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的心裡也很是激動。
可以跟發小一起去書院上學,對於他來說,實在是意外之喜。以前在清河縣的時候,他一個人去書院,沒有認識的人。一開始的時候,日子真的好難過。有個病痛,都沒有人照顧。
而且,他跟春生的關係很好,他也希望春生可以在科舉的路上走遠一點。最起碼,也要考過秀才。春生雖然不是很聰明,但是他很刻苦,很勤奮。在十八歲之前考過秀才,應該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
去書院之後,他多幫助一下春生,兩年之後,春生就一定可以通過童生的考試。只要考過了童生,一年就可以領取五兩的銀子,還有二百斤的糧食。這樣的話,生活也有個基本的保障了。
而且,這裡是西北,只要春生一直可以留在紅葉書院讀書,在十八歲前通過秀才考試,那實在不是什麼問題。如果還在清河縣,那就很難說了。據說,西北的考題,要簡單許多。而且,西北的讀書人,也少得可憐,競爭小多了。
這一天,麥香親自送二人去書院。
去之前,華氏和甘草、茯苓,一起給半夏趕製出了兩套衣服。去紅葉城上學,穿得太寒酸了,那是會被人看扁的。
衣服的料子,是麥香提議在紅葉城買的,也給了茂林家一份,讓春生娘給他趕製兩套衣服出來。春生娘不擅長做衣服,連忙去找了田生的妻子,還有村裡的一個大嫂幫忙。
去紅葉城那一天,半夏和春生都穿上了新衣服。
麥香一身的軍官知府,趕着馬車,送二人去書院。
三個親兵騎着戰馬,緊緊跟隨。
山長給半夏和春生準備了一個採光不錯的宿舍,既僻靜,採光又好。
麥香很高興,送了山長一匹上好的棉布,一罈子上好的葡萄酒,十個又紅又大的蘋果,五十斤玉米麪。
山長高興極了,對麥香十分熱情。
作爲山長,家裡其實也挺貧寒的。上有老父母,下有好幾個嗷嗷待哺的孫子孫女,一大家子二十幾口人,全靠他和兩個兒子的月俸過日子。也幸好,書院裡的學子們逢年過節,都少不了有各種孝敬。不然的話,他這個做山長的,就要愁無米下鍋了。
山長的長子,三十來歲,是個舉人,也在紅葉書院做夫子。山長的次子,二十五歲,只是個秀才,也在紅葉書院做夫子,正是啓蒙班的夫子。山長的三兒子,十八歲,成親兩年了,去年從軍去了,如今還是個大頭兵。
長子有三兒兩女;次子有兩兒一女,小兒子有一兒一女。加起來,就有十個孫兒孫女。另外,山長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十二歲,一個十歲。
這樣算來,就相當於三人要養十九人。三兒子在軍營裡,一個月就半兩銀子的軍餉,勉強夠他自己用。這日子,也過得夠緊巴巴的了。
麥香決定,以後每個月,都送五十斤玉米麪給山長家。希望山長以及他的家人,日後對半夏和春生,多多關照一下。不說對他們多好,只要能不讓其他的人欺負半夏和春生,這樣就夠了。
又一個月過去了,半夏和春生有三天假期。
一個月放三天假,而且集中起來放,這是麥香對山長的提議。沒有想到的是,山長居然很快就採用了。
麥香來接弟弟和春生回家,又送了山長五十斤玉米麪,十個蘋果,一籃子的青菜。山長見了,心裡十分的高興,主動承諾:“將軍,你兩個弟弟在書院上學,你儘管放心。若是有人欺負他們?,我一定會爲他們做主;若是他們有個頭疼腦熱的,我也一定會爲他們請好的大夫!”
麥香恭敬行禮:“那就謝謝山長了,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就一定盡力而爲!”
山長:“好說好說!將軍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也儘管開口!”
麥香趕走馬車,把半夏和春生從書院接走了。
五個親兵騎馬跟隨在左右。
如今,麥香有五個親兵了。新的兩個親兵,是她在棗子溝新招的。這兩個人的父母,跟麥香家的關係很好,本人的人品也很好。
兩個親兵,一個叫樑棟,一個叫樑有望,都是十八歲。都還沒有成親,而且身高體壯,都有點武功底子。二人是堂兄弟,祖父是獵戶,兄弟倆的箭術都不錯。
在回去的路上,麥香對二人說:“日後,每個月都由你們來接送半夏和春生,你們要記住路途,不要迷路了。”
樑棟和樑有望連忙點頭:“是,將軍!”
二人是來自樑家坳的,跟半夏和春生也熟悉,讓這兩人去接送半夏和春生,麥香也很放心。不然的話每個月她都要請假去接送,實在說不過去。既然從軍了,就得嚴守規矩,不能因爲私事而時常請假。
麥香比任何時候都要慶幸,慶幸自己是個將軍,慶幸自己總算有權有勢。手底下有親兵,可以任意差遣他們爲自己辦事,這感覺可真是好啊!
半夏回到了家裡,華氏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的打量:“兒啊,你在書院裡,沒有人欺負你吧?沒有挨打受罵吧?夫子對你好麼?那個書院,不是黑書院吧?那裡的夫子,有能耐麼?你那些同窗裡,沒有土匪惡霸吧?”
一連串不靠譜的問話,把樑高山的火氣給招了出來,他怒目瞪着妻子,厲聲喝道:“半夏去書院之前,麥香特意去打探過書院的情形,莫非你以爲,麥香會送自己的弟弟去狼窩虎穴麼?!再說了,以麥香如今的身份,哪一個書院裡的夫子和同窗,敢隨便打罵半夏啊?”
半夏也連忙道:“娘,我在書院一切都很好,沒有人欺負我,書院的夫子也很好,比清河縣的書院還要好很多!而且,大姐是巾幗將軍,就算看在大姐的份上,也沒人敢欺負我!”
不說沒人敢欺負他,巴結他的人還不少呢。只是,他沒有在意,只跟志趣相投的人交好,只跟人品好的人交好。對於那些權貴人家的孩子,他也不畏懼,他老老實實的讀書,從來就不惹事,所以那些權貴人家的孩子即便想要欺負他,也找不到藉口。
找不到藉口,又礙於他是巾幗將軍的弟弟,那些人自然就沒法欺負他了。至於春生,欺負他的人倒是有,但是有山長看着,倒也沒有人敢太過分。總而言之,他和春生在紅葉書院,日子還是過得不錯的。
麥香擡頭看了便宜娘一眼,目光裡有一絲凌厲。
華氏感覺到了,不禁十分的後悔。
如今,這個女兒是個將軍了,她實在不該得罪。唉,這往後一家人還得指望這個女兒呢!今天,她太沖動了,日後說話做事還是要小心一點,謹慎一點。
便宜娘下定了決心,要改變自己,迴歸多年前那個善良、慈愛、溫柔、質樸的孃親。其實,有一點她也沒有意識到,她對除了麥香之外的其餘四個兒女,都是很善良,很慈愛,很溫柔,也很質樸的。
改變的一剎那,就是在離開清河縣之前的那一天。那一天,她聽說了自家被劃爲了軍戶,日後她的兒子甚至是子孫後代,都得要上戰場之後,潛藏在她內心深處的那一絲邪惡,頓時噴涌而出。
回想往事,她深深的覺得那一刻她應該是瘋了!
不然的話,她如何能對麥香說出那樣的一番話來?不然的話,路途上的時候,她如何能對麥香時不時的嘲諷冷落?幸好,有司徒長風同行,她害怕司徒長風,所以纔沒能對麥香做下更加不堪的言行舉止。
現在只要想一想,她的心裡就是悔恨莫及啊!
當初,若是她對女兒好一點,不對女兒那麼過分的話,興許女兒如今跟她依然是親親熱熱的。如今,她就可以有底氣,滿世界的去宣揚,她有一個巾幗將軍的女兒。這樣的話,她在蘆花灣和棗子溝的人跟前,該有多麼的露臉。
然而,因爲她曾經對麥香那個樣子,因爲麥香對她不冷不熱。所以,如今的她沒有底氣去驕傲,去自豪。她也發覺,蘆花灣和棗子溝的鄉親們看她的目光,似乎有點怪怪的。
也是啊,當初在清河縣的好運來客棧的時候,她是當着客棧的人的面罵麥香的。那些話,一定多少傳到樑家坳的鄉親們的耳中。這人多是非就多,雖然老族長一定會封口,但是要想完全瞞住世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棗子溝的鄉親們知道了,蘆花灣的鄉親們就有知道的可能,大家看她的目光怪怪的,也就不足爲奇了!唉,這真是造孽喲,當初她真是昏了頭了!
她從現在開始改,女兒會不會徹底的原諒她?
華氏的心裡堵得厲害。
樑高山察覺到了,就找女兒談心:“麥香啊,你娘好像真的後悔了,想要改好了。如果她變好了,你會不會原諒她啊?”
麥香沉默了一會兒,就道:“爹,她是我的生母,只要她往後不再針對我,我就沒有冷落她的必要。別的不說,她肯改好,日後爹的日子也舒坦一點。不然的話,還有幾十年的日子,爹要怎麼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都對着一個自己看了就想要生氣的人,這種日子不是折磨人麼?
所以,就算爲了爹爹,只要她肯改好,我是肯定願意原諒她的。即便做不到完全原諒她,起碼也會對她笑臉相迎,一家子和和氣氣,開開心心。爹爹,我一直都很想念剛分家的時候,想念咱們一家人一起爲過上好日子而團結努力的日子。那種家的溫暖,我一直都很想念。”
便宜娘不好,最難過的就是樑高山了。作爲兒女,還可以在成親之後搬出去住;作爲丈夫,他卻要陪伴她一生。若是忍無可忍,就只有和離或許休妻了。這樣的話,對半夏幾個孩子就太殘忍了,而且他若是不再娶的話,也未免太孤單太寂寞了。再娶的話,若是遇上惡毒的後孃,一家子都將不得安寧。
麥香兩世爲人的,這點大局觀還是有的。
在離開蘆花灣之前,她找到華氏,給了她兩錠十兩的銀子:“這銀錢你留着自己用,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我只希望,咱們這個家跟過去一樣,和睦溫馨,開心快樂!”
她沒有叫華氏一聲娘,儘管如此,華氏已經是滿心的歡喜。因爲,這也意味着,女兒原諒她了!
華氏忙不迭的道:“俺知道,俺日後不會再出幺蛾子了,你放心好了!”
麥香點點頭,轉身上了馬車。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八月份了。
麥香終於收到了司徒長風的書信。
這封書信,是由司徒長風的心腹手下親自送來的。
信中,司徒長風說,二皇子終於在奪嫡之中勝出,成了東宮太子。只是,太子剛剛上位?,他忙得不可開交。等到來年的春天,他會親自來西北,接她回京城去。
另外,還送了兩個侍衛給她,也就是前來送信的二人,一個叫張鷹,一個叫陳蒿。這二人,都是二十出頭的,都是司徒長風的心腹手下。
麥香把二人安置在了蘆花灣的家裡,保護家人的安全。她的身邊,已經有五個親兵了,而且又是在軍營裡,還跟趙將軍家是鄰居,安全方面應該沒有問題。
太子殿下問司徒長風:“你把身邊的人送去給樑將軍,你這是確定了,要娶她爲妻?”
司徒長風:“是的,我早就下定了決心。要不是奪嫡之爭太過殘酷,我早就把人送去她的身邊了!”
在塵埃落定之前,他擔心把侍衛送去給麥香,會引起敵對方的關注,從而對麥香下手,那就糟糕了。因爲,他要送幾個人給麥香,那是很容易,然而若是對方出動上百人去對方麥香,那麼幾個人可就起不了什麼作用了。
得知他心儀麥香的人,少之又少。就連李正義,也不敢確定。因爲李正義認爲,若是司徒長風真的想要娶麥香爲妻的話,如何會眼睜睜的看着麥香一家去西北爲軍戶?以司徒長風的能力,想要讓麥香家擺脫軍戶的身份,那實在是太容易的事情。
李正義不知道的是,司徒長風之所以會讓麥香一家去西北,一來是要躲避奪嫡風暴;二來,是不想在二皇子順利成爲太子之前,對追隨二皇子的人動手,以免讓其他追隨二皇子的人寒心,從而轉投敵方。
所以,他也沒有宣揚司徒長風和麥香的關係,又或者說他不敢提起,生怕錦衣衛的暗探知道了,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畢竟,司徒長風是錦衣衛指揮使,這種人是招惹不得的。
太子有點無奈:“唉,那麼多世家大族的小姐,你都看不上,說實話你若是娶一個世家大族的小姐,對你來說肯定有很大的益處!”
麥香雖然也不錯,憑自己的本事就混了個從三品的將軍,這樣的女子可謂是天下無雙的奇女子了。然而,她畢竟是個農村出來的姑娘,沒有任何的背景。
司徒長風:“我不需要靠女人,榮親王世子的身份,我其實也不太在乎。所以,娶不娶世家大族的姑娘,對於我來說一點關係也沒有!”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打算放棄世子的身份,跟麥香過安寧恬淡的田園生活。京城這個地方,過於繁華,水也太深了!
太子就嘆了口氣:“若是樑將軍再立下大功,我就設法給她一個正三品的官職,這樣的話,她要跟你在一起,就容易多了!”
正三品的官,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將,都有上朝的資格。也就是說,是三品大員了。
司徒長風:“那就謝謝太子了!不過,也不要勉強,無論麥香是什麼身份,這輩子我都一定要娶她爲妻!而且,這輩子只會有她一個女人,若是皇上給我賞賜女人,還請殿下幫忙抵擋一下。”
太子不禁搖頭:“好吧,我知道了!”這傢伙自從去了清河縣,整個人都變了,以前他並不排斥小妾之類的。如今,對於小妾避之唯恐不及。父皇數次要賞賜女人給他,都被他堅決的拒絕了。一輩子,就對着一個女人,他都不知道厭煩麼?肯定是會厭煩的,總有一天,當他厭煩了樑墨菊之後,一定會改變心意的。
這世上的男人,就沒有幾個,可以抵擋住那些青春貌美的姑娘。當樑墨菊年紀大了,春春不在?,司徒長風自然會改變初衷。
左擁右抱的感覺,其實挺好的,長風這傢伙這是腦子被驢給踢了。不然的話,如何會因爲一個農村丫頭,就放棄那麼多對他癡心一片的美人兒。
自從張鷹和陳蒿來了西北,總督大人對麥香就更加另眼相看了。
果然,錦衣衛指揮使對樑墨菊一片癡心。
總督大人親自去書院找了山長,跟山長長談了許久。
半夏和春生都困惑不解。
好端端的的,夫子每天都給二人加小竈,無比耐心的輔導二人的功課。如此,二人的學業都有了很大的長進,只是半夏的心裡有點不安。
這個,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大姐給人家銀錢了?大姐給人家送禮了?
回去一問,麥香也疑惑了:“沒有啊,我就只給山長送禮了!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應該給那幾個夫子也送一些禮品!對了,你這次回去,就給那幾個夫子各送一小罈子的滷肉,以及五十斤玉米麪!”
一小罈子的滷肉,也就十來斤,並不算多。
半夏有點不安:“大姐啊,就這樣任由他們給我們補課,沒有關係麼?”
麥香:“他們都是你們的夫子,只是給你們開小竈,就算他們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也沒有什麼關係。你想一想啊,他們給你們補課,你們的學習是不是進步了?”
半夏點頭:“這倒是,那幾個夫子給我們補課的時候,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覺得,比平日上課學的東西還要多,時常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麥香:“這就是了,既然是長進了,這不比什麼都好。算了,這一次我親自送你們去,親自拜訪一下那些夫子,試探一下他們的意思吧!”
要去拜訪夫子,麥香決定明天就啓程,前往書院。因爲,這兩天她剛好也休假,明天去的話就不用請假了。
來到書院,麥香先去找了一下山長。
提起那幾個夫子,山長不禁笑着擺擺手:“你不必擔心,他們給你弟弟們補課,是我的意思。你不知道吧?總督大人來找過我,讓我多多關照你兩個弟弟,所以我才讓人給他們補課的!”
“總督大人,他爲啥要這樣做?”麥香還是疑惑不解。
“榮親王世子不是送了兩個侍衛給你麼?總督大人知道了,猜測出你和榮親王世子的關係,所以才這麼做的!”山長也不隱瞞,他跟麥香見過幾次,很喜歡麥香那爽朗個個性,也知道她是個爽快的人。
麥香:“哦,原來如此!無論如何,要謝謝你了!”
山長:“不用客氣,其實我早就應該對你弟弟們多關照一下,你每個月都送那麼多東西給我,可幫了我的大忙了!不然的話,我可就要面臨無米下鍋的境地了!”
上個月,麥香就開始送滷肉,還送了一大桶的花生油。青菜蘿蔔什麼的,也送了一大堆,夠一家人吃好幾天了。這個人情,可以說是很大了。
麥香又去了幾個夫子的家裡,送上滷肉和玉米麪。
出了書院,又直奔總督府,給總督大人送上滷肉、花生油和三十個蘋果。總督大人十分高興,對麥香非常的熱情和親切。
至此,麥香在西北算是深深的紮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