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米三丫,是賣給了隔壁縣的一個傻子家裡面。本來說是隻是接過去照顧那個傻子幾年,等到他知道一點人事之後便給他們家留個後就成了,可是,那個傻子的娘卻不是一個好惹的,生生的將米三丫差點沒給折磨死。
要不是後來丁家發達了,米氏也經常去探望米三丫,只怕這米三丫早就已經被那老虔婆給折磨死了。不過說起來也是怪,米氏這麼多年去看米三丫,但是卻很少能得見米三丫,基本都是被那老虔婆直接給擋在了外面。
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米氏雖然知道米三丫過得不好,可是到底不好到什麼程度,米氏還真是沒有一個底。
曹宿生聽到這裡不由得微微的一愣:“被嫁給了傻子啊……”
“可不是。”王大叔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可是沒有見過當年的米家的四個丫頭。那是一個一個漂亮,如果那米家人是個正經人家,只怕這四個丫頭……”說到了這裡王大叔連忙擺擺手:“不是不是,當然,二丫頭是嫁了好人家的,如果當年那米家人幹一點人事的話,只怕這剩下的三個丫頭那都是能好好的嫁人的,這日子一定也能過得好好的。”
說着說着,王大叔忍不住又提起了當年米三丫的美麗來:“那真是跟池塘裡的荷花一樣好看啊,那臉蛋長得,真是……”莊稼漢子是沒有什麼形容詞的,他感嘆了半天就只是憋出了一句:“就跟那個戲文裡面唱得仙女一樣得閨女啊,誰知道,這投胎投不到好人家……”
曹宿生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脣邊露出一抹笑容,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聽着這王大叔說了一些往事,竟然也有點好當年米家四個姑娘的如花景緻來。他搖了搖頭,不在詢問這個話題,只是和王大叔又說了一些這鎮上的瑣碎事情,順便又讓人給王大叔包了一些各色的糕點來。
那邊米氏可沒有曹宿生這麼悠閒,她這邊讓蒼朮套了車朝着中河村奔去,那邊讓人去通知米林和丁修節,讓他們快點也去中河村去看看。
丁家住的位置本來就距離中河村不遠,再加上這些個村子也不算是太大,米氏也就花了一炷香的工夫就趕到了中河村。不過,她這才一進村子還沒有去米家,就看見那河邊圍着很多人,本來這個時候她對着湊熱鬧的事情已經不感興趣了,可是,不知道爲何,看着那一羣人的時候,她的心裡猛然一抖,立刻就讓蒼朮停了車。
“蒼朮,你快點去看看那邊出了什麼事!”米氏一邊讓蒼朮下車去河邊看看是什麼情況,一邊自己和紫蘇兩個人也跟着下了車,朝着那河邊跑了過去。
不過,她還沒有跑到了河邊,就聽見已經有中河村的村民再喊了:“丁老三他媳婦兒來了!丁老三他媳婦兒來了!”
米氏一把就抓了一個村民問道:“那邊出了什麼事情啊!河邊是出了什麼事啊!”
“唉?你不是接到信兒纔回來的嘛?你們家三丫頭被那周傻子家給休回來了,你爹不讓她進門,她沒處去,就直接跳河了!”
米氏當即只覺得天昏地轉,膝蓋一軟,差點沒有跪在地上,要不是一邊的紫蘇能幹一把就托住了她,估計當下她就倒在這裡了。在紫蘇的大叫中,米氏緩了一口氣兒,她一邊抓着紫蘇的手,一邊放開了步子就朝着河邊飛奔過去。一邊跑一邊大叫着:“三丫啊,三丫啊!你在哪啊!”
“太太,太太!這裡這裡!”蒼朮早一步來到了河邊,已經問清楚了是自家太太的妹妹,在加上遠遠的聽見了米氏的喊聲,他連忙就跳起來衝着遠處的米氏叫着。
那邊米三丫已經被幾個在河邊洗衣服的媳婦連拖帶拽的給拉上了岸,不過,這個時候的米三丫已經跟死人沒有什麼區別了,她的臉色蒼白,躺在那裡,直挺挺的,絲毫沒有一點點的生氣。
米氏急速的奔到了河邊,扒開了衆人,就看見了躺在地上的米三丫,她身上被人蓋上了一件破棉襖,整個人面色發青,一頭原本烏黑的頭髮現在枯黃的跟雜草一般,雖然還是很年輕的臉龐卻憔悴無。
米氏只覺得一口氣差點沒有提上來,她一把就飛撲了過去,抱住了地上的米三丫大叫着:“三丫啊!三丫啊!你在幹什麼啊!你這是怎麼了啊!有天大的事情你能這麼做啊!你咋能回着火坑裡面啊,你爲什麼不去找姐啊,你這是做什麼啊!”
米氏這邊抱着米三丫大哭着,那邊紫蘇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淚,一邊脫下了身上的襖子給米三丫穿上,一邊揉着她已經冰冷的手。周圍圍觀的人一個個見了這副情景都忍不住抹了眼淚。
就在這個時候亂成一團粥的時候,蒼朮卻一把上前抱起了米三丫說:“太太,別哭了,快點回去找大夫啊!”
這一句話真真的醍醐灌頂,一下子就把米氏給喚清醒了,她連忙就跟着站起來,跟着蒼朮就跑:“是,是是,我忘記,快點快點去找大夫!”
紫蘇也忙不跌的跟着走,但是這是個伶俐的丫頭,雖然米氏已經忙得忘記了,她可是沒有忘記,她一邊急急忙忙的跟着大家道謝,一邊又向那幾位將米三丫救上來的媳婦專門道了謝,還不忘記問了人家的姓名後,這纔跟着米氏和蒼朮的後面就快步飛奔過去。
上了車,米氏就將米三丫的溼衣服都扒了,然後讓紫蘇拿着湯婆子過來捂着,將自己身上外面的襖子都脫了下來給米三丫捂上,外面的蒼朮更是把馬鞭揮得都要斷了。這才走到了半路,就遇上了丁修節和米林,幾人一打招呼,米林和丁修節便心焦火燎的去找大夫,這邊米氏接着就送米三丫回去。
還沒有到門口的時候,在家的丁小橋、莫思歸還有曹宿生已經接到通報全部在門外面等着了。
等到米氏的馬車一停住,這蒼朮纔剛剛一跳下馬車,三個人就快步衝了上去,首先下來的是紫蘇,她身上沒有穿襖子,嘴微微的凍得有點發紫了,來不及說事情,只能說:“夫人的襖子都脫下來了。”
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看着紫蘇的樣子,在聽到她說連米氏的襖子都已經脫下了,衆人心裡都着了急,不過,這樣一來,莫思歸和曹宿生都不好往前面湊了,丁小橋急的大喊:“娘,怎麼一回事啊!”
米氏一下子就掀開了車門的簾子,她擡眼就看見了曹宿生,於是直接就道:“宿生,快點過來幫一把,我實在沒有力氣了。”
米氏都已經這麼說了,曹宿生也就顧不得繼續的守些什麼規矩了,他雖然腿腳要跑步乾重活什麼不頂用,可是行走起來並不見得有什麼太大的缺陷,他幾步就走到了車前,就看見了在車裡面有一個裹着米氏和紫蘇襖裙的年輕女人。
他低頭衝着米氏說了一聲:“得罪了。”就一把將米三丫給報了起來。
米三丫的個子其實挺高,至少是米氏高一些的,可是這樣的一人,現在被曹宿生抱在懷裡,他幾乎就感覺到重量,輕飄飄的好像是一陣分就能將她給吹走一樣。
那邊莫思歸已經去讓人安排房間了,這邊丁小橋才脫下自己的大氅給米氏披上,扶着她下了車,跟着曹宿生進了家門。
因爲一時之間太倉促,還沒有給米三丫安排住的地方,丁小橋就讓莫思歸帶着曹宿生去自己的院子裡,住在她院子裡的另外一個屋子裡面,那裡的佈局跟丁小橋的屋子裡面大同小異,平日裡是丁小橋專門收拾出來用來接待那些過來小住的客人的,如丁雲兒啊、孫沁芳啊。
所以,那都是現成的,屋子裡面的地龍也燒着,只是不太熱,現在人進去之後,直接燒了一把火,便熱乎了起來。
進了屋子,曹宿生將米三丫放在了牀上,這才擡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只是這樣一眼,他的目光就忍不住被吸引住了:這是一個憔悴到了極點,孱弱到了極點,狼狽到了極點的女人,可是不知道怎麼的,曹宿生就是忍不住心中一動。
眼前的這個人,就好像多年前的自己一般,了無生意。米氏他們還沒有進來,曹宿生微微一遲疑,又低下頭去在米三丫的耳邊低聲的說着:“不要死,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只有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才能讓看不起你的後悔。”
他的聲音低沉,伴隨着那暖暖的地熱,讓人覺得舒服極了。米三丫的眉頭微微動了一下,曹宿生正想伸手摸一下,卻聽到外面傳來了各種腳步聲和說話聲,他急忙就收回了手,站了起來,剛剛退開了兩步,便看見米氏和丁小橋都進來了。
曹宿生便朝着米氏行了一個禮,又說了一聲得罪了,這才退出了屋子。而米氏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牀上的米三丫身上,似乎沒有聽到曹宿生的話一般,直奔到了牀前,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