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的時候李氏還在,可她的孩子全死了。所以,到底算是誰贏了呢?
“娘娘,奴才有句話想問問娘娘。”年氏道。
“你說。”齊妃很有興趣。
“奴才想問,什麼樣就算是贏了呢?”年氏困惑:“皇貴妃娘娘這樣的,我竟覺得不真實。”
齊妃笑出聲:“你可問着我了。我小時候,爹孃寵愛,哥哥弟弟讓着。我就是贏了,因爲別的家的小姑娘過的可沒這麼好。大了覺得嫁給好夫君就就贏了,然後我進了府。那時候我也覺得贏了……”
說到這裡,齊妃住嘴,許久之後才又道:“現在,我也贏了。有兒有女,身體康健。”
還求什麼呢?
年氏張張嘴,也沒再說什麼了。
所以,上輩子是誰贏了?
年氏回到了自己的屋裡躺在貴妃榻裡閉上眼。
她想起很多事,因爲前些年的事,她如今與家裡關係不大好,常年沒人來瞧她。
家裡哥哥依舊是受重用的將軍,可比起上一世的輝煌來,差的不是一點。
可是,家裡阿瑪過世之後,哥哥們也都穩穩的站住了。
甚至侄子們都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有了官職的,而不是因爲她和哥哥。
上輩子她走得早,可是她很清楚,自己的哥哥遲早是要被皇上清算的。
而這一輩子,哥哥們都好好的。
可她自己,卻是個失寵的,自己的孩子也不能養的貴人。
但是,七阿哥健康又活潑,不像是她以前養活的任何一個孩子。
年氏閉上眼想,到底哪一輩子算是贏了?
她現在已經不大想皇上了,這個皇上不是寵她的那一個。
她現在多數時候活的比較隨意,不多想,也就不會難過。
七阿哥跟着裕妃挺好的,裕妃對他視如己出。
年氏想,自己就是沒有子女緣。
可是自己的孩子好好長大,她是感激上蒼的。
人嘛,總歸會成熟的,褪去一開始那種狂熱,她也化身成爲一個單純的人了。
何況,其實她本性就是個單純的女人。
齊妃從御花園回去之後,御膳房那邊就送來了一種瓜。北方特有,不算貴重,宮裡不常見的。
外頭買回來的。
她就很愛這個。
所以膳房叫人送來八個。
“聞着就香呢,奴才給您洗洗切一個來吃。”丫頭笑道。
齊妃點頭,也心情好。
這瓜聞着香,吃着也香。
她一口一口的吃着,想着小時候總是爹買回來,一袋子一袋子的,也不貴,幾個銅板而已。
娘就勸不要多吃,吃了拉肚子,一定要把籽兒弄乾淨,不然吃了也肚子疼的云云。
後來進府,就吃不到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宮裡又見着了。每每到了吃的時候,也總有人能給她送來幾個。
她一邊吃着一邊想,怎麼都是生了幾個孩子的妃子啊。
哪怕皇上如今根本不來呢,有好處還是送來的。
“好生打賞他們,我喜歡這個瓜。”齊妃覺得,這瓜真是好吃。
也不知道是因爲想起小時候的好吃,還是因爲此時的好吃。
“哎,主子放心。”丫頭笑着:“奴才們都懂呢。”
“嗯,吃好了,我要睡一會去,晚膳你們安排吧。”齊妃笑呵呵的。
她進了內室,去了釵環換了衣裳躺下,是真舒服。
她本不是個什麼傻子。
這些年蹉跎下來,對的,錯的,都經歷過了。
要說皇上對她,是不錯的。她做錯事的時候,也只是罰她不許管孩子。
可這幾年,早就不管她了,她照樣該管就管孩子。
妃位有的,她一點不差。妃位沒有的,她也還是能有。
當然了,生了三個孩子這是她的優勢,可其實更多的是皇上對後宮女人的善良。
皇貴妃娘娘也是真不藏私心。
不然,但凡她計較些,後宮裡哪一個能過得好啊?
齊妃想通了這個,人也日漸豁達起來。
聰明人鑽了牛角尖不好,可聰明人一旦想通了,就海闊天空了不是。
只是有時候也難免嗤笑一聲,哎……
可真是。
明明也是自己先伺候主子爺,自己先有孩子,自己得寵多年的。
怎麼就叫人家後來居上了呢?
一樣是人,一樣樣貌好,一樣伺候那男人。
就是不知道差在哪裡了。
齊妃閉上眼,睡着之後就夢到了自己剛進府那一年。
頭回伺候四爺,她緊張期待。
四爺還年輕,樣貌又好,她卻不怎麼敢看。
夢裡,她想着自己要再勇敢些。瞧着皇上喜歡的是皇貴妃那樣什麼都敢說的女子啊。
可話到嘴邊,她還是擅長說都聽爺的。
她伺候那人用膳,伺候那人更衣,伺候那人就寢。
然後伺候那人離開。
她看着那人背影,想問爺什麼時候還來呀?
不知道是問出來了還是沒有,四爺卻回頭看她,說爺還會來瞧你的。
然後她就哭了。
往前走了好幾步,想拉住那人,可那人帶着笑意,越走越遠。
齊妃在夢裡哭的很厲害,她說你別走,你走了就不來了呀。
可那人還是走遠了。最終也看不見他的身影。
有人攙扶她起來,說主子別哭,您還有大格格和二阿哥三阿哥呢,您不要哭。
主子爺不來了,但是您也不孤單的。
齊妃想說不是,我不想叫他走,我希望他留下啊。
可丫頭們又勸,說主子爺總要去看雅主子的呀。
雅主子更需要主子爺呀。
齊妃就呆呆的,不再哭泣,只是內心空茫的緊。
睡醒的時候,正是黃昏,她看着窗外昏黃的光影,半晌都沒回神。
丫頭來的時候,她就問了一句:“雅主子更需要主子爺麼?她爲什麼更需要呢?”
“主子,您說什麼?”丫頭愣了。
雅主子?這是誰?他們都是後來伺候齊妃的,一時半會哪裡知道呢?
齊妃忽然回神,笑了笑:“沒什麼,睡迷糊了。”
“我只是……睡迷糊了而已。”齊妃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她早就不需要那人了,來不來也都這麼多年了。
也許,雅利奇真的更需要他呢?
反正在他的眼裡,雅利奇才是那個嬌弱的需要呵護的女人。
她不是。
沒有人是。
也沒什麼好傷感的,誰還不失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