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瞧着坐在牀腳的理親王:“王爺,奴才只求您……護着弘晉,他……是他沒心眼的孩子,只求他能……能……安穩一輩子。”
“我答應你。會好好護着他。”理親王看着這個女人,只覺得她一定很難過。
“多謝……多謝……多謝太子爺……”林氏有點糊塗了。
她像是一時間忘記了這裡早就不是宮裡的毓慶宮了。
“弘晉啊,弘晉不要哭啊……額娘……額娘……也……也能帶你……帶你去……去……盪鞦韆……”
“額娘!”弘晉大叫一聲,拉住林氏的手哭的泣不成聲。
“額娘……也……給你扎……風箏……也……棗泥山藥……糕……額娘給你留着……留着呢。”林氏說完這句話,就再也沒能開口。
一雙眼緩緩失去了神彩,卻沒有閉上。
弘晉大叫着撲到她身上,可也換不回一個早就沒了生機的人。
小時候,毓慶宮太小,他們娘兩個地位太低,比不過李佳福晉生的大阿哥和二阿哥,所以處處避諱。
那時候,大阿哥的鞦韆就在那,他卻不敢去碰。
也哭也鬧,可是大阿哥從不許他碰。
弘晰小時候玩的風箏總也放不起來,可是他就是有好幾個,都是阿瑪賞的。
弘晉也想要,可是阿瑪沒給他。
林氏只能自己求了後頭要了東西,花了銀子,自己動手做。
他們娘倆供應不好,弘晉嘴饞,就喜歡吃棗泥山藥糕,就這麼一個點心,不金貴,不難做,可膳房就是要不來。
林氏每個月的月例銀子就那麼多,全部都貼補給了弘晉。
可看人下菜碟本就是宮裡的慣例。
那時候的毓慶宮,阿瑪自己的處境不好。
太子妃從不管後院誰受苦了,誰過不好了。
她自己都過的不好,帶着唯一的格格,也是小心翼翼。
李佳氏得寵,可她自己還有幾個孩子,又怎麼會管其他人的孩子?
林氏不得寵,處處受限。能吃上點心就很費勁了,要是你想選,那就更是要受人冷眼。
弘晉其實大了之後就不喜歡棗泥山藥糕了。
可是小時候,執念就是能痛快的吃這個點心,卻從來沒有滿足過。
他趴在林氏身上,哭的喘不過氣來。
額娘苦了一輩子,到死都只記得他的委屈。
“額娘,額娘,是我不孝,是我不好,額娘……我還沒辦差,我還沒出息,我本想過幾年接了您享福的,您怎麼就去了,額娘啊……”弘晉又是哭又是叫,傷心欲絕。
“叫後頭,好好準備。去報給宗人府。”理親王起身:“我去寫個摺子,求皇上給林氏追封。”
福晉點點頭,她看了幾眼,慢慢走出去。
林氏去了,她要安排很多事。
如今不是過去了,她悠閒了起來,後院的事就當是打發時間了,不做又做什麼呢?
她出了外頭,明晃晃的日光一晃,她差一點就從臺階上栽下去。
“主子小心。”
“林氏也去了,都去了。以前在宮裡,感覺擠得慌,都是人。如今這府邸大了,可人都沒有了。”她想,林氏是苦了一輩子,她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就算是以前受盡寵愛的李佳氏,又何嘗不是呢?
理親王求給林氏追封的摺子,四爺看在弘晉的面子上也沒攔着。
這也不算什麼大事。
還賞賜了弘晉一些東西。
雅利奇也叫人送來了些東西給林氏身後事。
林氏也正經成了理親王的側福晉。
七日後,弘晉回宮,弘昱來瞧他。
“清減了不少,林側福晉瞧着你這樣怎麼安心?”弘昱進來道。
“我這幾天跪在靈堂裡,想了很多事。”弘晉笑了笑:“我算是明白了,長壽爲什麼與你不親,也不想與你好。”
弘昱一愣:“怎麼說?”
“長壽與我,是一樣的人。都是額娘不受寵,受盡苦楚的去了。我比他強一點的是,我的阿瑪還在。”弘晉苦笑。
“我以前從不去想這些,總覺得,日子都這樣了。就這麼哥兩個,好好過吧,還想什麼呢?可我額娘臨死都念着我小時候那些事。我都能忘記,可做額孃的是忘不了的。她念着我吃了苦,念着我受了委屈。”
弘晉眼淚又下來了:“我也一樣,念着她的苦楚。你知道的,我阿瑪又添了兩個阿哥。雖說才一兩歲,但是他們的額娘就能壓着我的額娘了。”
弘昱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拍拍他的肩膀:“往前看吧。”
“我也沒不往前看,只是想起來,真的是難受。”弘晉搖頭。
“哎,不說這個了,感謝你來瞧我。”弘晉再度搖搖頭。
“都是兄弟,什麼話。我還不如你呢。”弘昱嘆氣:“不管怎麼樣,咱們都大了,以後自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咱們的額娘也樂意瞧着咱們好好的。我是沒什麼雄心壯志的,只求以後有個差事辦就好了。”
“我不也是麼,雖說生在皇家,可我也只想安穩過日子。但願以後,也就沒別的事,只好好過日子吧。”弘晉道。
園子裡,九州清晏,雅利奇正在這裡呢。
她跟四爺下棋玩兒,她學會不久,正在興頭上呢。
四爺沒事就拉着四爺下,四爺又是就拉着三格格下。
三格格現在躲得老遠。
雅利奇於是變本加厲,拉青雀兒,拉六阿哥。
不過,青雀兒下棋技術好還不會故意輸,幾次後,雅利奇就不樂意叫他陪着了。
六阿哥苦不堪言,一個不愛讀書的孩子,你說他能喜歡下棋這動腦子的事?
可偏就是他的技術,跟剛學會下棋的額娘是旗鼓相當……
於是,今兒六阿哥也躲出了園子,去了外祖家玩去了,順帶還把九阿哥帶走。
那雅利奇棋癮這麼一來,就叫人試探性的來看看四爺忙不忙。
四爺嘆氣,只能接戰,於是就有了眼下這一幕。
雅利奇倒是不悔棋,就是出招奇慢。
她是不怕輸的,輸了也不生氣。重點是,這一盤栽了,下一盤她還能栽倒在同一個地方。
簡直就是叫四爺苦不堪言。
可她不怕輸,但是又不許四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