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鎮出大事了!
這件事不是什麼殺人放火的窮兇極惡,也不是爬牆偷人的桃色新聞,只是一件兄弟反目成仇的家庭倫理。其實這樣的事情在民間還是非常多見的,就算是在現在的上河鎮原來的上河村,這樣的事情也是經常聽得到,但是,今天這一件的主人翁實在是有點不一樣。
他們一個是上河村裡唯一出去當官的丁家老大,一個儼然是上河村裡新晉的第一財主丁家老三,這樣的兩個人身份本來就已經夠特殊了,更何況他們家裡的那一本說出來都讓人咋舌的老黃曆更是讓人目瞪口呆。這樣特殊的一家人,這樣特殊的兩兄弟因爲分家的事情大打出手,最後竟然要上公堂,這件事本來就已經夠讓人意外了。
更特殊的是,今天這公堂上居然還有人旁聽。這旁聽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一直駐守在上河鎮對於皇家的寺廟作爲監工的十里公子,還有輔政王的肱骨重臣孔讓。
這兩個人往公堂上一座,立刻讓判這案子的知府大人冷汗都出來了。上了堂之後,首先給十里公子與孔讓行禮,然後問道:“公子,大人,不知道二位今天來這裡是……”
知府的意思很明顯,您二位絕對不會平白無故的來到這裡關心一個這樣的小案子吧,就算是這當事人的身份略微的特殊,可是也沒有特殊到讓您二位這兩尊大佛到這裡來旁聽的吧,所以,你們一定是站在其中一人的身後的,我們得先問問清楚,你們是幫誰啊?我一會判的時候也好不得罪人。
不過這兩個人擺明了不想跟這個知府說明自己的意圖。那孔讓笑眯眯的說:“我是陪着十里公子來的。”
而十里公子則更是直接他嘆了一口氣說:“我這天天的看工地,眼見着那皇家廟宇一天天比一天天更好,心裡高興,於是也想知道一下這村裡面的百姓平日裡是怎麼過日子的。”這說白了就是過來看熱鬧的。
好嘛,兩尊大神都說自己跟這事兒沒有關係,是過來看熱鬧的,但是知府可不敢真的就這麼認爲。他可是當官當了那麼多年了,要是連這點事情都看不出來,那真是白混了。怎麼不看你們去看別的百姓的怎麼過日子的?偏偏選中了這兩家,這其中要說沒有關係他真是覺得自己見鬼了。
可是,這兩家到底是誰呢?
一個是鎮子裡面新興起來的財主,一個是在舟平縣做縣丞的小芝麻官,好像都不是特別起眼。不過,有時候就是不起眼的人才可怕,他們身後往往不知道藏着些什麼,讓人防不勝防。
知府不動聲色的看看公堂之下站着的兩個人,一個是又白又胖,頂着一個肚子,那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表情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做官的,只是當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和十里以及孔讓的身上的時候,立刻就變得十分的諂媚。另一個則是古銅色的皮膚,濃眉大眼,但是臉上卻有一道可怖的疤痕,看起來就是被利器所傷,不過給人的感覺卻是十分的端方,對於任何人的表情都是謙卑有禮。
如果光是看第一眼的態度,就能讓人感覺出這兩個人平日裡的性格。不過,這個斷案是不能憑着自己的感覺的,特別是在有兩尊大佛旁聽的時候就更不能這樣了,於是落座,拍下了驚堂木,開始審案子。
丁修忠是官身,哪怕現在他也是此案的原告,也不能跟一般的小民一樣下跪的,於是,在開是審案子之前,知府倒是讓人給他端了一把凳子給他坐,至於另一個丁修節因爲是平民就只能跪在堂下了。
這件事其實還是很簡單的。丁修忠告丁修節發財之後不贍養父母,家裡日進斗金,每年卻只給父母兩銀子的贍養。事實還是很清楚的,所以並沒有費多少的力氣。
丁修節對於丁修忠說得這個倒是很認可,不過他也拿出了一份分家時候的文和張禮單放在了知府的面前,知府一看,這上面是過了官案的分家文,可以說是非常正式的文了,那上面寫着,丁家三房和四房分出去,父母是跟着丁家大房過日子,每年三房和四房各給父母二兩銀子的贍養錢,除此之外,口糧還有平日裡的孝敬就看個人了,沒有特別的要求。
而另外的張禮單上則寫着逢年過節的時候丁修節家給父母除了這贍養前之外給的吃穿的糧食、布匹、棉花以及各種的藥材,一應俱全,這禮單不但是丁修節這邊有簽章,而丁修忠那邊的管家也有簽章,可以說是一份來往的日常文。這就證明了,丁修節完全是按照了這分家時候的文完全做到了。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就算丁修節有萬貫家財,知府也不能說丁修節錯了,最多說他做人比較小氣,不過,看着現在堂上的這種情況,知府連這個話也都沒有說。只是問,丁修忠告丁修節到底是有什麼訴求,是不是要重新分家。
就算丁修忠很想這麼做,可是他也知道,計算是從新分家也只能將當年東西重新分一下,丁修節家現在的東西根本就想都別想,於是他說道:“我並不是想重新分家,只是想將原來分的家再和到一起,我們家老父母眼見着這一家四分五裂,心中如火煎熬,日日夜夜睡不着,我這個大子如何能受得了,可是,我這三弟弟卻不肯,所以我請大人,想想我家高堂,讓我們重新合到一起。”
這真是稀奇事了。
知府也覺得真是開了眼界了,他這當官這麼多年,分家的案子是主持了不少,還從來沒有主持過將分過的家再合到了一起。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什麼回答丁修忠,只是愣在那裡,微微的出神。就在這個時候,坐在一邊的十里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
知府所有的注意力立刻全部被十里給吸引住了,他連忙站了起來衝着十里就彎腰行禮道:“不知道公子爲何發笑?”
十里只是擺擺手:“真是對不住,我一不小心就失態了,影響了你的斷案,實在是抱歉。”說着他微微欠了欠身,向知府道歉,知府當然是不能受他的禮,連忙斜着身體讓過了。而後十里就說到:“都說失而復得、破鏡重圓是美事一樁,我倒是很想知道,這重圓的鏡子上還能不能照?”
知府一下子就明白了十里的立場了,他笑道:“公子說得是,這破鏡重圓雖然是美事一樁,可是,還真是不知道這鏡子如何。”
十里用流光一樣的美眸看了一眼知府,脣邊勾起的笑容魅惑得好像是狐狸一般,他見知府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在多話,示意這知府繼續審下去。
丁修忠只覺得內心的不安被印證了,接下去,果然知府便開始旁徵博引說明他這個要求並不成立,就算他的要求成立,現在正房和三房是兩家人,只要有一家人不同意,這事都幹不成,看樣子,這事也只是正房的剃頭挑子一頭熱,三房根本就不會同意。
其實丁修忠也沒有真的想要和三房合在一起,這本來就不可能,他一開始拋出這個要求只不過是爲了他後面真正的想法做鋪墊。當知府說了這事不行,讓他再提一個要求之後,他便假裝出很是爲難的樣子,最後直接提出讓丁修節給他五千兩銀子,作爲二老今後十年的贍養費。
這個數字真真的是讓堂上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哪怕是十里也對於這個數字有些詫異。他來這上河村這麼多年,再也不是當時那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異國質子了,這些年他監工這寺廟的建設,自然是對於這些方方面面都有研究,銀錢也是中間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他在心裡略微的算了一下,發現這五千兩的銀子居然是夠他們整個工地的工人吃一個月的糙米的錢,他忍不住嘖了嘖舌頭,這個丁修忠還真是敢要啊。就先不要說丁修節有沒有這麼多的錢給他,光憑着他這個勇氣也是讓人很是佩服了。
丁修節自然不肯,而且他這邊的理由也說得很清楚,甚至算了一筆細細的賬,將父母贍養要花費的錢全部算了一遍,按照三十年算下來,根本就沒有五千兩銀子。丁修節冷笑道:“大哥若是覺得父母是要錢樹,有着父母在側便可以管兄弟如此獅子大開口的話,那就讓父母到我這裡來,我丁修節說話算話,絕對不管兄弟姐妹們要一分養老的錢,今後二老的一切都在我家裡,就連養老送終你們也不必花一文,到時候過來打着空手回來披麻戴孝就可以了!”
總之兩邊再次僵持了起來。
審理這種家庭的案子就是這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根本就別想找到一個雙方都滿意的辦法,最多就是雙方各讓一步達成一個勉強的協議。不過看現在雙方的態度,知府忍不住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只怕想要達成這樣的協議在這個案子中是不可能了,他看了看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十里公子,爲難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