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欽原。
沈妙言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顧欽原聽見腳步聲,偏頭望向她們,冷聲道:“這裡不是玩的地方。”
“救、救命,救命……”
被綁在木架上的男人卻彷彿看見了救星,不停地哀求。
沈妙言不認識他,猜測這人大約便是張巖買賣官爵的人證,於是好心對他道:“你把事情招了,就不用再受苦了。” Www▪ TтkΛ n▪ C 〇
那男人渾身顫抖,不再說話。
他犯得是誅九族的大罪,豈能招!
地牢裡沉默良久,那男人似乎是賊心不死,艱難地望向兩個女孩兒,開口道:“你們救我出去,我給你們金子,很多很多金——”
話音未落,顧欽原一鞭抽了上去。
那男人頓時發出痛苦的尖叫,整個人痙攣着,再沒了力氣折騰,只垂頭不語。
烏紅的血液濺到顧欽原雪白的袍擺上,向來喜好潔淨的貴公子卻連眼睛都不眨,聲音冷漠:“我沒有太多耐心跟你耗。若還是不肯寫認罪書,我會把你族人一個個殺了,送到你面前!”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狠光,顯然並非是在開玩笑。
謝陶從未見過這樣的顧欽原,他像是黑夜裡潛伏的野獸,兇狠得令人生畏。
她下意識地,往後面退了兩步。
木架上的男人齜着牙,血液從牙縫中透出來,笑容虛弱:“我若是招了,等待我的,同樣是誅九族的下場!”
顧欽原撩起袍擺坐在了大椅上,捧起旁邊的薑茶,淡淡道:“你若肯寫下指證張巖的認罪書,我答應你,你族中未成年的孩子,我會替你保下。”
“呵……”男人滿臉冷諷,“世人都知顧先生才華冠絕天下,乃是皇上的左膀右臂,又有誰知道,你原是君天瀾的人?”
“別想拿這事威脅我,無論你寫不寫,你都已經不可能活着走出這座地牢。你只有兩個選擇,痛苦地死,痛快地死。”
顧欽原呷了口薑茶,明明看起來羸弱病態,可週身散發出的氣勢,卻凜冽如冰雪。
那男人面色陰沉如水,盯着顧欽原看了許久,才識趣道:“放我下來,我寫就是!”
顧欽原擡手,沈妙言才察覺到黑暗的角落裡,還站着兩名暗衛。
他們上前將男人解下來,又拿來筆墨紙硯,站在兩側監視着他。
男人眼角餘光朝四周看了看,見沒有死角,便像是任命般,只得乖乖將張巖幹過的事兒一五一十寫出來。
他一邊寫,一邊自嘲:“你們這些當官的,誰手上乾淨過?張相爺雖買賣官爵,卻到底不曾用卑劣手段威脅他人!”
他是張巖手下的大管事,張巖買賣官爵的買家與賣家,皆是他親自聯繫的,所得來的銀票,也全都經由過他的手。
顧欽原又喝了口熱茶,聲音冷漠:“滿朝文武,若都像張巖那般爲非作歹,楚國又怎能長治久安?我威脅你,不過是爲了黎民社稷。”
那人不再多言,任命般將罪狀全部寫了出來,最後重重按上自己的指印,雙眼微紅:“你說過,會保我族中孩兒的性命。”
顧欽原擱下茶盞,一名暗衛呈上罪狀,他細細瀏覽過,便起身離開。
謝陶還在看那個滿身是血的男人,沈妙言拉了拉她,見她仍舊滿臉呆相,於是沉默着捂住她的眼睛。
“妙妙?”謝陶不解。
沈妙言默默注視着眼前的場景,一名暗衛將長劍從背後筆直插入男人的咽喉。
沈妙言帶着謝陶背過身去:“回去了。”
“可是那個人——”
“不要回頭。”
謝陶心裡大約知道那男人定是死了,怯怯望了眼走在前方臺階上的顧欽原,心中對他畏懼更甚。
回到衡蕪院,沈妙言嗅了嗅袖子和衣襟上的味道,皺眉道:“那地牢太腥臭了,我身上都染了腥氣,得去洗澡。”
謝陶還在想顧欽原審問那人時的冰冷模樣,坐在東隔間的圓桌前,雙手捧着小臉,欽原哥哥那樣冰冷的樣子,和救她時的模樣一點兒也不相同。
到底哪個,纔是真正的欽原哥哥呢?
沈妙言見她滿臉癡相地神遊天外,不禁搖首嘆息,自個兒去洗澡了。
今年的七月,每隔幾天便是一場暴雨,地勢低窪處的住房甚至被淹了好幾次,不少人認爲是因爲有人做了大奸大惡之事,才惹來上蒼降暴雨的懲罰。
這樣的流言蜚語在京城中四處傳播,鬧得人心惶惶。
七月末,好不容易連着晴了三四天,積水漸消,不少人上街遊玩。
楚雲間出了宮,親自撫卹受災百姓,賢明的名聲一時間再度被頌揚起來。
傍晚時分,龍輦返回皇宮中,好巧不巧,卻在半路遇上顧欽原與張晚梨。
顧欽原上前請安,楚雲間靠坐在椅背上,透過明黃色的薄紗簾子,笑道:“顧卿攜新妻,這是要去哪兒?”
顧欽原拱手:“回陛下,微臣與晚梨正要去岳丈府中拜訪。晚梨說,每逢暴雨過後,岳丈府中的假山泉水都會格外好看。”
“哦?”楚雲間摩挲着下巴,顯然是起了興致,“不知朕可否也能進府一觀?”
“皇上說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去相府,可令岳丈府中蓬蓽生輝。”顧欽原面不改色地拱手。
楚雲間聞言,輕笑幾聲,示意龍輦調轉方向,往相府而去。
此時的張府,張巖聽聞皇上也來了,驚了驚,可想起自己近些時日並未幹什麼不好的事,便又靜下心,命人趕緊準備。
楚雲間等人到來的時候,張巖帶着張振理及一干幕僚守在府門外,老遠就迎了過去,在青石板街上行跪拜大禮:“給皇上請安!”
龍輦放了下來,楚雲間淡淡擡手:“不必多禮。”
張巖望了眼旁邊的顧欽原與張晚梨,料想大約是自己女兒和女婿在街上偶遇皇帝,皇帝起了興致,這纔到相府來玩的。
他陪着笑,擡手道:“皇上這邊請!”
楚雲間進了相府,但見府中雕樑畫棟、金碧輝煌,其奢華程度,竟不輸皇宮。
按下心底的不悅,那張雅緻俊朗的面容保持着微笑,淡淡道:“愛卿的府邸,修建的當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