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糉子煮好了。
這因爲已經端午了,天氣已經熱了起來,所以這吃完飯之後大家都習慣在院子裡乘涼。小橋一邊拿着一個剛剛出鍋的火腿糉子剝開,一邊說起了下午的事情。
跟丁小橋同樣反映的人還真是不少,乎在院子休息的所有人都用一副丁雨兒到底再打什麼主意的目光看向了丁小橋,丁小橋聳了聳肩膀,往嘴裡塞了一口糉子,然後含糊不清的說:“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裡面的蛔蟲,我光是覺得這件事情絕對不會那麼簡單,大姑是什麼樣的人啊!那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不過我就不明白了,她圖我們傢什麼呢?”
丁修節聽着覺得丁小橋說得很有道理,可是,隨後他又去看曹宿生問他:“你覺得他在打什麼主意?”
曹宿生搖搖頭:“我沒有見過這個人,所以沒有辦法分析他的想法。”說到了這裡他轉頭又看向了一直置身事外的莫思歸說:“思歸應該見過丁家大姑吧!”
這個莫思歸還真是見過,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以後,他還真是見過丁雨兒不少次數,不過,小的時候,他不樂意見這些人,現在成了莫思歸之後丁雨兒倒是從來沒有用正眼瞧過他就是了。就算是這樣,莫思歸對於丁雨兒的性格還是比較瞭解的。
也不能說丁雨兒的性格外露,主要是,莫思歸那雙眼睛實在是很毒,看上一眼的人便差不多能知道對方的性格,在加上對方的身份和家裡的條件,他多半就能分析出對方的心思。像是莫思歸這種人,說好聽點叫心思縝密,說難聽點就是城府頗深,所以,家裡有時候不少事情在決定之前都得問問他的意見。
畢竟這麼會算人心的人實在是不多了。
莫思歸在說話之前先看了一眼丁小橋,不過丁小橋對於他還是帶搭不惜理的,這讓莫思歸忍不住嘆息,他也算是會算計人心的,不過,也不知道爲什麼,他從來算不準丁小橋在想什麼,有時候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覺得她應該會高興,她卻大發雷霆,可是相反的時候她又會高興,弄得莫思歸很是心亂。
就好像從那天開始,她就一直不理自己,最多就是熬不過了,跟自己說點公事,別的話一句沒有。而現在那麼多人都在盯着自己,催促着自己,偏偏她連眼睛都不擡一下。莫思歸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算錯了,其實,其實,丁小橋的心裡從來沒有過他……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丁修節也發現了這一對小兒女從那天在梯田上吵架之後就沒有好過,一直鬧着彆扭,他也不好插話,畢竟現在他們都不算成年,這中間的什麼也沒有捅破,萬一他胡亂關心點什麼弄巧成拙反倒不美。本想着就這麼裝作不知道的圓過去,可是看看現在莫思歸那神不守舍的樣子,他又覺得圓不過去。
沒有辦法,他只能給曹宿生使勁的使眼色,本來曹宿生不想管這種小兒女之間的事情,但是,也不能放着丁修節在那邊眼睛抽筋不是,最後他只能認命的嘆了一口氣說:“思歸,我問你話呢。”
莫思歸才一下子回過神來,恍惚了一下,一下子想了起來自己現在是在幹什麼,不由得有些赧然。他連忙不動聲色的收回了目光,朝着大家笑了笑:“剛纔有些出神了,實在抱歉。”所有人又不是傻子,全都心知肚明,可是又要裝作不知道,這羣衆演員也是很辛苦的啊。
就在莫思歸用舒緩的聲音給大家分析現在丁雨兒可能的心思的時候,在一邊吃糉子的丁小橋嘴角劃過了一絲不露痕跡的笑意,不過瞬間之後,那笑意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她大大方方的朝着莫思歸砍過來的目光翻了一個大白眼。
莫思歸被這個白眼翻得心情微微有些沮喪,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一下子也沒有了心情繼續說什麼,便略略的道:“丁家大姑這個人本來應該是跟丁大老爺那邊親近,可是在打官司的時候卻一下子幫我們這邊說了話,這看起來好像是不太對,其實對於丁大姑這個人來說,再正常不過了。而且,我相信,丁家大姑也一定沒有跟丁家大老爺那邊疏遠,至於她爲什麼會跟這邊親近,就要看看她缺什麼,而我們這邊又正好有的。”
確實是這個道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有這種東西嗎?難道是錢?還是買賣?大家都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猜了起來。莫思歸也不吭聲,只是坐在那裡拿了一個火腿餡的鹹糉子默默的剝開,然後又悄悄的遞給了已經吃完了一個糉子的丁小橋。
丁小橋本來是告訴自己不能再吃了,否則會有發福的危險,但是當這麼一個赤=裸=裸香噴噴的糉子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的時候,她又忍不住誘惑。看了看莫思歸,她覺得自己正在跟他鬧彆扭,不能就此屈服,但是那糉子實在是太香了,腦子還在天人交戰,身體卻誠實的很,直接伸手過去接了過來。
莫思歸一直挺緊張,不過等到丁小橋接過了自己的手裡的糉子之後,他莫名其妙就鬆了一口氣,連心裡那點忐忑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就在他正輕鬆的時候,就聽到丁小橋看也不看他的說:“鹹的挺好吃的。”
那一晚上,莫思歸思緒有些亂,吃了很多的鹹糉子。
雖然丁修節拒絕了丁雨兒去她家的棚子看龍舟的邀請,但是現在他們家也算是富戶了,弄這麼一個棚子還是很容易的,就算是時間緊了一點,但是隻要第二天天不亮就去佔位置交錢,沒有多少功夫也弄了一個寬敞而且位置很好的棚子。
丁修節家這人口多,在加上丁風兒一家還有丁修義一家,就算這個棚子很是寬敞,這麼多人加進來還是很擠。丁小橋跟丁小閣站在最前面,墊着腳尖看着那一艘艘打扮得豔麗多彩的龍舟,上面的人都穿着一樣的衣服,一水兒的短打,頭上帶着鮮豔的頭巾,露出了肌肉發達的胳膊,划船的速度和手勢都是一致的,在龍舟的尾部有一口大鼓,邊上立着一個專門敲鼓的人,他激情澎湃,將那鼓點打得砰砰砰,就好像是號子一樣,所有划船的人都跟着鼓點飛快的划着。
這是丁小橋第一次看賽龍舟,她只覺得新鮮,而漸漸的看進去之後,她也跟所有的人一樣大聲叫着好,看着那一艘艘的龍舟飛快的在水面掠過,只留下一道道的殘影。他們這裡因爲不是終點,所以看不見最終的結果,但是並不能影響到老百姓們高漲的熱情,他們大叫着,甚至將自己手上的艾蒿和菖蒲都丟向了水面,不過,丁小橋還看見有人丟糉子的……
對於孩子們來說,看賽龍舟是一件熱鬧的事情,但是對於大人們來講,今天就是難得的休閒放鬆的日子,個大人們坐在棚子裡面,一邊看着龍舟賽,一邊海闊山高的吹着,大家都十分的高興,總體來說,今天圍觀賽龍舟這件事都是非常成功的。
眼見着這龍舟比賽就已經接近了結尾,卻聽到一陣爽朗而高調的笑聲從棚子外面傳了過來,雖然語氣裡面淨是輕鬆,可是還是能從中聽到一絲的不快:“我就說老三家不會真的那麼忙,一定會想着法來的,沒有想到你們自己搭了個棚子。”
隨着那笑聲飄進了棚子裡,丁小橋一看,這不是丁雨兒嗎?她的身後跟着的是她的男人包家米鋪的當家的包瑞才,另外還有兩個少年,一個十六七歲,另一個則跟丁小橋差不多大的年紀。這兩個人雖然不常見,但是丁小橋還是認識的,他們兩人,一個是丁雨兒的二兒子包安祿,另一個小一點的則是丁雨兒的三兒子包安喜。
雖然說大家都是親戚,可是這邊丁小樓已經及笄了,丁小閣也快及笄了,就連丁小橋和丁小樑也已經是十三歲的大姑娘了,若是大家平日裡的關係好,又常走動,孩子自小一起長大當然沒有什麼,可是現在丁雨兒就這樣貿然的帶着自己的兩個那麼大的兒子來到了丁修節家的棚子裡面,這算怎麼回事?
丁小樓立刻就站了起來,閃到了米氏的後面側着身給丁雨兒行了一個禮,算是打過了招呼,便背過身坐在一個小墩子上再也不回頭了。剩下的三個小姑娘雖然沒有及笄,可是忽然這棚子裡面擠進來個乎不認識的年輕男孩子,各個都有些生氣,胡亂行了一個禮,就站到一側去了。
而丁五郎丁七郎丁八郎上前給丁雨兒包瑞才見了禮之後,就挨着丁小橋她們姐個一站,正好嚴嚴實實的堵上,讓人看不到他們。
丁小橋忍不住低聲的跟丁小閣嘀咕:“這都是什麼事情啊,既然已經打算不搭他們的話了,自己就識趣一些好了,還上杆子的摸過來做什麼?”
丁小閣不屑的輕笑一聲:“就她那個德行,能有識趣的時候?”
丁小樑則奇怪:“這莫名其妙的過來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