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趙公主不肯承認她皇兄被廢,好像在咱們大周皇宮裡鬧得特別厲害,還非要皇上緝拿兇手。”素問輕聲,“不過再怎麼鬧都沒用了,兇手根本查不出來,只能認栽。”
沈妙言繼續吃甜瓜,表情十分淡定。
那枚壓制血統的藥丸早已失去藥性,她這幾日胃口又好了起來,很快把一盤子水果吃了個光。
正要繼續繡衣裳,卻聞得一陣哭哭啼啼的聲音傳來,她偏過頭,趙婉兒穿着粉色的裙裝,一邊抹眼淚一邊奔過來,“樂陽姐姐,大周的人都欺負我,我不活了!”
說着,抱住沈妙言的腰,哭得越發厲害。
沈妙言眼底都是厭惡,把她撥開些,淡淡道:“有什麼事兒,好好說。”
“我皇兄不會無緣無故落水,肯定是遭人陷害!可大周的皇帝,非說找不到兇手!那大理寺的薛遠,還有刑部的韓棠之,他們也都推說找不到兇手!”趙婉兒一把鼻涕一把淚,“不可能沒有兇手的……不可能沒有的……”
沈妙言端起茶盞,垂眸呷了一口,兇手的確是有,不過人家早就在千里之外了。
她喝了熱茶,輕聲道:“我又不會破案,你來找我有何用??”
趙婉兒擦了把眼淚,“丞相要帶我回趙國,但我不願意回去!可我又怕行宮裡的宮女見我年紀小欺負我,所以,樂陽姐姐,你讓我也住在太子府好不好?”
苦澀的茶在脣齒間蔓延開,漸漸在舌尖化爲甘甜。
修長的眼睫遮掩了眼底的冷漠與厭惡,沈妙言淡淡道:“這太子府是四哥的府邸,並不是我的,你求我,是沒有用的。更何況,我勸你還是早日回國,纔是正經。”
“可丞相說,繼任太子的是我二皇兄,我二皇兄是淑妃所出,一向最是厭惡我兄妹二人。若他以後繼承父皇的位置,他不會叫我好看的……”趙婉兒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小手緊緊拽着沈妙言的衣袖,“樂陽姐姐,我求你了,你那麼善良,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
她說着,像是想到什麼救命的稻草,眼睛晶亮晶亮,“咱們住在一塊兒,可以聯手對付太子妃呀!樂陽姐姐,等咱們聯手把薛寶璋從太子妃的位置上拽下來,你就可以成爲太子妃了!我的話,我只要一個側妃之位,就滿足了!”
沈妙言對這個女人的異想天開,已經到了極端厭惡的地步。
她冷冷抽回袖角,“這種話實屬大逆不道,素問,送客。”
素問寒着臉上前,不由分說地抓住趙婉兒的胳膊,拉着她朝外走,“趙公主,這邊請。”
趙婉兒哪裡肯依,不停地掙扎叫嚷:“沈妙言,本公主是看得起你,才讓你與我共侍一夫,你不要不識擡舉!”
沈妙言忍不住勾起脣角,懶得搭理她,只繼續給君天瀾縫製衣衫。
等到了傍晚,她與君天瀾在花廳用晚膳時,才聽他提起,趙婉兒被趙國的丞相帶走了。
她吃完最後一口雞蛋羹,“帶走也好,省得在鎬京城作天作地,沒個安生。”
君天瀾拿過帕子,細細給她擦拭脣角。
沈妙言擡眸看他,歪過腦袋,笑嘻嘻道:“四哥眼睛裡的紅色,好像消了不少。”
“是嗎?”
“嗯!”
君天瀾薄脣抿起淺淺的弧度,給她夾了個大雞腿。
又過了幾日,洛陽方向忽有急報傳來,消息之震撼,一時間驚動了整座鎬京城。
沈妙言還在給君天瀾做中衣,夜寒從外面回來,滿臉都是驚駭,“郡主,大事不妙!厲王殿下,在洛陽起兵造反了!那個頂頂厲害的燕虛大師,成了他的軍師,現在已經攻下兩座城池了!”
沈妙言捏着的繡花針猛地扎進手指,她卻渾然不覺,滿臉都是震驚,“君千弒,造反?!你是不是聽錯了?!”
那個毛頭小子,也就是打架鬥毆、喝喝花酒的膽兒,他敢造反?!
“沒錯,就是厲王!”夜寒強調,“消息不會有誤,嫵姐那邊,也已經收到了暗線傳來的情報!千真萬確,就是厲王!”
沈妙言目光呆滯,造反是個什麼意思,她清楚得很。
如今大周尚算四海昇平,他造反,用的是什麼藉口?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夜寒喝過素問遞來的茶水,認真道:“聽聞打的是大義滅親的旗號,厲王宣佈當初五王之亂後,那四位王爺的死,全是當今皇上所爲。還說皇上無德,不僅收不回被他國佔領的領土,反而還在萬壽節時以好酒好肉招待那三國的統治者,是爲對先祖的不敬。”
“好一個對先祖的不敬……”少女面容清冷如霜,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裡,遍佈失望,“可他知不知道,若兵敗,結局會是什麼?”
好點兒的,從皇族譜系上劃去廢爲庶人,囚禁至死。
糟糕點兒的……
她垂下眼簾,不忍再想。
夜寒和素問對視一眼,他們知曉自家郡主和厲王是不打不相識,關係頗爲不錯,如今厲王鬧了這麼一出,也不知將來會如何。
沈妙言擡手,示意他們都退下。
她抱着做了一半兒的衣裳,靜靜望向二月的天。
如今還是冬天,白雲鋪滿了天空,視野一片潔白沉靜,看不見暖陽,也看不見藍天。
春天還有多久,才能來呢?
她垂下眼簾,並不知道這個答案。
入夜很久之後,君天瀾才從宮中回來。
沈妙言破天荒地勤快了一回,替他脫掉大氅掛到衣架上,又端來盛着溫水的木盆讓他淨手淨面,“四哥,你在宮裡用過晚膳了嗎?小廚房裡熱着飯菜,你若還沒用膳——”
“妙妙。”君天瀾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打斷了她的話。
沈妙言擡頭看他,他那雙暗紅色的瞳眸,在光影中看起來複雜深邃。
寢屋中寂靜良久,他才輕聲道:“君千弒造反,父皇大怒,派蕭戰做元帥,帶軍東征,靈均作爲副元帥,隨行。”
“喔……”沈妙言只低低應了聲。
君天瀾走到軟榻邊坐下,把她抱到腿上,替她捋開額前的碎髮,“妙妙,這場仗,君千弒他,贏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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