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文才出園子,便看到一個人站在棵花樹旁,揉着脖子,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
他挑眉,問:“聽了多久?”
胡莽輕咳了聲,說:“也沒多久,不過聽到有人大言不慚,將夫人如今的功勳全放在某個臭男人身上。也沒聽到多少,不過說某人要不顧性命,不顧自己的妻子孩子的,想要上西北去。”
龐文嗤了聲:“那還真是沒多少。怎麼,你要告訴她?”
“我不說。這是他們的事,總有一日她會知道的。不過我要說的是,沒人喜歡欺騙。被欺騙的人,總有一日會被別人欺騙。陸彥墨這樣就是在玩火,總有一天他會失去夫人的信任。”
“而那些,不是你該管的。”龐文向前走了幾步,威脅道:“有關主子們的事,你可不要多嘴。”
“那你倒要說說,你們這些人究竟是什麼身份。”胡莽皺眉,冷聲道:“我不像夫人那樣好脾氣,隨你搪塞。我看你們幾人行走動作,雖已經極力掩飾,卻仍有幾分行伍之氣。即便是蘇掌櫃,恐怕和你們也是同路人吧。”
龐文低低笑了聲:“可是沒看出來,你的眼力倒也不錯。”
“謬讚,畢竟誰也不傻。只有如夫人這般,不曾見過軍中人的,纔會被你們矇騙。”
“這還真是找場子來了。”
“彼此彼此,你護着陸彥墨,我自當護着夫人了。”
“你就不擔心知道的太多,給自己惹上麻煩。”
“你覺得我要怕什麼?你們是要殺我滅口不成?只要沒做虧心事,自然不怕鬼叫門。還不如坦白從寬,早做打算。”
“不過你現在才問出來,我倒是驚訝了。我本以爲,你早就看出來了。”
“是看出來,不過不敢確定。畢竟我不知道有哪個軍中,竟允許有女兵。”
胡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說:“那我也要勸你一句了。別以爲女人好欺負,就不把她們看在眼裡。”
等人走了,龐文才輕笑出聲:“好欺負?那可不一定。”
穀雨後,天氣一日暖過幾日了。
人們換上輕薄的衣衫,有人早早穿上夏衫。大街小巷的,都有花香。
這是以值得慶賀的時節,滿目春意。
在天仙閣中,也在花瓶中插了許多杏花。
“城外有一片很大的杏花林,姐妹們都去賞花了。蘇老闆怎麼反倒跑到這裡偷閒了?”熟客打趣,還說:“那林子大的很,彷彿無邊際似的。要是幽會的,可是個好地方。”
不知是打趣蘇月白前段時間的緋聞,亦或是在說她與陸彥墨了。
陸彥墨這幾日時常來接送她,沒回站在門外也不說話,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打眼極了。
久了,便有人說那是她的相好。後來有人解釋,說那是蘇老闆的夫君。於是,熟客見到她時,便說蘇老闆好福氣,還會發出幾聲會意的笑聲。
蘇月白哪好意思告訴他們,這男人雖然是她的,可自打她接手後,是真的不曾享受過。所以姐妹們,別發出那種笑聲了,我和這個男人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快把你們腦袋裡污污的東西給我拋掉。
陸彥墨邀她來賞花?那必定是不能的。
只是他們找了間酒家,便坐在二樓,對着外邊不知道誰家種的杏花飲酒罷了。
這家酒館不大,可經營的酒品種類極其豐富。不僅如此,還有幾道令人眼前一亮的小菜。
也不知道他是打哪裡找來的,她來青沙鎮都兩年了,還不曾注意過。
“養傷的時候過來過一次,想着你會喜歡。”
“我的確挺喜歡的。”
今日天氣很好,有些熱。
蘇月白便點了一壺青梅酒,讓店家加了冰,小口飲着。
口感很是清冽,還有青梅的酸甜口感,少了辛辣味,非常柔和。
倒是陸彥墨財大氣粗的,叫了許多種類來。
除了她喜愛的青梅酒,另外還有幾種如梨花白,如楊梅酒,亦或是一種叫冰酒的。
也不知道這冰酒和她前世喝的有什麼不同,倒是挺令人好奇的。
“就嚐嚐這個。”
陸彥墨來不及阻止,蘇月白已經依舊下肚。
說也奇怪,初下口有種沁涼感,真的像含了一塊冰。可隨着酒液入腹,便猶如火燒一般,竟有種痛楚。
“這是什麼啊……”蘇月白揩掉眼角的淚珠,感覺臉上都熱乎乎的。
“冰酒,一種烈酒。飲用後,有種冬季的感覺。”
“騙人,這和冬天有什麼關係。”
“若是曾在冰雪中坐臥過,就能體會這種感覺。”
陸彥墨想到西北的冰天雪地中,人赤膊在雪地裡。身體剛剛觸碰到冰雪,則是刺骨的寒。然而用冰雪摩擦身體,竟有種詭異的火熱。這冰酒便是有這種感覺,故而得名。
他沒說的是,這冰酒倒也和鎮西軍有幾分淵源。曾有人特意釀造這種酒,作爲禮物,送給過鎮西將軍。
只是經年後,他竟在這個小鎮中再次見到冰酒。
“果然是大人的味道。”蘇月白腹誹不止,拿過一杯楊梅酒。這楊梅酒的度數倒是不高,顏色也好看,喝起來甜甜的,十分爽口。她不自覺便多喝了幾杯,衆多不同種類的酒混在一起,沒一會兒便昏沉沉。
“不行了,我要醉了。”
陸彥墨也飲了不少,便讓人又準備了些未曾開壇的,用馬車帶回去。
此時已經是傍晚,兩人不知不覺竟在這酒家坐了小半天。
回去路上,蘇月白將小臉貼在窗口處,吹着冷風才覺得舒服了許多。
到陸府門口,她拍了拍臉頰:“我覺得還能喝一壺。別的不說,就喝楊梅酒。”
“楊梅酒?沒勁。”男人低聲說:“我更中意冰酒。”
“你喝冰酒,我喝楊梅酒,誰先倒下,算誰輸!”
“好!不過要比試,就要有個彩頭。若是我贏了,你當如何?”
“我就允許你回來住,這個彩頭很大了吧!”
兩人勾着肩,跌跌撞撞的去了蘇月白的屋子裡。重新打開罈子,就這麼喝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誰先醉倒,又不知道是誰先往牀上去。
直到男人的衣袍與女子的衣裙交織,這個春,色瀰漫的夜晚,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