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煉爐之術

“是人是妖,一刻即辨。”

這次說話的,卻是一直以來都不怎麼吭聲的七長老審德。

他的聲音,陰冷而細窄,聽起來彷彿一把極窄的小刀子,在石板上拉來拉去似的,極爲不舒服。

而因爲胖,臉上的肉便擠了起來,顯得那眼睛更小更細,若不是當中透出冷冷的光來,真讓人看不到還有兩眼睛。

陸焉冷冷道:“七長老,你這是什麼意思?”

“七長老罡陽真氣,純冽無比,道中無人不知。”

於兆微微笑道:“若當真是妖孽,必然瞞不過他去。如今道中上下,議論紛紛,不妨讓七長老試一試,若是當真還了這位女郎清白,豈不是正合師君之意?”

這老不死的說的話,聽起來總覺有點不對頭。

織成並未阻止審德,但心頭卻不由得轉了幾轉。

罡陽真氣,單聽這四字,便知是極爲精純的陽炎之氣。但純字好說,那個冽字,哪能是形容陽炎之氣的呢?

一念未了,卻聽陸焉道:“原來如此。七長老如今除了驅邪,倒還會驅人。”

他是翩翩佳公子,尋常說話並不會口出惡言,今日之話說出來,也不似審德那般令人不舒服,但於兆卻仍察覺出一種不尋常的氣氛來——

好笑?

陸焉竟是帶着種好笑的口氣?

他是太相信那個妖女,還是根本不信審德有這個能耐?

但是吳可貞卻是知道審德的,猶豫片刻,終於出聲道:“七長老且慢!上天有好生之德……”

“住口!”

這次呵斥他的,卻是枯瘦如柴的周南。

他瞪向吳可貞,厲聲道:“上天雖有好生之德,也不庇妖邪!”

這次令人意外的,竟然那些弟子們一聲不吭,只是有人面上狐疑,有人露出擔憂之色。

這是怎麼一回事?

織成眨了眨眼,卻見伊籍不易察覺地挪了幾步,離她更近了些,低聲道:“審德修習的是罡陽神功,其烈無比,據說昔日修行于山中,有狐妖來崇,活生生被他以真火燒爲灰燼,如煉爐一般,羣邪鹹服。而妖邪之類,向屬陰寒一系,自然擋不過那陽炎之氣……”

老頭子,你連這都知道,比我還清楚,看來對天師道也頗做了一番功課啊。

織成斜掃他一眼,但很快便將劉備上下那幫子令人驚歎的心眼兒拋在一邊,心中忖道:“這世上有沒有狐妖我是不知道的,但是不管是人是妖,都是碳水化合物的彙集,他能以什麼勞什子真火,將對方燒成一把灰,足見其內力強橫,堪爲驚歎。若他上來對我也是一把火,豈不是……如果我變成焦炭,說自己不是妖,也沒有人信了,還不是任由他們來抹黑?”

忽然之間,這才明白這三個老不死的前來,到底有什麼意義了。

對於這三長老,織成表面上顯得懵懂,其實有陸焉在,她只怕比起伊籍,還知曉得更深。

這三個老不死的,越老越是怕死,皆躲藏在洞府中煉丹修氣。於兆是家學淵源,頗多道籍,亦精通丹藥之術。周南內力深厚,通曉經脈運行。審德……審德從前,據說是個走江湖的野方士。

他最擅長的,乃是符錄法咒,捉妖煉鬼。

據說他的真氣強橫,竟如傳說中的太上老君的煉爐一般,有一次被某富戶請去驅除邪崇,後來發現是木人作崇,竟然掌中噴出烈焰,生生將那木人燒成灰燼,名聲大震。

現在想來,那或許也是內家真氣的一種,將陽炎之氣發揮到極處,而妖邪……如果這世上真有妖邪,自然是陰寒之氣,遇上這樣強橫的陽炎之氣所幻化的烈焰,焉有不灰飛煙滅的道理?

審德因此術而立萬揚名,他的這門功夫故也被稱爲煉爐之術。

如今審德卻以這煉爐之術對付她,難道是真當她是妖邪?

不!

不對!

審德分明就是要置她於死地!

於兆等人地位雖然尊崇,但也只是尊崇起來養老罷了。

天師道的首領,從來只是天師。

所有的道衆只歸屬於天師,甚至是行施敬天祈禱的職能時,也只有具有張家嫡傳血脈的天師才能施爲。

當初張修是得嗣君張衡所託,又恰是嗣君之子不知所蹤的特殊時候,憑心而論,張修那時對於天師道的穩定還是做出了不少努力和貢獻的。但陸焉一出現,他手下便有許多人倒戈,最後竟在短時間內被陸焉逐如喪家之犬,其中固然有陸焉的實力的確雄橫,但也是因爲天師在道衆心中威信所至。便是張修再優秀,且也姓張,但在道衆心中,他不過代攝事務而已,而並非天師。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陸焉攔阻,他們想要除掉織成並不可能。

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當衆定下她的罪名——

當衆證明她是妖孽!

還有什麼,比審德的罡陽神功更有說服力的呢?

審德這招一出,連陸焉都無法攔阻。

你說她不是妖女,那就讓審長老燒一燒。燒不死,自然不是妖。

這樣神秘又神奇的事情,聽起來就讓人好奇呢,何況,這燒一燒,不就什麼冤屈都沒了麼?

十長老成名已久,被尊供起來的時間亦久,這些只曾耳聞審德烈火誅妖往事的年輕道衆們哪裡知道,審德若放大招,遇人燒人,遇妖燒妖!

而且是名正言順——有審德從前降妖驅崇的光輝事蹟在先,此時若是將她燒作焦炭,只會更坐實了她的妖邪之名!

可是即使她並非妖邪,即使她是個活人,也抵擋不住這樣高溫的人造火焰好嗎?

可是他們偏偏就能借此來壓制住所有的議論!

天師道,亦並非都是濟世救人、心懷仁義之人啊……

然,自己是不是還漏掉了什麼?

織成心念電轉:於兆等人與吳陳二人狼狽爲奸,想來準備已久。以她的底細也發掘得十分詳細,不會沒有聽說過,當初她在涪城大顯神威,將那吳蘭身上留下薔薇般的紋樣印記,雖然看到的人不多,識貨的人更不多,但若是有心人,自然看得出這分明就是和天師同樣的路子,即使改名爲天一神功,也不能抹去她所練真氣,乃是屬水一脈的本來面目。

天師流傳下來的,非嫡系不傳的神功,卻被她學到了。水火相剋,火能滅水,水何嘗又不能滅火?況且天師嫡系才能練的神功,又豈是等閒?

審德卻這樣自信滿滿,當然是因爲他必有把握。有把握當他放出大招時,即使是源自天師的內功真氣,也無法抵禦。

但是,如果當真如此,那審德豈不是在這道內可以象螃蟹一樣橫着走了?

因爲連天師都不是對手呀!

自己該怎麼辦?

卻聽審德寒聲道:“自古妖邪之物,皆畏炎陽正氣。落我煉爐之中,是妖是神,皆可自觀,也不會傷了我道內和氣。”

他雙掌一錯,紅光乍現,周南已躍回於兆身邊。他身爲長老,不能佩劍進入上清宮,眼前這女子功夫狠辣,他在衆目睽睽之下,又不能痛下殺手,若以肉掌對上這樣鋒利的淵清,只怕也大是不易。不如就趁勢撤身,反正審德此舉,也早在他們的安排之中。

“審某請以罡陽神功,陽炎之氣,來證明此女真身。”

審德聲音陡地大起來,卻不是洪亮,只將那尖銳之音,陡地提高八度,只剌得人耳膜都幾乎要穿破。

尖利之中是陰毒的篤定,篤定她會死無葬身之地,化爲灰燼。

陸焉饒是向來鎮定,此時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動搖。

昔日審德火煉狐妖之事,陸焉雖年幼未諳內情,不知是否當真爲狐妖,還是無辜受害的弱女子。但是身爲天師的他,又如何會不瞭解治下轄內這些人的本事?審德終生未曾娶親,內力之精純,乃是從小時便打下的基礎,上陣殺人、陰於謀剌或許不如其他人,但這樣面對面地活活燒死一個人,易如反掌!

此時織成若是退,那是自認心虛。

若是進,必被審德燒死。

即使他身爲天師,亦身陷兩難之局。

陸焉目沉如水,但即使不掃過一眼,也知陳玄之的嘴角邊,露出得意而森冷的笑意。

陸焉淡淡一笑,沉沉的目光頓時化開,如烏雲自天空退去,露出澄淨玉宇。

竟敢這樣逼他!用她的性命,來迫使他不得不服從他們?

當真是圖窮匕現了吧?

以爲他就會害怕麼?以爲她一死,他會發現自己的力不從心,發現自己被掣肘,就能由着他們繼續施爲?

當初一無所有,孤身率部曲入蜀時尚且不怕,如今做了天師,勢力更強時反而會害怕?他是天師,不是天神。不在乎完美無暇的名聲,不在乎高高在上的神格。

不,他甚至不是天師,也不是鄴城那個溫文爾雅的貴公子。

在鄴城時,所有人都以爲他不過是個貴公子時,她便看到過他的另外面目。

她見到他的第一面,是他在水底屠殺蛟龍。

屠龍尚可,何況屠人?

何謂大丈夫?雖千萬人吾亦往矣。

陸焉袍袖輕拂,真氣已充盈全身,目光所至之處,衆心腹弟子皆有感應,眼看便要出手,卻聽織成清亮的聲音在殿中響起:

“爾當真是審德?”

她這話問得好生無禮,便是陸焉,等閒也不能稱他們姓名,而要尊稱一聲長老。

織成淡淡的目光,掃了一眼陸焉。

他二人相處雖不是多年,但不知爲何,有時即使不說,便是這目光一掃,陸焉便能懂得她未言之意。

那是叫他不要輕舉妄動。

夜光神女一說,當初不過是張修杜撰,被織成因緣際會,拿了這個空子,在天師道中有了個名正言順的超脫之職。

也正因爲此,當初陸焉爲天師嗣君之子,便是手握大權連十長老皆要退避其鋒芒的張修,也不敢正面與陸焉對抗,只因天師之尊,是數代約定俗成。

而夜光神女這名稱雖然尊榮,卻並沒有多少威權。審德等挾十長老之威,要問罪於她,纔是名正言順。

陸焉若是強行要出面保她,固然能留她性命,但是卻壞了規矩。

天師畢竟不是皇帝,德行威望,也是其砝碼之一。今日陸焉如果出手彈壓,於兆等人固然不是對手,但置疑織成是妖女的輿論,卻不會就此熄滅。

織成方纔洋洋灑灑一大片言論,也不過是爲了自己正名,間接爲陸焉正名。

但如果陸焉強行保住她,這剛剛正過來的名,說不定又會引發新的疑竇。

她來這個時空,已得了陸焉不少幫助。陸焉看似風光,但尚在建業之初,在巴蜀立足何其艱難,這些時日她近在身畔,自然都看在眼中。

當初應下時空穿越局的實驗,簽下“生死不論”的合同之時,便已知道這一路頗多艱險。於漢末天下大亂時穿來,她一個弱女子,本就生死難料。

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纔來,此時便是死亡近在眼前,也沒什麼值得害怕。

如果就此身死,心中當然會有遺憾。

然而,她豁達地想:人生在世,誰還會沒有遺憾呢?

她的理想,願望,爲天下衣的夢幻,還有流風迴雪錦……陸焉皆知一二,縱然她身死,想來陸焉也不會坐視,待他坐擁一方,實力穩固之後,終歸會幫她實現一些吧?

就算不實現,這世間萬物,皆如草薺,誰又擋得住歷史的年輪滾滾?

即使沒有她董織成,棉花也在後世出現了,小像上的洛神也依舊穿上了流風迴雪錦,老百姓也終於過上了無飢寒之虞的生活。

不過是晚些年罷了。

她發現自己現在是真的很豁達。

也許是因爲,穿越時空的河流,親眼見識到故紙堆上描述的那些人中之龍、繁華衰敗,才更真實地感受到,什麼叫做世事的無常吧。

世上本沒有什麼永桓。

只要問心無愧,此心已經永桓。

何況,她並不認爲自己沒有一搏之力。

審德若果真如此厲害,爲何排名在郅伯齊之下,甚至比不上於兆和周南?

世人懼怕火焰,來自高科技時空的她,卻未必有那樣懼怕。

“素聞天師道十長老中,審德嫉惡如仇,性情堅貞,今日見了你,卻覺甚是不符。你要看我真身,我倒也想看看你的真身,究竟是不是那個真正的審德。”

這是什麼話!!!

審德眉毛上豎,一團火已從心中騰騰燃燒了起來,掌心赤紅,漸漸加深。

“妖……”

“對,我懷疑你纔是妖孽。你食盡了審德的良心道德,只落了這樣一張醜陋的人皮。除妖衛道,乃我天師道肩負之重任,今日我夜光神女,便替天行道,除了你這混於天師道中的魔”

她踏出幾步來,站在室中。

陸焉自入天師道,全然脫去了昔日習性,不愛奢華,室中空空蕩蕩,然只因了這白衣女郎,似乎耀眼生光,恍若滿室皆是珍寶。

白衣如雪,那樣骯髒的血跡,染在這白衣上,卻如同大片大片盛開的硃紅梅花,透出冷冷的寒香。俊麗的遠山眉微微上挑,有如利劍。眉下雙眸中射出的光芒,亦如雪地上的反光,凜冽尖銳,剌得審德不禁將那細小的眼睛眯得更細更小,彷彿這樣方能抵擋一般。

她甚至還悠然移眸,望向陸焉,搖了搖頭,目光中有篤定,有平靜,就是沒有害怕。

她這是分明阻止陸焉相助。

她是真正不害怕呢。

於兆周南也好,陳玄之吳可貞也罷,忽然覺出一絲不安。

與審德微露的緊張和戾氣相比,眼前這白衣女郎,當真是有神仙般的風範呢。

她是無知,還是有所依恃?

審德大喝聲中,雙掌一錯,因了熾熱的真氣,掌心竟如灼鐵般變得通紅,那紅是從肌膚裡透出來,赤烈通明,映得表層的肌膚都彷彿變成了凝固的鋼鐵——是燒得通紅的鋼鐵。

織成只覺眼前轟的一聲,彷彿是一顆新型天雷霹靂彈再次在眼前炸開。只是聲音低沉,分明是風聲——或是氣體蓬然炸開的聲音。

熱浪撲面而來,眼前赤焰亂舞,整個人彷彿回到了血腥滿地的織造司辛室,又彷彿回到了冬夜的鄴城別宮——只因她發現自己,正處於一片熊熊大火之中。

審德積蓄半晌,爲的就是這雷霆一擊!

火焰熊熊,映得半室皆赤!

在很多年後想起來,馬不遠仍然記得那團火焰。

在場的人自問皆是見過世面的,便是年輕弟子,自陸焉來後,也與張修舊部和劉璋埋伏下的人馬等很有過幾次戰陣交鋒,卻從來也未曾見過這樣熾烈景象。

火龍騰躍,室內屋角缸內養着的那束荷花首當其衝,那青翠荷葉,粉白花瓣,瞬間枯萎捲曲,頹然飄落。而那半缸清水,亦化作一蓬白氣,轟然離缸而起,眨眼功夫也被蒸得無影無蹤。

彷彿也是在這一瞬間,真氣噴薄而出,化爲明明確確的赤色火焰!那焰頭是如此兇猛而巨大,如一條火瀑,往那白衣纖弱的身影,驀地席捲呼嘯而去!

室內衆人驚呼出聲,不由得紛紛往後避去。

馬不遠等人對陸焉忠心耿耿,豈能在此時退避?咬緊了牙一動不動,只覺鼻端一陣焦臭,卻是髮絲被這呼嘯而來的熾熱掃着了一點,已然捲曲起來。

身後忽有涼意飈然,彷彿是從山後吹來了帶有草木清芬的風。

那熟悉的清芬,令得魏無咎心中一緊:

是師君!

師君出手了!

然而陸焉衣衫飄動,只剛掠過馬不遠,便在他身前停住了。

他神色微動,卻複雜地望向前方。

不僅是陸焉,還有馬不遠,甚至是所有人,都在那一刻驚怔住了。

是在做夢麼?

還是白日神仙下降?

白衣在火焰之中,瞬間化爲灰燼,而那火中的女郎,卻沒有隨着那件白色麻衣一起消失。

她衣袖飄拂,凌空飛起,露出烏黑的髮髻與潔白的臉龐,自肩腹以下,卻浮沉於火焰之中。然而,隨着她飄然的身影,那些爭先恐後舐舔她衣角的火焰,竟都紛紛熄落。

滿天的焰光和黑灰飛舞之中,可以看見她徐徐上升,漸漸露出身上所着那襲廣袖流仙裙,中臂及腰肢處都掐得極細,那手臂和腰肢,便如裹了絲帛的楊柳枝,經風一吹,款擺婀娜,卻又*水一樣的光華。

自臂下垂落的袂袖,自腰間飛舞的裙裾,便如從楊柳枝下,*春日的柔波,即使是這樣炙人的烈焰,也無法掩住那樣粼粼清涼的波光。

她飛起來了!

是真正飛舞在虛空之中,飛舞在那火焰深處!

於兆只覺膝蓋一軟,情不自禁,已經跪在了地上。

不知誰啞聲叫道:“神女!真是神女啊!”

只聞四周一片撲通撲通之聲,卻是跪了一大片人。

審德心中驚駭之意,實難以言語形容。

青天白日,難道當真已經出現幻覺了嗎?

世間真有神仙麼?他讀過那樣多的典籍,知曉神仙食清露,服雲氣,盈如霧,輕如煙,其形也,變化無窮,其體也,似有還存。眼前的女郎,之前分明也有過濁混的汗液,有過凡人的呼吸,額間烏髮,根根分明,肌膚如雪,卻也在眉眼間刻過幾絲風霜,哪裡有絲毫神仙的縹緲朦朧之態?

便是神仙,如今也得死!

他怒喝一聲,掌中真氣相激,驀地化爲一團火球,初如碗口,復滾如桌面大小,猛地往空中織成擊去!

便是露出這樣的“神蹟”,也一樣震懾不了心存歹念之人麼?

可見她從前的想法是沒錯的,世人心中雖慕神仙,但利字當先,便是神仙也不會敬慕。

所以昔日洛水之畔,曹丕射出那樣一箭。

而此時上清宮中,審備仍不死不休。

織成雙臂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長長的廣袖如雲般攏在一起。

這天衣能防水防火,她來此時空之前,便被那位時空穿越局的VIVIAN小姐培訓多時,甚至她還親自做過試驗。

只是那不過點支蠟燭,來燒一燒衣料,瞧見它仍完好無初罷了——斷然不曾見過審德這樣來勢洶洶的場面。

可是這就是令她多少有安全感可恃,並願以身犯險的法寶。

然而,眼見審德傾盡全力發來的那特大“火球”滾滾而來,即使尚未至近前,已覺烈焰炙人!

她忽的身形一滯,竟無法再輕盈飛起,來躲避這火球。本能地摸向衣袖時,不覺心中大驚:那廣袖的衣料,原本是輕盈而堅韌的,此時竟然有些發軟!

不會是要烤化了吧?

太坑爹啦!

審德大喜,忽聽陸焉怒喝道:“審長老!”

白衣一閃,撲入烈焰之中!

馬不遠等人驚呼聲中,自地上一躍而起,原是想跟上前去護持,卻覺眼前呼的一聲,是熱浪反撲過來,避之不及,許多人的鬚髮皆被燎焦。

馬不遠咬牙又要撲入,然眼前赤焰如牆,熱浪如滾,哪裡還撲得進去?

“師君!師君!”

馬不遠等人幾乎都要目訾眶裂,若師君當真有個好歹,拼着犯上之罪,也得活剮了審德這妖道!

他們算是這天師道的少壯派,雖然從小在教中長大,尊卑長幼之序已深入腦海,但卻不是無思考的腦殘,自然知曉天師道之壯大發展,主要是在於陸焉。而他們的熱血理想與遠大志向的達成,自然也不是靠所謂的十長老。

此時但見陸焉親自衝入火中,已將審德等人罵成個爛羊頭,再看其他弟子也是一臉悲憤,只待一旦出事,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前做了審德爲師君報仇再說。

然只這瞬間,便見那火球蓬然炸開,化作一片熊熊火海!

如此威勢,怪不得當時火生生碳烤了那狐妖!

衆人驚駭暗喜各類情緒相雜之時,忽見一道濛濛青光,自火中而起!地面不知是經不過烈火炙烤,還是經不起這青光再火上澆油,豁啷啷一陣亂響,地磚盡數裂開,化作無數或長或短的扭曲裂紋,並迅速往四周蔓延開去。裂紋曲直有致,形若薔薇,這一路蔓延,便彷彿綻放一路繁花,遠遠望去,花海繁茂,卻令人駭然變色!

是陸焉!

只有身負金水訣的天師,纔會於一擊之下,令地面出現這樣華美而又令人驚懾的薔薇花紋!

然而只是剎那,衆人但覺轟的一聲,卻是火焰騰空而起,這一次最高處幾乎*了屋樑,於前更盛,映得滿室皆是赤光,甚至衝出室外。

但聞室外弟子驚叫不絕,原先跪地伏拜的慌忙站起來,更有膽小的已抱頭逃竄。而遠處鐘聲大鳴,顯然是各處別院之中的天師道中弟子皆知上清宮出事,正撞響金鐘,往這邊趕來。

室內衆人,不是於兆這等站在陳吳二人身邊的“敵方”,便是陸焉的隨行心腹弟子,無論出於哪種原由,斷沒有此時抽身逃跑的打算,反而心下更是一緊。

焰光彷彿充斥了整間洞室,甚至連陸焉織成二人的身影,也再看不見了!

馬不遠膝下一軟,恨不得再次衝入火中,卻也知道自己修爲不足,便是先前陸焉能強行衝入,自己卻並不能夠。此時火焰大盛,想來陸焉也無法衝出,更遑論自己?

留得青山在……

他死死咬住嘴脣,想道:還有大長老……

於兆驚駭之餘,脣邊卻露出一縷陰冷笑意。

任是陸焉你再厲害,想來也不曾料到審德這一招吧。

只是審德這一次,不僅僅是傳說中的煉爐之氣,其實袖中還帶了些別的東西。

就是被稱爲天雷霹靂彈的原料——火藥。

火藥二字,也是這自稱織成的賤婢所取,甚至聽說是她從天宮帶來的神物。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正是這由她而來的神物,最終取了她與陸焉的性命吧。

若是沒有火藥,單靠煉氣,又如何能達到如此震天動地的威力?何況那賤婢果然有些來歷,竟不懼火焰,甚至還能飛躍虛空!

原本只是有備無患的火藥,此時終於派上了大用場。

只可惜這東西貴過黃金,且得來不易,若是再多一些,不用這麼大張旗鼓,索性直接就把陸焉和其心腹弟子一併炸死。

不過,眼下殊途同歸,陸焉自己找死,這也是天命所歸,須怪不得別人。

審德是爲了“除妖”,堂堂天師,自己去護着那妖邪,以至於被煉爐之術煉化,任是誰聽了,也不能說十長老一句不是,最多嘆息一聲“陸天師畢竟少年,未脫美色之惑,以致引火燒身”罷了。

真好,真好,環環相扣,又有天意相助,便是設計好的局,也沒如今這般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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