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嬤嬤多年沒見到韓氏,這一見面,人就激動了起來,“奴婢見過姑太太。好些年沒見到姑太太,奴婢心頭想的不行。姑太太瘦了,也憔悴了許多。姑太太可要保重身子,老太太一直唸叨着姑太太,得知姑太太進京,恨不得立時就要見到姑太太。”
韓氏跟着抹眼淚,“我都這麼大了,沒有在母親身邊盡一天的孝,反而是累得她老人家爲了我操碎了心。實在是太不孝。”
“姑太太千萬別這麼說,老太太同奴婢都知道,姑太太有許多的不得已。這些年來,姑太太受了許多苦,奴婢一想到那些事情,心頭就恨得不行。蕭家欺人太甚,姑太太爲人也太軟和了一些。要我說,就該給蕭家一點好看,讓蕭家知道點好歹。這世上,有些人不教訓是不知道什麼叫做怕,什麼叫做尊重。”平嬤嬤這話殺氣騰騰,果然是韓家出來的人。也就是韓氏這個韓家的嫡出閨女,同韓家的風格格外的不同。
韓氏面色尷尬,“嬤嬤息怒,事情都過去了,又何必再去計較。再說人都死了,同死人計較,豈不是顯得活人沒有一點度量。”
平嬤嬤冷哼一聲,“真是太便宜蕭老太太,怎麼這麼快就死了。要是她還活着,奴婢這會就去見她,好生問問她,這些年來都是怎麼對待姑太太的。姑太太又哪一點做錯了,竟然被人這樣苛待。”
韓氏嘆氣,“嬤嬤別提那些了。我們這一路,發生了不少事情。老太太沒了,相公也沒了,家裡人是死的死,散的散。如今連大老爺也要丁憂守孝,蕭家當真是家道中落,不復往昔。別的倒是罷了,唯獨明瑜這孩子的婚事,沒了家族的庇佑,我真不知道將來會落到什麼境地。”
“這就是明瑜吧。”平嬤嬤朝蕭明瑜看去。
蕭明瑜福了福身,“見過嬤嬤。”
“是個好孩子。”平嬤嬤將蕭明瑜上下打量,連連點頭。然後說道,“姑太太別太擔心了。明瑜姑娘如此好的人才,將來定能說一門如意婚事。就算姑太太真的沒辦法可想,不是還有老太太嘛。老太太又怎麼捨得見姑太太如此操心。”
韓氏紅了臉,“我都是幾十歲的人了,卻還需要母親來爲我操心,本就不孝。如今外孫女的婚事又要母親操心,如何使得。”
“姑太太這話可就太見外了。老太太最愛姑娘們圍坐在身邊解悶,對姑娘們的婚事也是格外的關注。明瑜如此好的容貌才情,你不說,老太太都會主動爲明瑜的將來打算。再說了,做長輩的不就是爲晚輩操心。要是真不操心了,等到那會姑太太又該擔心了。”
韓氏尷尬一笑。蕭明瑜輕聲說道,“娘,嬤嬤說的有道理。再說女兒要爲父親守孝,婚事也是兩三年之後才需操心的事情。娘這會就開始擔心,女兒不忍。”
“好孩子,是娘想的太多。哎,只是如今我們孤兒寡母的,容不得娘不多想。”韓氏也是有韓氏的難處,凡事未雨綢繆總是沒有壞處。
平嬤嬤寬慰韓氏,說起上京城的路,平嬤嬤也是跟着唏噓。誰會想到,當初富貴無比的蕭家,如今會落魄到如斯境地。平嬤嬤說道,“姑太太,等忙完了事情,就帶着明瑜姑娘還有成哥兒去給老太太請安吧。老太太一直惦記着你,得知你進京城,恨不得立馬就能見上面。”
韓氏面有爲難之色,“我身上有孝,明瑜更是有重孝在身,貿然上門怕是不好。”
“這有什麼關係。姑太太你是韓家的外嫁女,難道韓家還講究這些不成。”
韓氏想了想,說道,“要不等我搬出去再說吧。”
“姑太太打算搬出去?莫非是蕭家不容人,還是給姑太太委屈受?”
“都不是。這府裡本就不寬敞,一下子又住進來這麼多人,很是不方便。反正我有兩座別院在城中,不如搬出來,住的舒服自在一點。”
平嬤嬤關心的問道,“那蕭家同意嗎?他們會讓姑太太搬出去?”
韓氏點頭,“已經說好了,等府裡的事情忙完了,我們就搬出去。”
平嬤嬤立時笑了起來,“搬出去也好,如此一來行事也方便一些。將來走親戚,大家也親熱一點。雖然說蕭老太太不在了,不過對於蕭家,咱們都沒什麼好印象。姑太太搬出來,也免得在這府裡受那些閒氣。”
韓氏沒有反駁,蕭明瑜則是安靜的坐在韓氏身邊,聽着二人說話。
平嬤嬤又見了成哥兒,還送上韓老太太準備的禮物。韓氏沒推辭,不過準備了一份回禮。雖然她也姓韓,但是畢竟是外嫁女,如今已經是兩家人,禮數上頭萬萬不能錯。不然就該被人說閒話。
平嬤嬤打算去見見大房的人,畢竟如今府裡是大房的人在做主。韓氏就陪着平嬤嬤去大房那邊,正好蕭茂林也在,彼此說了會話。平嬤嬤的意思就是叮囑蕭家,不可怠慢了韓氏一家人。以前在中州,鞭長莫及,自然是蕭家說了算。如今在京城,蕭家的一言一行,韓家都會派人盯着。若是蕭家膽敢對韓氏不敬,韓家自然不會袖手旁觀。當然這些話都說的比較含蓄,畢竟韓氏是蕭家婦,不能同蕭家撕破臉皮,讓韓氏不好做人。
蕭茂林自然是滿口答應,平嬤嬤這才告辭離去。出門的時候,平嬤嬤提出讓韓八韓七回去覆命,韓閣老有些話要問他們。韓氏沒有不答應的道理,讓韓八他們儘管回去。如今已經到了京城,他們的使命也算完成,無需再留在蕭家。
韓家這邊來人表了態,蕭家人就不得不提起心來。蕭茂林稟報了蕭老爺子,蕭老爺子囑咐蕭茂林,好好對待五房的人,不要怠慢了。蕭家將來還有很多地方需要韓家幫襯,所以在對待五房上頭,一定要多用心。
蕭茂林滿口答應,見蕭老爺子咳嗽起來,蕭茂林很是關心,“父親這是怎麼呢?那藥難道一點用也沒有嗎?”
蕭老爺子顧不得自己的身體,連連擺手,示意蕭茂林不用擔心。“人老了,總是有很多毛病。去年在衙門裡住了幾天,傷了根本。今年又是一路逃命。老夫這身子骨能撐到今日,已經算是萬幸。放心吧,接下來老夫會用心調養,定會好起來的。總之,不會給你添麻煩,不會讓你三五年的丁憂守孝。”
蕭茂林立時就跪了下來,“父親這麼說,可是折殺兒子。兒子不孝,讓父親誤會,都是兒子的錯。請父親責罰。”
蕭老爺子盯着蕭茂林,“你很好,老夫爲何要責罰你。”
蕭茂林低着頭,他察覺到蕭老爺子對他不滿。雖然蕭老爺子一開始就在隱藏這種情緒,但是蕭茂林感受何其敏銳,自然是知道了。他不太清楚究竟是哪些方面讓蕭老爺子如此不滿,只能謹小慎微,老實做人,不敢耍花腔。
“兒子有錯。”蕭茂林認錯的態度很誠懇,對待蕭老爺子的態度也很恭敬,當真是找不出一點問題來。“請父親責罰。”
蕭老爺子哼道,“你說你有錯,那你同老夫說說,你究竟錯在何處?”
蕭茂林語塞,他也不清楚自己錯在何處。
蕭老爺子於是又問道,“老夫問你,昨兒晚上,你歇息在何處?”
蕭茂林頓時醒悟過來,“兒子昨晚的確有去後院,不過父親誤會了,兒子並沒有歇息在後院。只是略微坐了坐,說了會話就走了。父親若是不信,可以問兒子身邊的小廝。”
“老夫並不干涉你究竟歇息在何處。老夫只想問你,你是否打算寵妾滅妻?”蕭老爺子語氣嚴厲,目光凜然,若是蕭茂林膽敢有一絲一毫的那心思,定要暴起,對蕭茂林不客氣。
蕭茂林大受委屈,“父親怎麼會這麼認爲。”
“你就是那樣做的,老夫爲何不這麼認爲。你的嫡妻嫡子嫡女上京城,你不思他們,也不知好好安排,卻只想着去後院找姨娘。怎麼,嫌棄譚氏人老色衰,配不上你嗎?你這麼做,可有想過將明楨他們置於何地。你可要清楚,明楨纔是你的嫡子,而且明楨身上已經有了舉人功名。你若是明白,就該大力扶持嫡妻嫡子,打壓庶子姨娘。你倒是好,全都反了。莫非你是鬧出嫡庶不分的笑話來,被御史參一本嗎?”
“兒子絕對沒有這個想法。父親若是不放心,從今日開始,一直到孝期結束,除了去譚氏那裡,別的女人那裡兒子一概不去。”蕭茂林賭咒發誓。
蕭老爺子的臉色好看了一點,“這可是你說的,並非老夫逼着你。希望你能說到做到,別讓老夫看不起你。”
“兒子明白,兒子丁不會讓父親失望。”蕭茂林心頭即便有再多的怨言,此刻也不敢表現出絲毫。
蕭老爺子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儘快開祠堂,確定明楨嫡長子和繼承人的身份。還有將老太太同你五弟的靈牌放進去。”
“兒子明白。兒子都已經看好了日子,七日後宜祭祀。”
蕭老爺子想了想,“行,那就七日後。還有,老夫希望你這些天,將你的內院料理乾淨。老夫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不守規矩的人,更不想看到不守規矩的事情發生。”
“兒子一會就去料理,請父親放心。”
蕭茂林走出蕭老爺子的院門,臉色難看得不行。一個小丫頭跑上來,“老爺,夏姨娘身子不舒服,一直唸叨着老爺。”
蕭老林冷冷的看着小丫頭,“夏姨娘身子骨不舒服?昨日還好好的,今日怎麼就不舒服了?請大夫了嗎?”
小丫頭搖頭,“姨娘想念老爺,老爺去了,姨娘心裡頭就舒坦了。”
蕭茂林二話沒說,一腳踢在小丫頭身上。小丫頭倒地,嚇得半死,完全不明白蕭茂林這是怎麼了。往日裡只需如此一說,蕭茂林就會放下手邊所有事情,急匆匆的去後院見夏姨娘。小丫頭委屈的不行,張嘴就要哭。
“閉嘴,若是敢嚎哭一聲,老爺我就命人賣了你。”蕭茂林如閻王在世,小丫頭立馬閉上了嘴巴。
蕭茂林黑着臉說道,“你這死奴婢,你家姨娘身子骨不舒服,不知道請大夫嗎?老爺我難道是大夫不成,沒用的狗東西。管家,吩咐下去,一刻鐘之後,所有人都到議事廳集合。若是有遲到的,以後都不用再來了。”
“老奴遵命。”
蕭茂林甩袖離去,管家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丫頭,“還不快去同你家姨娘說,這府裡要變天了。”
小丫頭瞬間爬起來,顧不得身體不適,急匆匆的朝後院跑去。府裡要變天了,得趕緊告知姨娘。
譚氏喝着茶,心頭憋着火氣。雖然大家守着孝,不能行夫妻敦倫大事。可是來京城頭一天,蕭茂林連她的屋都沒跨進一步,反倒是去了狐狸精的屋裡,這讓譚氏恨不得拿一把刀衝到後院去,將那些狐狸精都給砍殺了。
蕭明琦陪在譚氏身邊,慢悠悠的說道,“娘幹嘛生氣。娘是太太,是當家主母,這後院遲早是娘說了算。等娘掌握了權柄,屆時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時候要收拾幾個姨娘,也不過是順手的事情。”
“爲娘心頭氣不過。”譚氏心情不爽。
蕭明楨走進來,“娘無需氣不過。父親已經吩咐了,說是一刻鐘後,在議事堂集合。看來父親也下定了決心,要將府裡的規矩梳理一遍。”
“果真如此?”譚氏高興起來。
蕭明楨面無表情的點頭,“自然是真的,兒子剛接到消息,就來通知娘。不過娘也要當心,去年家裡出事,娘放印子錢的事情,在父親這裡還沒揭過去。若是父親就此事對娘發難,娘心裡頭可要有個章程。”
譚氏頓時被打回了原形。“那該怎麼辦。我是當家主母,這管家的權利我定是要拿到手裡的。”
“這是自然。”蕭明楨頓了頓,“娘要掌管家裡的權柄,父親肯定不會阻攔。不過兒子以爲娘也該給父親示好,善待後院的那些姨娘小妾還有庶子庶女們。如此一來,父親看到娘大方寬容的一面,對於娘過去的事情,自然不會多加理會。放印子錢的事情,或許能就此揭過。”
譚氏咬牙切齒,“你讓我善待那些女人?”
蕭明楨點頭,“娘,小不忍則亂大謀。忍一時之氣,將來才能海闊天空。最多一年,一年後娘想如何做,兒子都不會阻攔。但是這頭一年,兒子希望娘能夠同那些人和平相處,不要主動挑起事端來。等到一年後,兒子站穩了腳跟,在京城裡打下基礎後,那時候娘想要做什麼都行,只要不出人命,兒子都能爲娘兜着。”
蕭明琦仔細想了想,也開始勸解譚氏,“娘,三哥說的對。如今我們的處境不太妙。先是娘放印子錢的事情,這件事情父親一日沒鬆口,娘就不能大意。不然哪天父親以此事爲藉口,對娘做出處置,娘也是無話可說。再有,大哥的事情,父親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是心裡頭肯定是遷怒到娘身上,怪娘沒有教好大哥。此事一時半會平息不了。三哥說的一年時間,女兒覺着很有道理。一年後,凡事都該定下來了。那時候三哥也該有一定的人脈關係,在府裡也算有了一定的話語權。屆時娘想動後院的那些女人,自有三哥替娘出面兜着。屆時父親也不敢對娘做出過分的事情來。”
蕭明楨點頭,明琦果然長進不少。“正是如此。父親心裡頭究竟是怎麼想的,我們都不知道。娘,此時宜靜不宜動。娘做出寬厚容忍的樣子,那些人肯定會輕視娘,如此一來,不愁抓不住那些人的把柄。”
譚氏左右看看,“行了,既然你們都是這個意思,那娘就照着你們說的去做。”
到了議事堂,見了蕭茂林,譚氏果然做出低眉順眼,一切以蕭茂林的意思爲主的樣子來。蕭茂林本來對譚氏極度不滿,這會見了她這個樣子,倒是說不出重話來。等人到齊後,蕭茂林就將事情吩咐下去,賬本對牌鑰匙全交給譚氏,譚氏是當家主母,就該盡到當家主母的責任。所有人以後都要聽從譚氏的吩咐,不準穿金戴銀,不準不守規矩。如今全家都是孝期,若是誰敢不遵守規矩,一定嚴懲不貸。
譚氏也表態,定胡好好管家,不會辜負蕭茂林的期望。
水仙噼裡啪啦,同蕭明瑜彙報大房的情況,水仙說道,“姑娘,大太太這會正在召集管事們議事。看樣子,大太太即便不動後院的姨娘小妾們,也會動幾個油水豐厚的地方。還有,大老爺身邊伺候的丫頭都被裁撤了。大老爺說,要靜心爲老太太丁憂守孝,身邊有小廝伺候就行,無需丫頭在身邊聒噪。”
蕭明瑜笑了起來,蕭茂林這是擔心時日一長,自己一旦把持不住,會將在身邊晃悠的丫頭給推到,所以乾脆釜底抽薪,所有母的全都趕走。
蕭明瑜讓水仙繼續關注大房那邊的情況,水仙應下,自去安排。
四房這邊,廖氏同蕭茂恆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廖氏抱怨道,“老爺,早在去年,老爺子就讓妾身來管家。如今到了京城,一切又回到大嫂手裡面。早先我們努力的一切,都成了一場笑話。要不乾脆學五弟妹,搬出去住。”
“不可。”蕭茂恆連連搖頭,“不到萬一,絕對不能搬出去住。京城這地方,我們人生地不熟的。住在這府裡,還能靠着大房給自家謀算點好處。若是搬出去住,這京城地界誰會給我們一家子臉面。再說了,如今這情勢,明的婚事怕是不成了。還有明懷的婚事。沒有大房給我們做靠山,孩子們的婚事可是老大難。想說個好人家都不行。”
這個道理廖氏自然明白,明白歸明白,總歸是意難平。“難道就一直依附着大房過活嗎?以前老太太還早,我們四房多多少少能得到點好處。如今老太太不宰了,我們又住在這地方,處處都要依靠大房,以後日子不知道會多難過。凡事都要看人臉色,老爺難道能忍?”
“不能忍又能如何。你要是也有韓家那樣厲害的孃家,老爺我還需要忍嗎?既然沒有,那就別廢話。住在這裡又怎麼樣,大房難道少了你的吃的還是少了你穿的?知足了,從中州到京城,幾千里路,能平平安安走到京城,已經是大幸運。再強求更多的,怕是要被說成貪心不足,不知好歹。行了,知道你委曲。就忍三五年,等明懷有出息了,我們就搬出去。”
廖氏擦掉眼角的淚水,“明懷不愛讀書,老爺也是知道的。如今要怎麼辦纔好?等明懷出息,這話說的容易,可是總要有個具體的章程吧。你是做老子的,好歹也要爲孩子的將來打算打算吧。”
蕭茂恆一腦門子官司,“既然明懷讀書不成,那就走武舉。我看他對這方面也有興趣,不如請個武師傅回來,好好教導。從武,未必就沒有前程。”
“老爺,從武危險,萬一明懷有個好歹,那該怎麼辦?明懷要是出了事情,我可不活了。”
“你這女人,這樣不行哪樣不行,那你說要怎麼辦?老爺我就這點想法,你要是不滿意,你自己考慮。”蕭茂恆一甩袖,跑到隔壁屋子歇息去了。徒留廖氏嘆氣哭泣,一點好辦法都沒有。
躲在門後面的蕭明懷還有蕭明,偷偷的離開。等走遠了,蕭明才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蕭明懷抓頭,“我覺着爹的意見不錯,給我請個武師傅回來,我肯定會用心學。”
蕭明嘆氣,“娘捨不得,難道你自己就真的願意做軍漢?很苦的。要是打仗的話,說不定連命都沒有了。”
“做什麼不苦。”蕭明懷一臉憂愁,“讀書也苦,當軍漢自然也苦。想要不吃苦就有功名利祿,除非是生在功勳世家,黃清貴族。像我們這樣的人家,想要一個功名前途,自然是要吃苦。至於丟性命,只要我學好了武藝,又怎麼會輕易丟了性命。而且戰場上最容易立功升官,我又識字,在軍中更是吃香。我覺着這條路可以走。等我將來掙了軍功回來,你的婚事也就不用愁了。”
“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麼好。宋家若是真要退親,就退吧。如今這情勢,一箇中州,一個京城,就算有心也是無力。”蕭明情緒不高,“你若是果真打算好了,我建議你不如去找明瑜妹妹。明瑜妹妹的外祖家,那麼厲害,你要從軍,他們肯定有辦法。就算是想要學武藝,韓家那幾個護衛,個頂個的厲害。跟着他們學,說不定還真能學點本事出來。父親同母親的話,你瞎聽。父親對京城不熟悉,他哪裡能請到武師傅回來。肯定是要拜託大房幫忙。大房究竟安了什麼心思,你我都不清楚。萬一請來的武師傅不好,豈不是耽誤了你的前程。我看你還是去找明瑜妹妹,比較靠譜一些。”
蕭明懷點頭,“你說的沒錯,去找明瑜妹妹更靠譜。好歹當初是我去送嫁,同五房有些情分,我想五嬸孃同明瑜妹妹應該不會拒絕的。”
蕭明看了眼天色,“今日太晚了,明兒我同你一起去。”
“好,那就說定了。對了,要不讓明友跟着我一起學。即便他不從軍,好歹有點自保的本事。等我走後,有他在,我就不擔心了。”
蕭明呸了聲,“找他做甚。是你幫了五房,又不是明友。而且明友以前同明業走的近,說不定五嬸孃心裡頭有些不痛快。行了,你就別節外生枝,而且明友未必願意跟着你學。”
蕭明懷想想,也是這個理,故此不再提蕭明友的事情。
韓家。
韓八等人跪在地上,等着韓閣老示下。
韓閣老身體康健,老當益壯。常年高居上位,官威自是不一般。只是輕輕的哼了聲,韓八等人都緊張起來,出了一身的汗。
韓閣老慢慢的說道,“這麼說來,這一路上明瑜那孩子出力甚多,果真是蕭家最大的功臣。”
“回稟閣老,正是如此。若非有明瑜姑娘,蕭家一大家子都要折損在中州。姑老爺過世,被梅如悔殺害,是屬下做事不力,請閣老責罰。”韓八死死的低着頭,反正早點主動點承認錯誤,後面的懲罰也會輕些。
韓閣老揮揮手,“茂楊有此結果,老夫並不意外。只是他這一走,可苦了老夫的閨女和外孫女。”
韓八等人不敢吭聲,沉默以對。
韓閣老微微眯起眼睛,“韓八同韓九回到姑太太身邊去,依舊在她們身邊保護。其餘人等,回到原先位置。韓八韓九。”
“屬下在。”
“你們回去後,好好保護姑太太一家。幫老夫盯着點蕭家的情況。另外,老夫對明瑜這孩子有些好奇,你們幫着姑太太趕緊料理乾淨蕭家的事情,屆時將姑太太一家送過來,老夫也見見明瑜那孩子。”
“屬下遵命。”
“都下去吧。”
韓八同韓九回到蕭家,倒是讓蕭明瑜意外又是驚喜。沒有韓八等人在身邊,蕭明瑜就覺着做什麼事情都不方便。如今這二人回來,可解了她的困難。得知其他人都回到韓家當差,蕭明瑜並不意外。讓人給韓八韓九安排好晚飯,又問了問韓家的情況。
韓八韓九沒得到韓閣老的准許,故此只能同蕭明瑜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比如府裡的一些八卦,韓家的姑娘小夥們,韓老太太喜歡什麼東西。
雖然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不過蕭明瑜依舊聽的很認真。過些日子,等安頓下來就該去韓家走動,早點了解這些人的情況,也好投其所好,免得惹了人厭煩。蕭明瑜重點關注韓老太太,還有兩位舅母。韓八說起韓老太太還笑着,等說起兩位舅母的時候,韓八的表情有些耐人尋味,說的話也很含蓄。蕭明瑜心知,韓八不好說主子們不好的話,故此蕭明瑜也沒爲難她。
晚上蕭明瑜同韓氏睡在一起,韓氏在她頭上戳了下,“都這麼大了還同娘睡在一起,像話嗎?”
“娘,就讓女兒睡兩晚,後天女兒就搬到後面跨院去。娘,兩位舅舅還有舅母,都是什麼樣的人,娘可以同我說說嗎?”
韓氏笑道,“原來是爲了這事。你兩位舅舅,都是靈活變通的人,很好相處。他們也是真心實意的關心着我們一家人。至於你大舅母,出身高門,是齊國公的親妹子。你大舅母這人心思有些深,你同她打交道的時候需要謹慎。至於你二舅母,出身河州崔氏,真正的豪門望族。你二舅母的長兄,如今貴爲一省都督,權柄滔天。你二舅母是個有本事的人,不過行事難免大膽了些。以後不可過於親近,明白嗎?”
蕭明瑜頭暈,比比韓家的親眷,蕭家的那些根本就不夠看。果然韓氏低嫁到沒邊了。韓家的親眷,要麼國公府,要麼大都督。蕭家的親眷,要麼就是做生意的,要麼就是在秦王府裡邊討生活。同韓家的一比,真心讓人不忍心提起。
韓氏又細細的同蕭明瑜說了說韓家的人事關係,韓老太太身邊的情況。連帶着韓家的幾個姑娘小夥也沒落下。蕭明瑜聽完那些,頭都大了。實在是韓家的門第太高,結交的人要麼皇室貴族,要麼豪門大戶,蕭家就屬於韓家親眷中,最低檔次的那一拔。
於是蕭明瑜一個沒忍住,就問了出來,“娘出身高門,當年怎麼會嫁給父親?娘低嫁得這麼徹底,難道就不覺着委屈嗎?”
韓氏愣住,萬萬沒想到蕭明瑜竟然會問出來。
蕭明瑜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解釋道,“娘,女兒錯了,女兒不該問的。娘就當女兒沒問過吧。”
韓氏嘆氣,“睡吧,明兒還要早起。”
果然韓氏不打算同她說過去的事情。韓家那邊,只怕韓氏的事情也被下了封口令。蕭明瑜頭痛,這京城的關係實在是太複雜。
次日一早醒來,用過早飯後,蕭明瑜跟着韓氏去看望蕭老爺子。蕭老爺子一到京城就躺了下來。大夫說身子虧空得太厲害,又沒得到及時的休養,如今精氣神一泄,那身體頓時就受不住垮了下來。至於以後如何,大夫不敢說。只說蕭老爺子的身體很兇險,得好好養着。千萬別讓蕭老爺子生氣。同時也同蕭茂林私下說起,蕭老爺子的身子骨早就被掏空了,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得天之幸。不如早做打算,免得人不在了,大家手忙腳亂。
蕭茂林又驚又嚇,悄聲問大夫,“怎麼會這樣。我看老爺子說話做事都還行,飯也用的下。”
大夫只搖頭,“底子都被掏空了,已經是回天乏術,能做的就是拖延時間。這就好像樹木,內裡被掏空,外面看着鬱鬱蔥蔥,乾枯而死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蕭茂林愣住,萬萬沒想到蕭老爺子的身體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蕭茂林不相信,又請了幾個大夫來,好通過關係請了位太醫過府,幾位大夫包括那位大夫都是一個意思。蕭老爺子的身子骨空了,如今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而已,都讓蕭茂林早做準備。
蕭茂林將自己關在書房內,想了許多。最後決定將此事瞞住,誰也不告訴。凡事都照常。照常請安,照常吃喝,每日也照常來給蕭老爺子稟報事情。
蕭明瑜站得遠遠的,可是也看出蕭老爺子的臉色不好。比在路上的時候都還差一些。真是奇怪。按理說,到了京城,放鬆下來,身體該慢慢調養過來的。爲何蕭老爺子的臉色卻越發的難看。蕭明瑜沒深想,只當蕭老爺子還沒恢復過來,或許再等幾天就好了。蕭老爺子如今最關心的事情,就是開祠堂確定蕭明楨的身份,還有就是將族長和家主的位置讓給蕭茂林,定好蕭家未來兩三年的發展計劃。辦完這些事情,蕭老爺子也就能真正的放心下來。
蕭茂林輕聲說道,“父親放心,兒子都已經準備好。等日子一到,我們就開祠堂祭拜祖宗,稟告祖宗蕭家如今的境況,讓祖宗保佑我們蕭家能夠興旺發達。”
蕭老爺子笑着點頭,“如此甚好。茂林,明楨是你的嫡子,以後有什麼事情多安排給他做,讓他歷練。明楨,你爲你父親分擔的時候,也別忘了讀書。讀書科舉出仕,這纔是正途,明白嗎?”
“孫兒明白。”
蕭老爺子又囑咐了幾句,大家這才散了。
蕭明瑜回到五房的院子沒多久,蕭明懷同蕭明就找了過來。
蕭明明言來意,請蕭明瑜行個方便,讓蕭明懷跟着韓八學武,將來好從軍。蕭明瑜笑着說道,“這有何難,我將韓八叫來,先問問他的意思。他拖屍沒意見,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下來。”
“多謝明瑜妹妹。”蕭明感激不盡。
韓八來了,蕭明瑜將蕭明懷想學武從軍的意思說了,問韓八能否收下蕭明懷。
韓八沒有立時答應,先是捏捏蕭明懷全身,又讓蕭明懷比劃了幾個簡單的動作。點點頭,“年齡雖然大了點,不過資質不錯,應該能學出個名堂來。不過我的武藝只適合貼身近戰,卻不適合戰場上。軍營自有一套實用的拳法。蕭明懷,你若是真想學,我就給你介紹一個真正的從軍營退下來的武師傅。你只要用心,跟那位師傅學個半年,屆時我幫你推薦進軍營,到時候說不定還能上戰場,你可願意?”
“我願意。”蕭明懷想都沒想,就應了下來。
韓八拍拍對方的肩膀,“好樣的,當兵就該有當兵的樣子。雖然你現在還不是兵,不過也該有男子氣概。”
蕭明懷的身體繃得更直了,生怕韓八誇的不夠多。
蕭明卻很擔心,“這樣可以嗎?”
韓八點頭說道,“自然可以。當然,你們家裡人若是大答應,此事就此作罷。免得鬧起來,給我家太太增添麻煩。”
意思就是,小子你想學武從軍,有徵求你爹孃的意思嗎?你爹孃要是不答應,鬧到韓氏這裡來,老子就扒了你的皮。
蕭明懷漲紅了臉,“你們放心,我肯定能說服我爹我娘,我一定要學武從軍。我讀書不成,也只有這一條路能給我機會。若是能在戰場立功,不求封妻萌子,好歹能夠庇佑一家老小,讓全家人不用爲生計前程發愁。”
“好樣的,我就喜歡你這樣有野心有想法的人。去吧,好生同你爹孃說說。只要說服了他們,我韓八就幫你辦好一切。另外我還可以教你一套刀法,讓你多一項保命的絕招。”
蕭明懷嗯了聲,“多謝師父。”
韓八心情不錯,“臭小子,真會順杆爬。不過我可不會收下你做徒弟,別多心,我只是還沒有資格收徒。等我將來有資格了,你若是還想認我做師父,屆時我就收下你。”
蕭明懷激動不已,興沖沖的走了,說是要回去找爹孃說清楚。蕭明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蕭明瑜覺着好笑,正了正神色,問道:“韓八,明懷他真的合適學武嗎?”
“自然合適,根骨不錯,算是上佳,唯獨不好的就是學武的年齡太大,骨骼的僵硬了。不過不要緊,以他的資質,肯定能學出點效果來的。”
蕭明瑜擔心的問道,“你之前說送到去軍營,還有可能上戰場,這會不會太過危險。要知道我四伯母同四伯父就只有他一個嫡子。要是出了意外,可沒法同他們交代。”
“姑娘放心吧,他一個新兵蛋子,即便真有機會上戰場,也輪不到他來打仗。只不是藉此機會鍛鍊一下膽量而已。再說了,他自己也說想掙軍功,天天在軍營裡訓練那軍功是掙不來的。但是隻要上了戰場,就算只是一個雜兵,也能找到機會立功。”
蕭明瑜想了想,“先讓他學武。能不能上戰場,什麼時候上,以後再說。”
“屬下聽姑娘的。”