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個時辰,那小丫鬟滿臉驚詫地回到寢屋,卻瞧見沈妙言正優哉遊哉地靠坐在窗邊貴妃榻上,由着兩名侍女幫她在指甲上塗滿硃紅的牡丹花丹蔻。
“郡主好生厲害,”她由衷讚歎,“殿下果然沒有提回鎬京之事呢!”
沈妙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這幾日,洛陽城的府庫、典籍等,都已被顧欽原帶人徹底清理完畢,君天瀾一一查驗無誤,纔算是了卻一樁大事。
他和顧靈均又重新部署了洛陽、明州、虞州三座城池的兵力,幾乎做好了隨時與朝廷開戰的準備。
這些都忙完後,他的時間才稍稍空閒下來。
此時臨近傍晚,他從書房裡出來,見天色不錯,於是朝沈妙言的寢屋走去,剛跨進門檻,就聞見屋中一股馥郁的牡丹花香。
他看過去,只見那丫頭慵懶地靠坐在軟榻上,兩隻白嫩如玉的小手搭在扶手上,晶瑩的指甲塗了鮮紅的丹蔻,越發襯得手指潔白細膩。
他走過去,擡手示意屋中伺候的丫鬟都退下,輕輕執起她的一隻手,見小手指的指甲還未塗上丹蔻,於是在軟榻上坐了,親自拿起花汁爲她塗抹。
沈妙言半眯着眼,淡淡道:“今日倒是回來得早,沒有應酬嗎?”
“事情都忙完了,自然回來得早。”君天瀾目光始終落在她的小手指上,塗丹蔻的姿勢小心翼翼。
沈妙言斜睨過去,他塗得很均勻,倒也不醜。
把指甲塗滿,男人又低頭吹了口氣,“晚上,咱們在嶽明樓吃飯。”
少女挑眉,“就我們倆?”
“嗯。”
“那我換身衣裳。”
君天瀾把她抱進懷中,鼻尖抵着她的鼻尖,暗紅色鳳眸中都是纏綣,“不必換衣裳了,妙妙穿什麼都好看。”
他的大掌覆在她的肚子上,有意無意地摩挲,彷彿隨口一說般,漫不經心道:“已經三個多月了……”
意有所指的話語。
沈妙言沒往深處想,小手擱在他的手背上,“是啊,都有些顯懷了……夏天快到了,我該做些寬鬆的衣裳。”
君天瀾目光越發深邃,彷彿一頭沒吃飽的狼,“大夫說,三個月之後,是可以行房事的……”
少女挑眉,語帶警告:“君天瀾。”
君天瀾只得收起那副欲.求不滿的姿態,握住她的小手,淡淡道:“等會兒用完晚膳,我陪你去看布料。”
嶽明樓乃是洛陽有名的一家酒樓,兩人到的時候,小二恭恭敬敬地迎出來,“壽王殿下,您的雅座早給您備下了!樓上請!”
沈妙言隨他上樓,打量四周,但見酒樓內燈火通明,座無虛席。
兩人在樓上雅座落座,不過須臾,就有美貌的侍女端着各色菜餚進來。
她着實有些餓了,因此也沒怎麼顧及自己形象,就着紅燒肉,很快吃完兩碗米飯。
君天瀾給她夾了個四喜丸子,聲音透着無奈的寵溺,“又沒人跟你搶,吃這麼快做什麼?”
少女嚥下一口米飯,“說來也怪,我本就吃得多,如今懷孕,食量竟是從前的兩倍!四哥,別說伺候我的侍女驚訝,我自己都覺得奇怪。四哥,你說,我該不會是得了什麼怪病吧?”
說完這幾句話,她又開始大快朵頤。
君天瀾眼底掠過異色,卻被他掩飾得極好,“妙妙身體很健康,吃得多乃是好事,再者,我又不是養不起你,何必憂心?”
沈妙言想想也是,那麼多人給她把過脈,都說她身體倍兒棒,怎麼會生病!
她吃了幾棵蔬菜,砸吧砸吧小嘴,隨口道:“說起來,魏國皇族的食量倒是驚人得很,萬壽節時,可把我嚇了一跳。”
君天瀾垂下眼簾,只當沒聽見她的感喟,繼續優雅地用膳。
兩人吃完,有小廝過來請,說是顧公子請殿下回府議事。
君天瀾餘光望向沈妙言,小丫頭正低頭扭着衣角,安靜得不像是她。
他淡淡道:“本王還有正事,告訴欽原,一切事務,他可代爲處理。”
小廝驚了下,不敢違拗他的話,立即領命去辦。
沈妙言拿了塊牡丹糕細嚼慢嚥,小眼神不停地往君天瀾身上瞟。
“看什麼?”男人保持着端坐的姿勢,慢條斯理地飲酒。
“沒看什麼。”少女迅速收回視線,呷了口茶,終是忍不住,撇嘴道,“你倒是還知道守信。”
“說好了陪你去看衣裳料子,自然會陪你。”君天瀾不以爲意。
窗外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華燈初上,長街燈火通明。
君天瀾從袖中摸出一張銀票擱在桌上,握住沈妙言的手,同她一道下樓。
洛陽沒有宵禁,夜市極爲繁華。
兩人進了一家裝修頗爲奢華的綢緞莊,裡面掛滿了各色綾羅綢緞,還有不少小姐、貴婦等人在其中挑選衣料。
沈妙言一一看過去,挑中了幾匹,偏君天瀾不同意,要麼評價太素像是披麻戴孝,要麼又說太豔沒品味,總之逛了一圈,沒有兩人同時能相中的。
掌櫃的知曉這兩位身份貴重,急忙領着他們進了裡間,“二位貴客,這裡面還有更好的,二位瞧瞧可有滿意的?”
兩人看過去,果然這裡的布料比外面大堂好許多。
君天瀾拉了拉沈妙言,“那匹緞子如何?”
少女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那是一匹緋紅色絲緞,上面遍佈暗紅蓮花紋,看起來很有質感。
她走過去摸了摸,觸感也相當不錯。
她正要讓掌櫃的把這匹布包起來,身後卻傳來女子的嬌俏聲音:“那匹緋色的布料不錯,掌櫃的,包起來吧。”
她回過頭,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柳芙蓉。
柳芙蓉顯然也沒料到會在這裡碰到君天瀾,連忙屈膝行禮,“臣女見過壽王殿下!殿下也是來買布的嗎?”
君天瀾不語。
柳芙蓉的視線自然而然轉向旁邊,瞧見她挑中的布料旁站了個姑娘。
屋內燈火明亮,她望着沈妙言,眼中都是驚豔。
不過須臾,那驚豔就被妒忌取代,她淡淡道:“這位姑娘,這是我要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