且柴家在這方面早已經營了二十多年,無論是人脈還是信譽,像江銘這種後起之秀都是遙不可及。
況且,柴家現在的當家人雖是女子,可在生意場上慣來有“鐵娘子”之稱,年紀不大,可處事手段圓滑狠厲,和內務府的人一向關係打得很好。
不出意外,明年二月份的皇商換屆選舉柴家應當會繼續蟬聯。
江銘唯一的優勢,大約便是林思睿的地位。但是依着林思睿的性子,也不大可能會幫他走後門。
葉卿清也不再去想這件事情,無論這事最後結果如何,可到底和她也談不上有多大關係。
她走到衣櫃前徑自挑選起了明日賞菊會的衣裙,太過豔麗不好、太樸素了又不合她的身份。
“在找什麼?”齊子皓自身後一把將她圈到了懷裡。
葉卿清掰開了他放在腰間的手:“我記得前幾日錦繡坊才新做了一套紫色的衣裙送了過來,怎麼這會兒沒看到?”
“映菊!”她的衣裳一向都是交給映菊打理的。
映菊聽到她的喊聲,趕忙走了進來,只是找來找去卻沒發現那套新衣裳。
她明明記得自己是放在衣櫃裡了啊,映菊暗自敲了敲腦袋,難不成是這些日子太忙了,將事情記混了?
最後實在沒找到,映菊只好找葉卿清請罪。
葉卿清也沒與她計較,這丫頭平日裡做事一貫認真踏實,許是一時犯了迷糊,只吩咐她下次要多注意一些。
只不過到底有些遺憾,那套紫色緞花織錦衣裙她可是隻來得及看上了一眼呢,而且連明日裡想要搭配的紫色東珠頭面都找出來了。
齊子皓在一旁大爺似的倚在了軟榻上,見她那張妍麗的小臉上堆滿了失望,不禁撇撇脣道:“丫頭,你都是生過孩子的人了,又不是十四、五歲的小姑娘了,那種淡紫色不適合你,你穿着不好看!”
直白不留情的評判,偏還說得一本正經,彷彿特別有理似的!
葉卿清聽了這話臉色一黑,居然嫌棄起自己來了!她今年不過也才十八歲啊,哪裡就成了他口中那種連衣裳都撐不起來的女人了,這對一貫自戀愛美的葉卿清來說絕對是一種挑釁,赤裸裸的挑釁。
不對,葉卿清狐疑地拿着大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得齊子皓春心蕩漾:“丫頭,你再拿這種想要一口將爺吞下去的眼神看着爺的話,爺會忍不住送上門的。”
葉卿清不理他拋過來的媚眼,轉而走上前去壓住了他的雙肩,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說,你怎麼知道那套衣服是淡紫色的?”
錦繡坊一送過來,她稍微看了一下便吩咐映菊打理收了起來,根本就沒再齊子皓面前穿過,而且她也沒提是淡紫色的啊!
齊子皓被她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極爲不舒服,身下一發力就將兩人的位子對換了過來:“你這麼看着爺做什麼?難不成爺還能拿你那套破衣裳不成!不就是一件衣裳嘛,穿什麼樣的不是穿,成天打扮得跟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似的做什麼!再說了,你不是一貫不喜歡與那些人虛與委蛇麼,大不了明日不去便是了,在家好好陪着嬌嬌和靖霄。”
這丫頭彷彿年齡就跟凍止了似的,這身段還有嫩得能掐出水的肌膚就跟年畫上的人兒似的!
越發看着她這樣,齊子皓就越發有一種自己是老牛吃嫩草的感覺。
看來錦繡坊那姓章的老頭兒是不想繼續做掌櫃了,成天派人送到府上的都是些什麼貨色呀!
被冤枉的章掌櫃狠狠地打了一個噴嚏,誰在背後罵他!
“還不承認!”平日裡要是他被冤枉了哪裡會解釋這麼多,越解釋分明就越是心虛。
雖然她確實不大想去,可一來是爲了葉卿渝,再來身爲定王妃、他的妻子,豈有不出門交際的道理!
葉卿清的玉手撫上了齊子皓臉上精緻的線條,笑容驀地蕩了開來:“王爺是不是覺得我穿那套衣裳很好看,所以不高興我穿着出去給別人看了?明日裡都是姑娘家呢,王爺有什麼好介意的?”
齊子皓抿脣不語。
“再說了,王爺這般絕代風華,我要是被比了下去到時候怕是又有人要打您的主意了,我可沒那麼好的心情再去一朵一朵掐你的爛桃花。”葉卿清毫不吝嗇口中誇讚的話語。
“真的?”齊子皓眼前一亮,“你不是總是張口閉口就說本王老了麼?”
撲哧!原來是介意這個!
葉卿清大着膽子手慢慢地沿着他的身體下滑,這兩年多的夫妻生活下來,她早已不像當初那般害羞青澀,這般迷離中帶着嫵媚的神情看得齊子皓心神一蕩,只見她朱脣輕啓,在他耳邊吐氣如蘭道:“那,王爺身體力行給我看一下你到底老了沒有好不好?”
“轟”地一聲這般挑逗的話語瞬時在齊子皓的腦海裡炸開,他擡起頭惡狠狠地在葉卿清精緻的鎖骨上啃了一口:“小妖精!”
情到濃時,葉卿清的話語斷斷續續地傳了出來:“皓哥哥,明日將那身衣裳還給人家好不好?”
齊子皓手下不停地點火:“那衣裳,我早讓十四拿去送給思思了!你專心點兒,不然爺要你好看!”
葉卿清怒,這分明就是暴君!
還有啊,他送給思思東西都那麼沒誠意麼!她的身形和思思的又不一樣!
真不知道這人怎麼這般厚臉皮,只不過在這浮浮沉沉如小船飄蕩在大海中的感覺一波波襲來時,葉卿清卻是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只有緊緊地攀附着齊子皓結實的肩膀,如同溺水的人兒牢牢地抓住一塊浮木,痛苦中帶着刺激的歡愉...
。
翌日上午,葉卿清帶着葉卿渝一同去了舉辦賞菊會的畫舫上。
葉卿清一身銀紅色緞繡交頸長裙,外套一件月白色薄紗,頭上梳着雙刀髻,雖是隻有簡單的一隻球形珍珠步搖並兩隻纏絲銀釵,卻還是芳華國色絲毫掩蓋不住,不缺少婦的清麗亦不失王妃的威嚴。
而葉卿渝則是一身淡青色掐襟對衫並月白色百褶如意裙,腰間一條豆綠色絲絛顯得纖腰盈盈一握,臉上蒙着的面紗更爲她增添了一分神秘的美感。
這次的賞菊會主要的組織者是順天府尹唐騫的女兒唐婉,葉卿清對她有些印象,當初才女盛會的時候她便是屈居於魏馨兒之下。
見葉卿清和葉卿渝下了馬車,唐婉上前將人迎到了畫舫上,清秀可人的相貌、甜美溫和的笑容,極易給人好感。
因着唐夫人的緣故,葉卿清倒是沒有拒絕唐婉的一番示好。
到了畫舫上之後,才發現今日參加的閨秀全都來了,獨獨等着她與葉卿渝二人。
衆人給葉卿清行禮,更多的則是對她身後的葉卿渝的好奇。
這位秦姑娘再有不到兩個月便要進宮爲後了,雖然臉上蒙着面紗,可那股卓越之姿卻不難看出來,只是不知道這才德性情如何。
這些日子,雖然因着定王府小世子和小郡主的出生,不少人都登了定王府的門,可這位秦姑娘卻自始至終沒有露面,難免讓衆人好奇心更甚。
畢竟以後這是東齊的一國之母,若是她們中有打着進宮的主意的,更是要提前知己知彼,與這位女主人打好關係。
“王妃,地方簡陋,倒是怠慢您和秦姑娘了!”唐婉笑着讓侍女奉茶、上點心。
採自新鮮的菊花花瓣所做的菊花茶、菊花糕再配上這滿屋子的花香味,倒是顯得極配合今日的主題,看起來想出這主意的人兒倒是有一顆玲瓏心。
“唐姑娘今日這一番準備倒是有心了。”既是唐婉算是東道主,那這法子應當便是她想出來的。
唐婉微微羞澀:“王妃謬讚了。”
“唐姐姐,你就不用謙虛啦,王妃說得確實在理啊。”開口的看起來是一個頗爲嬌俏的小姑娘,聲音如出了谷的黃鶯一般清脆。
是工部尚書家的小女兒胡秀秀,也就是胡昌翊的妹妹。
其她姑娘們雖未開口,可看得出對唐婉今日的這一番心思都是極爲滿意的。
姑娘家們的聚會與男人們之間那種笑談天下、睥睨風聲不同,左不過便逃不開那些個詩詞歌賦,尤其是在這種意境下,在座的又是一羣自負盛名的才女。
自然而然的,這個話題便就此扯開了。
也不知是誰帶頭,只不過倒也讓葉卿清真真實實地見識了一番。
說到底,除了那一手尚可拿出來見人的字之外,葉卿清對這方面似乎是真的沒什麼造詣和天賦,若是以纔來衡量當世的女子,她怕是不知被擠到哪個角落裡了吧。
想是這樣想,看到這一羣年輕的小姑娘們一個個才華橫溢,葉卿清心中難免羨慕,想着自己的遺憾到時候不如就讓女兒來補上,於是她打定了主意將來一定也要讓齊靜沅成爲一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
只不過,由於齊子皓的溺寵和齊靜沅小姑娘天生的犟脾氣,最後這個美好的願望還沒成型便夭折了。
那時候,葉卿清才知道,齊靜沅雖然性子不像她,可將她還算聰明的腦子繼承了個十成十。
或許是都知道葉卿清不善詩詞,又或者其實今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葉卿渝身上,倒是沒有人主動來揭葉卿清的短。
“秦姑娘,聽說您是秦老太師的後人,想必定是也繼承了他老人家的遺風。不如,今天您也屈尊真是一番,如何?”說這話的是張太傅的孫女兒張芊芊,她話雖說得客氣,臉上的神情卻很是驕傲。
剛剛她那一首賦菊詩在衆人之間拔得頭籌,頗有鶴立雞羣之感,顯然今日是做了充足的準備前來的。
在她眼裡,葉卿渝自從來了之後也不開口,未必就是不顯山不露水,看當日那位北燕宸王妃粗俗的樣子,她這妹妹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就是啊,秦姑娘,您就給咱們露一手吧!”胡秀秀也在跟着附和。
這羣貴女圈子大多各成一派,除非真正有才之人,否則很容易被這羣高傲人士排擠。
唐婉有些尷尬,因爲今日的賞菊會畢竟是她阻止起來的,原本也沒想能請到這位秦姑娘,可張芊芊一直堅持要讓她給定王府遞帖子,卻沒想到張芊芊竟當衆這樣下人家的面子,若是這位秦姑娘真的不通文墨,豈不是下不來臺?
她笑着想給葉卿渝解圍:“今日邀請大家來本也就是吃吃茶聚聚會,賦詩作詞不過是爲了添些雅興罷了。”
言下之意便是讓張芊芊見好就收,不要得寸進尺。
可張芊芊顯然不肯給她面子,雖說這個秦渝今日是和定王妃一起來的,可她到底只是借住在人家府上,若是和定王妃有些關係,她說不得還會讓她三分。
但這個秦渝不過是個小孤女罷了,北燕宸王夫婦遠在千里之外,怎麼可能能顧及到她呢!
是未來皇后,可現在也不是皇后不是麼!再說她也沒有做些什麼,秦渝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怎麼能配得上一國之後的位子!
其實她心中是嫉妒的,她的祖父張太傅也曾授過當今皇上課業,算起來她和秦渝應是擺在相同的位子上。
不,說來她比秦渝身份更尊貴纔是!因爲秦追遠已經死了,可張太傅還在朝爲官。
原本等着先皇大孝一年之期過去,她便有機會進入後宮甚至是謀上皇后寶座,可這個莫名其妙地冒出來的秦渝卻得了皇上的青眼。
她不忿,不甘!
“莫不是秦姑娘一時之間想不出來?若是如此,那還是芊芊唐突了,不該冒犯秦姑娘。”張芊芊一張笑臉,然臉上的嘲諷之情卻不加掩飾。
衆人都感覺到畫舫上的氣氛明顯變得凝重了起來,似乎下一秒就有劍拔弩張之勢。
一時間,看熱鬧的有之,幸災樂禍的有之,擔憂尷尬的亦有之。
倒是葉卿清靜靜地品着手中的茶,未置一詞。
既沒有開口爲葉卿渝解圍,也沒有斥止張芊芊的這種挑釁行爲。
以後登上了後位,如今天這般都不過是小兒科小兒科罷了,葉卿渝總是要開始一一面對的。
再說了,她這妹妹可不是性子綿軟、任人欺負的人,雖說早年間在榮國公府時那股火爆性子收斂了不少,可內裡還是沒有改變。
況且,葉卿渝和她不一樣,葉老太君從小便給她們選過師父,教授琴棋書畫,那會她學得不走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可葉卿渝卻是實打實地下了功夫了。
“張小姐如此盛情,我自是不好推卻,有勞唐小姐爲我準備筆墨。”葉卿渝難得開口,聲音柔和,沒有半分怒氣。
張芊芊心中冷嗤,不過是在裝模作樣罷了!
可當看到葉卿渝的那幅畫時,她臉上的神色陡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