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正廳大門看去,進來的男人約莫近四十歲,生得高大勇武,長髮編織成數十條髮辮,綴着些金環等物,面容雖不及魏驚鴻俊美,卻透出一種粗獷的英俊。
上座的魏驚鴻已經起身,笑着迎了上去:“兩年未見,王爺風姿一如從前!”
“哈哈哈!”平北王大笑出聲,伸手與他交握成拳,“比不得驚鴻老兄在大梁養尊處優,北境多風沙,我這副尊容,看起來比都督還要老上十歲呀!”
“哪裡、哪裡!平北王請!”魏驚鴻十分客氣地擡手。
衆人送罷禮物,就是正式開宴了。
魏家的幾位姑娘照例坐在一桌,同桌的還有大梁城中其他貴女。
魏珍湊到沈妙言旁邊,小聲道:“二姐姐,我知道你膳後有午睡的習慣,可娘說今兒不同往日,咱們要好好招待其他姑娘。花園裡請了唱戲和雜耍,咱們到時候一塊兒過去?”
沈妙言點點頭,“好。”
魏珍笑了笑,與魏芊對過一個眼神,彼此臉上都是勢在必得。
膳後,男眷們去前院比武較量,貴夫人們則在大喬氏的招待下,去花樓那邊喝茶說話。
魏珍笑吟吟請其他貴女去花園玩,客隨主便,衆女自然沒有異議。
此時花園水榭對面的亭臺樓閣裡,青衣花旦和小生們咿咿呀呀唱着曲兒,把小姐們逗得陣陣發笑。
沈妙言看了會兒,覺得甚是無趣,擡手掩脣,打了個呵欠。
正在這時,吳嬤嬤匆匆過來,附在魏珍耳畔一陣低語。
魏珍面做難色,猶豫地望向沈妙言,“二姐姐,母親那邊請我過去幫忙,可我要招待諸位姐妹,實在走不開,我瞧你也不愛看戲,不如代我過去?”
說着,撒嬌般攬住她的胳膊,“好姐姐,你幫了我的忙,明兒我會謝你的!”
四周的人都望着這裡,沈妙言含笑道:“這麼多天,蒙乾孃照顧,我心中實在感激。如今能幫上她的忙,也算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妹妹何必言謝?”
說罷,帶着雁兒起身,跟着吳嬤嬤離開。
魏珍目送她,眼底掠過一絲輕笑。
吳嬤嬤帶着沈妙言從花園中穿行而過,走到一半兒,忽然一拍腦袋,取出個物什,笑道:“瞧老奴這記性!五小姐身子弱,每日午後都要吃白蓮丸,夫人讓老奴送過來,老奴剛剛竟然忘記了!二小姐,勞您在此等候,老奴去去就來!”
說罷,飛快往戲園子去了。
雁兒捏了捏裙襬,適時道:“小姐您瞧,那裡有座抱廈,咱們進去坐坐吧?”
沈妙言清晰地把她臉上的緊張收入眼底,笑得不動聲色,“好啊。”
主僕進了抱廈,濃郁的寧神香撲面而來。
沈妙言嗅了嗅那香,察覺到裡面還摻雜着另一股味道——
男女.歡.好助興之香。
雁兒笑道:“小姐,這裡正好有張軟榻,也不知吳嬤嬤什麼時候回來,要不您先睡會兒?”
說着,已經手腳伶俐地鋪好了牀。
沈妙言躺上去,頗有些意味深長地開口:“雁兒,你可真是盡忠職守的好侍女呀……”
“忠於小姐,是奴婢的本分。”雁兒低頭爲她蓋好被子,“奴婢去外面守着,小姐有什麼事,只管叫奴婢。”
“去吧。”
雁兒離開後,沈妙言從牀上坐起來,瞟了眼桌上的香爐,以袖掩住口鼻,目光落到緊閉的窗戶上,正想着從那裡出去,紅衣少年卻輕手輕腳地翻了進來。
“連澈?”沈妙言詫異,壓低聲音道,“你怎麼在這裡?”
“魏驚鴻與鬼市有貿易往來,他過壽,我代表大哥前來祝壽,有何不妥?”連澈朝她走了兩步,很快捂住口鼻,望向香爐,“大喬氏好黑的心……我就知道,她把姐姐支開,定是有所圖謀。”
沈妙言望着他,心中不覺升起一股暖流,這廝前幾天明明還在和她鬧脾氣,如今卻這般關心她……
她心中欣慰,快步往窗戶走去,“咱們快離開這裡。”
兩人翻出窗戶,連澈正要拉着她離開,她卻握住他的袖角,“再等等。”
過了約莫一刻鐘,魏芊領着個油頭粉面的小生過來,低聲問雁兒道:“裡面怎麼樣了?”
雁兒笑嘻嘻道:“回三小姐話,二小姐就在裡面!過了這麼久,想必那藥已經開始起作用了!”
“很好。”魏芊含笑望向她身後的小生,“我這位二姐可是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便宜你了!”
那小生長得賊眉鼠眼,眼珠滴溜溜地轉,不停打量都督府的富貴景緻,聽見魏芊的話,連忙拱手作揖,油腔滑調道:“有此良緣,還得多謝三小姐!”
沈妙言挑眉,聽這男人說話的腔調,似乎是唱戲的,想必正是今日進園子的戲團裡的人。
魏芊推開門,領着那男人進了抱廈。
沈妙言身形猶如鬼魅,直接掠到雁兒身後,一個手刀把她打暈,“連澈!”
連澈立即過來,笑得令人瘮得慌,“姐姐想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沈妙言擡步往抱廈裡面走,“正是。”
抱廈內,魏芊掀開低垂的帷帳,不禁愣了愣,牀上並沒有魏天訣!
“三妹妹在找什麼?”
軟糯清澈的女音響起,魏芊猛地擡頭看去,笑眯眯倚在桌邊的姑娘,不是魏天訣又是誰!
她又看向身邊的男人,那男人昏迷不醒躺在地上,死魚般動也不動。
“你……”她猶如見了鬼,恐懼地往後退,“你怎麼會沒事?!”
“呵……”沈妙言一腳踩到那男人身上,又從腰封中取出一隻劣質男式荷包,“你把這玩意兒塞到我身上,真以爲我沒發現?”
說着,隨手把那荷包塞進雁兒的袖袋裡,“扒了衣裳扔到牀上。”
連澈毫不猶豫地照做。
魏芊更加害怕,緊抓住牀欄,“魏天訣,這一切都是嫡母逼我做的,我若是不從,她會把我嫁到不好的人家,還揚言要逼死我的姨娘……”
沈妙言在桌邊坐了,優雅地撫了撫裙上的褶皺,“與我何干?我看到的,是你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