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又寂靜半晌,君天瀾盤膝坐好,冷冷道:“你走吧。”
沈妙言坐起來,呆呆看了會兒他,他閉上眼睛,“孤再也不想看見你。”
屋中的燭火適時燃盡。
烏雲蔽月,房中一點亮光都沒有。
沈妙言觸手所及都是黑暗,被關地牢的絕望回憶悉數涌上心頭,她朝四周摸索,聲音染上慌張,“我看不見了……”
牀上的男人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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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天瀾,我看不見了……”
她渾身都在抖,因爲那幾天的經歷,而怕極了黑暗與封閉的空間。
君舒影知道她這個習性,所以蓬萊閣整夜整夜都是明光燦爛,她房間的窗戶,也從來不會關上。
可君天瀾,並不知道。
小姑娘摸索着朝身邊那個溫暖的地方爬,聲音發顫,“君天瀾!你把燈點亮好不好?”
被關地牢時心靈所受到的折磨與痛苦,更甚於身體被刀劍貫穿時所受的傷。
她在黑暗中摸到君天瀾的身體,不要命般緊緊抱住他的腰身,因爲極端的恐懼,將兩人的矛盾悉數拋在了腦後:“四哥,我好怕!你把燈點亮,你把燈點亮!”
君天瀾無情地將她推開。
小姑娘也不想纏他,可四周的黑暗在她眼中充滿未知與恐怖,叫她不得不朝她認爲尚算安全的地方爬,死死抱住君天瀾的脖頸,任他怎麼拽都不肯鬆手。
君天瀾面容冷漠,這個女人,似乎也只是認爲他對她有用時,纔會這般纏着他。
血紅的瞳眸在黑暗中若隱若現,胸腔的野獸破籠而出,看不見的陰影宛如月食,逐漸將他的心整顆吞噬。
那削薄的脣角緩緩噙起冷諷的笑,他忽然將小姑娘壓在身下,“想要燈?”
沈妙言在黑暗中恐慌地伸手亂摸,卻被那人擒住雙手,輕而易舉按在她的頭頂。
“四哥,你要做什麼?我害怕,你把燈點上……”
所有的骨氣在黑暗中盡皆消失殆盡,她渾身顫抖,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驚慌失措。
…………
…………
小姑娘尖叫出聲。
君天瀾俯身在她耳畔,聲音宛如來自地獄的魔鬼:“沈嘉,你終於是我的女人了……”
“疼!我疼!!”
沈妙言疼得眼淚汪汪,在黑暗中胡亂揮舞着手臂,下意識地抄起牀頭上擺設的東西,猛地砸向君天瀾的腦袋。
那是一盞黃銅燭臺,男人沒提防,直接暈了過去。
沈妙言將他推開,蜷縮起雙腿,輕輕環抱住膝蓋,在黑暗中大睜着恐懼的雙眼。
她既怕着不見邊際的黑暗,又怕這個昏迷過去的男人,正熬得瀕臨崩潰時,拂衣和添香終於聞見聲音進來,“小姐!”
兩人手中擎着的燈盞,霎時照亮了隔間和牀上的情景。
沈妙言撲進拂衣懷中,回頭望向牀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他……他……”
只說了兩個字,就紅着眼圈,再也說不出話來。
拂衣和添香清晰地看見,潔白被褥上的那幾點鮮紅梅花。
兩人呆了半晌,沈妙言後知後覺唯恐牀上的人醒來,於是匆匆抹去眼淚,“他說再也不想看見我,我這就離開!你們不許攔我!”
說罷,從牀底下拖出那隻大紅木箱,不顧小腹的傷,急急忙忙出了寢屋。
她幾乎敢肯定,若她繼續留在這兒,等這男人醒了,等待她的還不知是怎樣的狂風暴雨。
而且明天一早,他一定會逼着她去給那些人道歉……
小臉上遍佈寒意,她拎着盞燈籠獨自闖出太子府,左右顧盼了下,最後朝倚梅館而去。
已是後半夜了,倚梅館後院卻燈火通明。
安似雪披着衣裳坐在軟榻上,沈妙言抱着她的腰,也不哭出聲,只默默流淚。
“自己選的路,你還有臉哭?”安似雪撫摸着她的發頂,想要訓訓她,卻實在是說不出重話,“就在倚梅館住下吧,總少不了你一口飯。”
沈妙言擦擦眼淚,啞聲道:“謝謝姐姐……”
安似雪讓小丫鬟幫她準備了間廂房,又在屏風後備了熱水沐浴。
小姑娘獨自泡在浴桶裡,那裡疼得厲害。
她不敢聲張,自己摸索片刻,發現竟有撕裂的痕跡,還隱隱有血絲滲進清水中,可見那人根本是半分憐惜都沒有的。
她戰戰兢兢出了浴桶,自己從紅木箱裡取出藥匆匆塗抹在傷口處,繼而羞恥地穿上衣裳,爬進了被窩。
這些年,她的經歷與尋常女孩兒都不相同。
所以那些及笄前、嫁人後該由母親教導的東西,她一件都不知曉,因此盯着帳頂,只迷迷糊糊地知道,自己從今往後,大約是個真正的女人了。
但這意味着什麼,她仍舊朦朦朧朧。
快要睡着時,她想着那人強硬地闖進她的身體,那種被撕裂的疼痛,她這輩子都不願意再經歷。
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與此同時,東流院。
君天瀾醒來,盯着牀上的黃銅燭臺,目光沉鬱可怖。
拂衣和添香戰戰兢兢,將沈妙言離開之事說了一遍,瞧見這人擡手,緊忙行了個禮退下。
君天瀾掀開錦被,只見潔白的褥子上,殘留着幾滴洇開的血,宛如傲雪紅梅。
那是她留下的……
他,終是強.要了她。
男人靜靜坐在牀上,不知作何感想。
但唯一肯定的感覺是,他並不快樂。
用這樣的手段成爲她的男人,他並不快樂。
修長的眼睫遮住了暗紅色瞳眸,也遮住了其中的懊悔、受傷、難堪。
翌日。
熟睡的小姑娘是被爭執聲吵醒的。
她擡手揉了揉眼睛,這廂房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她聽見安似雪冷漠的聲音傳進來:“不錯,她就是我送到你牀上的!我不能爲你生孩子,難道你這輩子都不要孩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