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嶽山長愣了愣,“不知皇上有何見教?”
君天瀾忽然一改剛剛的冷漠態度,起身朝他作揖:“朕心中已有皇后的合適人選,還望先生助朕達成所願。”
“這禮使不得,使不得!”嶽山長見這真龍天子竟然對自己作揖,忙從座位上起身扶住他,“不知皇上心中的皇后人選,是哪位世家貴女?老朽聽聞,那徐賢妃德才兼備,莫不是鎬京城裡還有比她更合適的?”
君天瀾聞言,暗道果然不出他所料,那徐政德當真是拿這種昏話來欺騙這老先生的。
他重新落座,“朕這裡有個故事,不知山長可願意聽朕細細說來?”
張祁雲端坐在大椅上,修長的雙指夾着一粒白玉棋子把玩。
棋桌上,燈花一朵朵落下。
他聽着君天瀾講述他與沈妙言的過往,不覺在心中唏噓感慨。
而嶽山長在聽完君天瀾的講述,蒼老而榮辱不驚的面容上,也現出了一抹凝重。
他默了半晌,纔不可思議道:“世間果真有這般奇女子?”
君天瀾沉浸在沈妙言受過的傷害與委屈之中,心中的憐惜與柔軟無以復加。
他很少夸人,然而今夜,卻忍不住道:“她是世間最妙的姑娘。雖也曾迷惘過,也曾墮落過,可終究,砂礫不掩珍珠之光,鴻鵠不改青天之志。”
嶽山長點點頭,“老朽不曾見過徐賢妃,亦不曾見過皇上口中的這位大魏女帝。既如此,老夫兩處都不偏幫,如何?”
君天瀾原也沒指望他能幫沈妙言,如今能爭取到他中立,已是難得。
於是他起身,朝嶽山長又鄭重作揖,才帶着張祁雲告辭離去。
臨出門前,他忽而望了眼張祁雲,轉頭朝嶽山長道:“朕身邊這位張尚書,素來崇敬讀書人。來之前,便與朕說,要捐贈黃金萬兩與貴書院,用以資助寒門學子。”
張祁雲面色陡然一白。
那廂嶽山長已經起身,笑呵呵地朝張祁雲拱手:“張大人博愛,老朽謝過!”
張祁雲望向君天瀾,卻見對方薄脣勾着一抹腹黑,擡步離開。
他跟在後面,默默掩上木屋的門。
不就是帶着他未過門的小嬌.妻出門逛花燈麼,至於這般兇狠,動輒就勒索他一萬兩黃金?
一萬兩黃金啊!
他要賺上好一陣呢!
肉疼。
而君天瀾與張祁雲離開後,一位夫子進了木屋,“山長。”
嶽山長輕撫白鬚,眼中閃爍着興味兒,“老夫活了這麼久,還從未見識過那般令人驚歎的姑娘。倒是很想看看,那姑娘究竟是怎樣的人物。”
那夫子摸了摸頭,“學生瞧着,脾氣性情和平常姑娘也沒什麼區別,就是長得漂亮些!”
嶽山長拄着柺杖起身,“走,咱們跟上去瞧瞧。”
君天瀾與張祁雲很快找到在山亭裡吃茶的兩個姑娘,一人領着一個,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沈妙言琢磨着君天瀾此行的目的,直到離開東陽書院,來到熙熙攘攘的長街上,也仍然沒有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謝陶悄悄拉住她的小手,“妙妙你瞧,那裡的兔子花燈真好看!”
沈妙言望過去,那處聚集了數百人,圍着一處高臺,似是正在猜燈謎。
一盞潔白可愛的兔子花燈被高高掛起,大約正是燈謎的獎品。
那兔子燈乃是白玉打造,玉質通透白膩,雕工精緻如生,兔肚子裡散發出的光線格外溫潤綿軟,乃是難得一見的寶貝。
沈妙言走不動路了。
鰩鰩最喜歡這樣漂亮的小玩意兒,若是能把這盞燈贏回去送給她,她大約十分歡喜。
君天瀾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淡淡道:“過去瞧瞧。”
四人擠進人羣,擺攤猜燈謎的乃是一對年輕夫妻,俱都生得好看,此時正眉飛色舞地主持着局面,可見是老江湖了。
年輕的老闆笑眯眯道:“今兒這場燈謎,只允許年輕姑娘參加,不知可有人要報名?”
沈妙言忙舉手:“我我我我我!”
她跳上高臺,謝陶爲了幫她也上去了。
很快,又有五名姑娘跳上去,個個兒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張祁雲搖着骨扇,笑道:“四公子,不如咱們去旁邊酒樓二樓坐着,慢慢看她們猜謎?”
君天瀾沒有意見,與他一道擡步離開。
走出人羣時,他忽而駐足,望向一側花燈:“老先生跟了這麼長的路,可有累着?不如隨我們一道上樓吃杯酒?”
藏在花燈後面的嶽山長被他發現,十分不好意思,只得悻悻帶着自己的兩個學生出來,跟着他一道上了對面酒樓。
酒樓臨街而立,二樓雅座的視野極好,正巧把那處猜燈謎的高臺收入眼底。
遠處是笙歌與歡鬧聲,一整條街都極爲熱鬧。
君天瀾的視線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妙言,緩慢地轉動指間扳指,暗紅鳳眸微微眯起。
他聽力極好,即便身處這般鬧市,也仍舊能夠聽見旁人聽不到的聲音。
那聲音隱在喧譁聲中,像是——
寒風吹過刀鋒的錚然。
他眯眼,周身的警惕,瞬間提升到頂點。
高臺上如火如荼地鬧着猜燈謎,沈妙言過五關斬六將,眼見着再猜一道謎題就能得到兔子燈,誰知那位年輕的老闆,嘻嘻哈哈之中,不小心腳一崴,往她身上撞了來!
她下意識想要扶住他,誰知那男人卻趁機摸了下她的腰。
她忙往後退了一步,小臉清寒:“你做什麼?!”
男人尚未說話,他身邊的女人忽然尖聲大喊:“好不要臉的女人!我們行走江湖擺攤不易,這麼多年相依爲命,你怎敢勾引我相公?!”
沈妙言挑了挑眉頭,這女人,怕是瘋了吧?
四周的人,也都有些詫異,紛紛竊竊私語出聲。
那女人不依不饒地哭鬧起來:“我好命苦啊!我是孤兒,與相公自幼一起長大,如今這狐媚子不要臉,居然想着勾搭我相公!”
她說着,竟然不由分說地上前扯住沈妙言的頭髮,發潑般伸手去扇沈妙言耳光。
沈妙言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死死握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打,“你相公自個兒不要臉,你做什麼說我勾搭他?!我好好地猜着燈謎,真是太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