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着急,”莫長歌見她神色恍惚,心尖微微一痛,顧不得禮數,起身走到她身旁,摁着她的肩頭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本王會想辦法將他帶離皇宮。”
這法子是最後的辦法,一旦瞞天過海將劉孜帶出宮,此生,他將永遠隱姓埋名,不止是他,所有和他有關的人,包括靈兒,包括白家人,甚至包括王家村的人,都要過上躲躲藏藏的日子,如果不然,他們將會頂替劉孜,成爲帝王怒火下的犧牲品。
白靈兒苦澀地笑了,那笑比哭更加難看:“你這樣做被查出來,會受牽連的。”
“那又如何?本王不怕。”她的事,他怎會袖手旁觀?“當初本王能爲了你連命也不要,如今只是受點牽連,何懼之有?”
他信誓旦旦的話語,如一劑強心針打入白靈兒的心臟。
還有一個月,事情還沒有發展到最糟糕的局面,她不能放棄!
黯然的瞳眸好似被注入了源源不斷的生機,再次變得明亮且奪目。
莫長歌只覺疑惑,她這樣子與方纔判若兩人,就像是想明白了什麼。
“你……”他本想問問她,可白靈兒搶先一步開口。
“現在還沒到走投無路的境地,不是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嗎?也許事情會有轉機!”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她發過誓的,要竭盡所能保護家人,“拜託你替我照顧好他,讓他不要擔心家裡。”
“你想做什麼?”他蹙眉問道。
“皇上只是想要長生不老的丹藥而已,我會想辦法把藥配置出來,只要成功,劉孜就有救了。”白靈兒選擇實話實說,二呆能爲了她挺身而出,甚至不惜捲入這趟渾水裡,她沒有理由隱瞞他自己的打算。
莫長歌很是詫異,她在說什麼?那種丹藥有違天理,豈是說煉就能煉製出的?
“總之,這件事交給我,至於劉孜,就麻煩給你了。”靈兒不敢透露空間的存在,她能說的就這麼多。
莫長歌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後,展顏輕笑:“本王很早就知道,你身上有許多秘密。”
脣瓣不安的抿緊,在他那雙彷彿能看穿一切的黑眸下,白靈兒不禁有些慌張。
“不過嘛,”口風一轉,“本王也相信,總有一日,你願意把這些秘密說給本王聽,在那之前,本王不會多問。”
深邃的眸如夜晚的天空,分外醉人。
白靈兒慌忙轉頭,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小臉紅得就跟煮熟的螃蟹似的:“哦。”
“哦?”這算什麼回答?莫長歌有些不滿,可轉念一想,她向來臉皮薄,有回答自個兒已經算不錯的了,他不該有過多的奢望纔是,於是便放柔語調:“宮中自有本王照看,你想怎麼做,只管放手去做,本王對你唯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白靈兒很是迷茫。
“必須平安。”他不知她有何本事敢說出能煉製長生不老丹的話,但他只希望她周全。
心跳再度加快,好似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一般。
在他的注視之下,白靈兒面紅耳赤地點頭:“我知道啦。”
“從今日起,本王將陌影留在你身邊,有任何需要,你大可吩咐他去辦。”她身邊應該留有信得過的人幫襯,否則,他怎能放心?“至於外邊那些人,本王會向父皇請旨,將他們調走。”
事無鉅細,他通通替她想到了,這份心,白靈兒怎能不受感動?她低垂着腦袋,耳鬢垂落的秀髮遮擋住了嘴角揚起的甜蜜弧線。
四王府。
“主子,十王爺昨夜入宮保下了劉太醫,方纔探子傳來消息,太子調動宮中的眼線,將人手派到劉太醫身邊貼身保護他。”隱衛跪在書房的地上,恭敬地垂目,向主子彙報着宮中情況。
禁宮,那是世人眼中綺麗華貴的場所,可對皇家人而言,那裡是戰場,一個不見血刃的鬥獸場。
莫謹嚴長身玉立在桌邊,手指輕撫過筆筒裡的象牙毛筆。
“皇兄也坐不住了嗎?可惜啊,他越是和劉孜走得近,越是容易陷入局中。”黑眸又冷又利,染着幾分惡毒的譏諷,“京城安寧了太久,也該發生點樂子了。”
暗藏深意的話語,彷彿是一把撕裂京城平靜表象的尖刀。
數日後,京城小道消息瘋傳,昔日太醫世家劉家遺孤倖存的訊息,不知從哪兒泄露出去,而且傳得有鼻子有眼,說是這位劉太醫流落在民間,住在一戶農家裡,且這戶農家與十王爺似乎關係甚好。
劉家一夜之間慘遭滅門,當時,爲了不引起民怨,大理寺只說是仇家上門,導致慘案發生,百姓不疑有他,可如今劉家唯一的活口現身京城,還和十王爺扯上關係,他們當然也回想起了滅門的事,總覺得這裡邊藏有玄機。
永遠不要懷疑人的腦補能力,不論是在古代,還是在現代,八卦一直是人們的天性。
“混賬東西。”御書房內,一聲怒喝從緊閉的巍峨木門中傳出。
守在外邊的御林軍齊齊抖了抖身體,連大氣也不敢喘。
屋內,莫長歌側頭躲開前方扔來的茶杯,還順勢將茶杯給接了下來,嬉皮笑臉地道:“父皇,這可是難得的貢品,您悠着點,摔壞了多不划算。”
“逆子,你還敢躲?”帝王盛怒難平,偏生拿這個兒子一點辦法也沒有,這麼多子嗣中,唯有他不愛權勢,只愛玩樂,就算這天塌了,也是醉臥美人膝,悠然享樂。
莫長歌聳聳肩,似乎未曾把帝王的怒火擱在心上。
“這事當真與你有關?”帝王黑着臉質問,外邊的流言他豈會一無所知?當初他親自頒下絕殺令,劉家近百口人無一生還,這劉孜竟能逃出生天,他早已感到意外,如今再被流言誤導,自然懷疑是莫長歌從中作梗。
這個兒子與東宮來往密切,若他果真參與此事,背後主謀會不會是東宮太子?
歷朝歷代,但凡是君王,都有一個特性——多
疑。
太子是他認定的皇位繼承人,帝王終究還保持着一分不信,否則,早就嚴懲東宮,而不是命莫長歌進宮,向他逼問真相。
“父皇,兒臣冤啊,那劉太醫與兒臣素不相識,兒臣怎敢在暗中動手腳?”莫長歌滿臉無辜,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再說了,就算兒臣真想瞞天過海保下他,也得有那本事才行啊。”
這話倒有幾分理。
“那你爲何出面替他求情?又爲何偏生與收留他的人家走得近?”帝王心裡仍有幾分懷疑,整件事彷彿都有十子參與的痕跡,若說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一點。
莫長歌無奈地攤了攤手:“當初父皇命兒臣去往黃花鎮監工,兒臣這纔有機會結識白家人,當時,劉太醫易了容,與往年的容貌截然不同,兒臣哪兒認得出他?要不是這次父皇把他認出來,兒臣到這會兒還被矇在鼓裡呢,至於出面說情,”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略微有些害羞,“父皇也知道,兒臣愛慕白家嫡女,劉太醫是她的妹夫,於情於理,兒臣也不能袖手旁觀不是?”
他的解釋與以往的性格頗爲符合,帝王狐疑地盯了他許久,方纔打消了懷疑。
倒不是莫長歌說得多真摯,只是他多年來塑造的形象深入人心,宮中誰人不知,十王爺莫長歌不愛江山愛美人,以往爲了青樓女子,沒少與官宦子弟起衝突,這次,爲了看上的姑娘,挺身而出,實屬正常。
“你還好意思說?你看看你兩個皇兄,哪個不是文武全才?在政務上頗有建樹,可你呢?成日流連風月場所……”帝王張嘴就罵,一個勁數落莫長歌的種種不是。
“父皇,兒臣已有許久不曾進出過煙花之地了。”莫長歌辯解道。
“住嘴!你真以爲朕不知道?從你回京後,你是改好了幾分,可那是因爲什麼?朕不說,不代表朕一無所知。”他看似學了乖,實則,不過是把心思擱在了另一個女子身上,說來說去,仍是不着調,上不得檯面。
莫長歌得意地笑了:“兒臣這不是改了嗎?以前那些女子,怎能和靈兒相提並論?她家世清白,人又聰明,兒臣着實很喜歡她。”
“長歌,你以往不成器也就罷了,可這次這件事,你莫要再插手,那家人你給朕離得越遠越好,明白嗎?”帝王沉聲警告,若劉孜煉不出長生不老丹,他必死,而這家人,也絕不能留。
兒子如今已然陷進去,他不願看到將來,爲了這戶人家,導致父子隔閡。
別看帝王平日裡衝莫長歌又罵又怒,可他心裡,終究是疼愛這個兒子的,一個不戀皇權,無心朝堂,且敢衝自己大呼小叫,讓自己品嚐到普通人家父子之情的兒子,他怎能不喜?
“是!”莫長歌在心頭翻了個白眼,遠離靈兒?那怎麼行?他好不容易纔遇上一個得他心的女子,若是錯過了,此生不會再有第二個。
不過嘛,這話他自個兒心裡頭清楚就好,沒必要在這種時候給父皇添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