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未及回答,淚珠子就從謝陶眼眶淌出來,她擡手捂住臉,嗚嗚咽咽地痛哭出聲:“欽原哥哥不要我了嗎?!我做錯了什麼,讓他這麼急着納妾,嗚嗚嗚……”
沈妙言:“……”
她擡手捏了捏眉心,又從袖袋裡取出帕子,給她把眼淚擦乾淨,無奈道:“我哄騙你的呢!你家欽原哥哥處理軍務都來不及,哪裡有時間去納妾?乖,快別哭了!”
謝陶紅着眼圈,狐疑地看她:“真的?”
“真的!”沈妙言握住她的手,笑眯眯道,“我領你去見他?”
“好啊好啊!”謝陶激動地朝前邁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麼,又頓住步子,低頭望了眼風塵僕僕的自己,蹙眉道,“欽原哥哥最愛乾淨,我得沐過浴,才能去見他。”
“都老夫老妻了,還興這個?”沈妙言輕笑,可接收到謝陶渴求的視線,她終是無奈,“好好好,先沐浴……”
謝陶花了一個時辰沐浴打扮,把自己收拾得香噴噴的,這才滿意。
沈妙言見她連日趕路臉色有些蒼白,於是拿出自己的胭脂水粉給她仔細裝扮了下,又取出君天瀾這段時間送她的一根八寶翠玉髮簪,細緻地別到她的髮髻上。
“好看嗎?”謝陶忐忑。
“好看。”沈妙言點點頭,“走,去見你夫君。”
聽到“夫君”兩個字,謝陶臉上更紅,盯着鞋尖同她一道往軍營走。
快到軍營時,謝陶又不安起來,“妙妙,我的樣子難看嗎?欽原哥哥會不會嫌棄我瘦了?”
沈妙言對上她的雙眼,清晰地看見她眼睛裡的惶恐。
她擡手,爲她把額前的碎髮捋到耳後,柔聲道:“一點都不難看。若這世上還有人覺得阿陶不好看,那一定是眼睛不好使。”
謝陶抿着小嘴,笑得很是羞赧。
兩人來到帳外,小兵進去通報過,彬彬有禮地出來道:“軍師說現在沒空,請郡主和夫人晚上再過來。”
“沒空?”沈妙言一把推開那小兵,直接拉着謝陶闖進軍帳,“顧欽原!”
帳中點着好聞的寧神香,顧欽原與李斯年正面對面下棋。
沈妙言冷笑,“好一個沒空!對軍師而言,下棋比看自己夫人,更加重要?”
謝陶眼巴巴瞅着顧欽原,完全沒把沈妙言的話聽到肚子裡,只覺得多日未見,她的夫君似乎瘦了許多……
她心疼地撲過去,像一隻歸巢的鳥兒撲進他的懷裡,“欽原哥哥,我好想你!你在軍營裡,是不是很苦呀?你都瘦了!”
沈妙言:“……”
李斯年老臉一紅,咳嗽了聲,朝謝陶微微頷首,“顧夫人。”
“李先生!”謝陶急忙起身還禮。
“二位數月未見,想來定是有很多話要說。正好老夫還有要事處理,就不打擾二位了。”李斯年說罷,對顧欽原禮貌地點點頭,離開了軍帳。
沈妙言原不想走的,她總想提點些謝陶,然而謝陶這副模樣,估摸着也是聽不進她的話的,於是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跟着李斯年離開。
帳中只剩下兩人。
謝陶親暱地蹭了蹭顧欽原的手臂,娃娃臉上都是滿足,“欽原哥哥……”
顧欽原面無表情地把棋盤上的棋子收進棋簍,“你怎麼過來了?”
“殿下派人去鎬京城,把我們這些將士家屬一起接過來的。”謝陶抱住他的手臂,“欽原哥哥有想念我嗎?我每天都念着欽原哥哥呢!前段時日,我還和嫂嫂去廟裡上香,祈求欽原哥哥平安!”
她嘰嘰喳喳說着話,上下掃了眼顧欽原,見他並無受傷的痕跡,於是笑道:“定是佛祖聽見我的懇求,欽原哥哥一點傷都沒有呢!”
顧欽原垂眸遮掩住瞳眸裡的不耐,語氣冷淡:“我是軍師,又不必上戰場,怎麼會受傷?”
“喔……”小姑娘被澆了一頭冷水,卻也不惱,只依戀地緊抱住他。
顧欽原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臂,淡淡道:“我還有軍機要事處理,你去找沈妙言,讓她給你安頓房間。”
謝陶有點兒不情願,“可是我都還沒有和欽原哥哥說夠話……”
“謝陶,如今局勢緊張,我沒時間與你兒女情長。”顧欽原的眉宇已經帶上若隱若現的厭倦,拾棋子的動作也粗魯了幾分。
小姑娘抱着他手臂的動作漸漸鬆下來,“喔”了聲,垂着頭起身朝帳篷外走。
走了幾步,她忽然又回頭,大眼睛裡忽閃着光彩,“欽原哥哥,你今晚忙完了,會去找我嗎?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顧欽原垂眸把棋盤收好,聲音透着冷淡:“你的話從來都是廢話。別再用那些雞毛蒜皮的事,佔用我的時間。”
謝陶靜立良久,眼圈一紅,低頭跑出了帳篷。
顧欽原收拾棋盤的動作頓了頓,擡眸望了眼徐徐落下的帳篷,臉上的表情有些微悔意,卻不過瞬間就化爲淡漠。
他本就不喜歡她,一切羞辱,都是她咎由自取。
沈妙言剛讓人弄出間幽雅的廂房給謝陶住,正在裡面晃悠着尋思還缺什麼東西,謝陶哭着奔進來,一把抱住她的腰,“嗚嗚嗚妙妙……”
“他又欺負你了?”沈妙言嘆息。
謝陶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就一個勁兒地哭。
沈妙言拍拍她的背,與她一道在牀榻上坐下,“大多數男人都是不靠譜的,你越對他們死心塌地,他們就越是覺得你廉價,越是看不起你。阿陶,以後別把全副心思都交給顧欽原,不值得。”
“我……我說我想跟他說話,”謝陶哽咽,“可他說,我說的都是廢話,是在浪費他的時間……但是……但是妙妙,我想同他說很多很多話,並不是因爲真的想同他說那些事情……我只是,我只是想和他待在一起,就只是想和他待在一起……”
她說着,趴在沈妙言肩頭,哭得越發厲害。
沈妙言心中同樣酸楚,可她到底是局外人,她無法插手別人的愛情。
謝陶哭累了,再加上連日跋涉的艱辛,很快沉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